“什麽時候又出差啊?”她問。
“下周三。”顧揚把牙刷從嘴裏拖出來,态度誠懇,“我保證這周末一定回家吃飯。”
而爲了哄父母開心,他在周五下班後,還專門拐去一家老牌西餅屋,買了幾盒蛋糕和點心。
“你怎麽也不送送他?”楊毅不解,“多好的機會,還能順便吃個雙人晚餐。”也不指着你酒後亂性了,但該有的情調總不能少,尤其對方還是個藝術家。
“我說了要送。”陸江寒好脾氣地回答。
楊毅恍然大悟:“哦,被拒絕了?”
然後在被總裁淩|虐之前,他又及時補了一句:“不過講道理,他拒絕别人的經驗的确很豐富。”你既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所以不用沮喪,更不用遷怒我。
西餅屋附近有一條小巷,入口看起來平平無奇,說是污水巷或者早點巷都有人信,但隻要走進去,就會發現兩邊開滿了有趣的店鋪。這裏彙聚了來自世界各地的衣着配飾,行走在潮流最前端,是隻有時髦精才知道的秘密基地。
這也是顧揚拒絕總裁接送的主要原因,他要來拿之前訂的紐扣,用來縫在西服上。
“來就來吧,還帶什麽點心。”店鋪老闆相當熱情。他頭上扣着一個牛仔帽,配了一身寬松的不對稱棉布裝,是2001年山本耀司在巴黎秋冬時裝周發布的作品,十個手指上戴了八個戒指,從chanel到chromehearts,還有街頭小攤上淘來的藏銀制品,把自己活活搭成了一個不倫不類、卻又分外搶眼的移動貨架。
“隻有這一盒是送你的,别的不許碰。”顧揚把紙袋放在桌上,“我的扣子呢?”
“早就準備好了,這可真是好貨。”老闆從櫃台底下抽出來一個緞面盒,“給哪套西裝配啊?要費這麽大精力,做出來給我也長長見識?”
顧揚敷衍地“嗯”了一句。
其實這家店裏還有很多價格不菲的古舊紐扣,來自不同年代、不同品牌的西服,都很有曆史和故事,但一向鍾愛vintage的顧揚這次卻一反常态,堅持要全新的。所以老闆不得不跨越大半個地球,從南美洲工廠那裏,給他訂購了這一盒半磨砂紐扣,原料是産自棕榈樹的果實,染色後能有和象牙一樣溫潤沉墜的質感,全手工磨制,每一顆都很精緻漂亮。
“對了,前兩天易銘還來我這兒了。”老闆又遞給他一罐飲料。
“他來做什麽?”顧揚一顆一顆檢查紐扣,漫不經心道,“買東西?”
“瞎逛呗。”老闆說,“什麽都沒買,一分錢沒賺着,倒是抽了我兩根雪茄。他看着最近情緒不高啊,我還以爲這種事業有成人士,每天都是香車美女呢,敢情還不如我們這種老百姓。”
“對他的事不感興趣。”顧揚收拾好盒子,又四處看了看。
貨架上擺着一排香水瓶,晶瑩剔透很漂亮。
“下午剛到的,都是絕版貨。”老闆把闆凳挪開,方便他走進來看。
“這個好聞。”顧揚評價,“像夏雨過後的味道。”
“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歡這種木調。”老闆又找出另一個瓶子,“專門爲你藏起來的,怎麽樣,仗不仗義?”
那是gi産于1997年的envy男香,從香調到瓶身設計,全部出自顧揚最喜歡的設計師tomford,而當年那則充滿暗示意味的赤|裸廣告,也被認爲是gi從奢靡華貴走向頹廢性感的标志之一。
總的來說,這是一瓶有紀念意義的香水,所以就算它其實并不罕見,顧揚還是願意買單。
老闆笑容滿面地表示,歡迎下次再來,給你打折。
離開這家小店後,顧揚先回了一趟公寓,給十九樓的總裁送小蛋糕。
“跑那麽遠,就爲了買這個?”陸江寒問。
“我爸媽喜歡吃。”顧揚站在門口,“那我給他們帶過去了,周一見。”
陸江寒點頭:“路上小心。”
老式蛋糕配打發奶油,口感紮實又香甜。
陸江寒的心情很好。
因爲對方明顯是特意繞路回公寓,爲了給自己送甜點。
牆角的綠蘿,花盆裏的玫瑰,每個周末的下午茶,玻璃牆上存在了很久的縫隙。
或許他的小王子還需要時間。
但這從來就不是一場單方面的愛戀。
……
觀瀾山莊。
顧揚坐在地毯上,正在看手裏的香水,一看就是半個小時。
流暢的瓶身,透明又利落,彌漫着佛羅倫薩的簡潔風情。
豆蔻、西洋杉、薰衣草和麝香。
是清新又辛辣的木質調。
在付款的時候,他其實是想把它送給陸江寒。
可現在卻突然發現,這其實是一份充滿了情|欲的禮物,和它的廣告一樣,挑逗又露骨。
“他不僅是你午夜時分的情人,
也是你在每天起床後,依然想深情擁抱的男人。”
一想到這句話,顧揚就腦袋一暈,很想立刻退貨退款。但又考慮到老闆做生意并不容易,所以這瓶香水暫時被塞進儲藏櫃的最底部,上面壓滿了碎布和玩具熊。
顧媽媽很疑惑:“你這三更半夜,偷偷摸摸搗鼓什麽呢?”
“沒有。”顧揚一把扣上櫃門,淡定回卧室休息。
夜越來越安靜。
陸江寒站在窗邊,看着遠方整座城市的璀璨燈火。
這依舊是一個失眠的夜晚,卻沒有任何煩躁的情緒漫開,因爲他正在很專注地思考将來——隻屬于兩個人的将來,清爽甜美,像月光籠罩的林地,有棉花糖做成的雲。
……
寰東這次出差是爲了參加零售峰會,舉辦地點響應政府号召,選在一座新興海濱小城。而所謂新興,通常意味着配套環境的落後,據說城郊除了那座豪華酒店,剩下的就隻有公路、海和荒山。
但這也有好處。
因爲太荒涼,所以完全沒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隻能待在酒店房間。
楊毅說:“接下來該怎麽做,不需要我告訴你了吧?”
陸江寒嫌棄:“就那破酒店?”
“你想多了,我真不是這意思。”楊毅拍拍他的肩膀,“而且說實話,就你目前這進度,連嫌棄街邊十元旅店的資格都沒有。”
陸江寒:“……”
“但有這個想法總是好的。”楊毅發出鼓勵的聲音。
陸江寒把人趕出了辦公室。
出發時間是周三早上,周二中午,顧揚向楊毅申請了半天的補休。
“要去醫院看病人?”楊毅問,“怎麽還抱了一大束花。”
“是去看琳秀姐,李總監讓我順路帶過去。”顧揚說,“她很喜歡這種大紅大紫的幹花蕾,隻有寰東附近有賣。”
“你和她關系還真不錯。”楊毅簽完字,順便開玩笑道,“上次那場活動的效果很好,等普東山新店開業的時候,能不能再弄幾張票做會員回饋?買都行,就怕出錢也買不到。”
“嗯,我試試。”顧揚接過請假條。
“自己沒開車吧?”楊毅又問,“婆娑湖挺遠的,我讓老閻送你?”
“别,我因爲私事請假,就不占用公司資源了。”顧揚笑着說,“謝謝楊總,那我走了。”
楊毅點點頭,其實還想加一句,不然讓陸總送你也行。
反正他一定很願意。
也就剩下了這點出息。
“這匆匆忙忙的,要去哪兒?”陸江寒恰好在走廊上碰到了顧揚。
“和琳秀姐約好去婆娑湖,我今天調休。”顧揚抱着花,“陸總再見。”
陸江寒問:“你剛剛沒看新聞?”
“什麽?”顧揚一愣。
這年頭的無良小媒體跑得比狗仔還快,标題也很驚悚,配了幾張模糊不清的擔架照片。據說今天中午,鄧琳秀在下樓梯時不慎摔倒,也不知道是磕了頭還是磕了哪,總之當場昏迷不醒,被120一路拉進了人民醫院。
“我也是剛剛看到推送。”陸江寒說,“你先别着急,問問看情況再說。”
顧揚一連換了三個電話,對面不是正在通話就是無人接聽,足足過了十分鍾,李總監才把電話回了過來。
“是,琳秀摔傷了。”他輕聲說,“現在這邊挺亂的,檢查也沒做完,等安排好了,再說探病的事吧。”
“那您好好照顧琳秀姐,有什麽需要我做的,随時聯系。”顧揚說。
對方在感謝幾句之後就挂了電話,顧揚擔憂道:“聽李總監的口氣,好像這次真摔得不輕。”
“現在那邊應該也是一堆事,你就别湊熱鬧了。”陸江寒說,“否則隻會添亂。”
顧揚點頭:“嗯。”第一次經曆這種事,他稍微有些六神無主。
陸江寒接過那束花,把人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厚重木門消音效果良好,可以單獨隔開一個安靜的小世界。
“先在這休息一會。”陸江寒遞給他一杯熱水,“我讓朋友去打聽打聽。”他知道對方在顧揚心裏的地位,除了伯樂、客戶與忘年交,還是能給予創作靈感的缪斯女神,以及令人尊重的歌者,每一樣都很重要,加在一起更重要。
顧揚說:“謝謝。”
陸江寒拍拍他的肩膀,站在窗邊打了個電話,想弄清楚鄧琳秀目前到底是什麽狀況。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22日改後的~=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