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江寒還沒來得及回答,手機就開始“嗡嗡”震動,楊毅說有家合作方出了點事,問他人在哪裏。
“我和您一起去公司?”顧揚很有加班的覺悟。
“招商那頭的事情,你不用去。”陸江寒拉開車門,又叮囑,“早點回去休息吧,以後别再半夜淋雨了。”雖然很文藝,但文藝的代價卻令人憂愁,他覺得自己八成會感冒。
顧揚很想解釋,昨晚他隻是想在濕漉漉的街上走一會兒,并不想頂着暴雨狂奔,更不想在711睡一整晚……聽起來就很腦袋有病。但出租車已經消失在街角,他也隻好把話咽了回去,打算下次再找機會洗清冤屈。
“起床了沒有?”顧媽媽恰好打來電話,“剛剛給你發了閃送,是爸爸鹵的排骨和豆幹,記得收。”
“我還在外面呢,差不多八點半能到家。”顧揚看了眼時間,“行,正好當午飯。”
一聽兒子今天不用加班,顧媽媽當即拍闆,把人叫回了觀瀾山莊。至于已經閃送走的排骨要怎麽辦,1901就住着領導,收這一盒鹵味也不算賄賂。
于是在公司裏正準備開會的陸江寒,就收到了顧揚的短信,問他想不想吃家庭自制鹵排骨。
五分鍾後,手機“叮”一聲彈出回複。
――吃。
“那我放在冰箱裏了,您下班直接過來拿。”顧揚對着話筒說,“房門密碼是8390,我等會兒要去觀瀾山莊,晚上才能回來。”
陸江寒把手機丢在桌上:“品牌的人什麽時候到?”
“還有半個小時吧,在機場耽擱了一點時間。”楊毅遞過來一杯咖啡,“昨晚的歌舞劇怎麽樣?我聽顧揚說演出相當精彩。”
“是很精彩,鄧琳秀還邀請顧揚爲她設計新的演出服。”陸江寒說,“但你多接受一點藝術熏陶是會死嗎?”
接受藝術熏陶不會死,但和你一起接受藝術熏陶,生不如死。
楊毅笑容标準,态度良好轉移話題:“什麽新的演出服,就那《海邊月光》?”
“下一部全新的歌舞劇。”陸江寒說,“顧揚看起來很期待,他說哪怕時間不夠,也想給其它設計師指出大緻的方向和風格。”
“有模有樣的,還真挺像大師。”楊毅一樂,“寰東将來怕是留不住他。”
“但寰東至少能多一個服裝品牌,銷量和目前的nightingale相媲美,甚至超越nightingale。”陸江寒說,“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倒是很期待。”
楊毅點頭:“也是。”
……
觀瀾山莊。
顧揚坐在地闆上,嘴裏叼着一根筆,正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他周圍散落了不少稿紙,顧媽媽站在書房門口抱怨,說好不加班的,怎麽回家又在工作。
“不算加班,是琳秀姐的事。”顧揚回神,“她想讓我爲下一部舞台劇設計新的演出服。”
“什麽時候又冒出來一個舞台劇,你忙得過來嗎?”顧媽媽幫他把東西收拾好。
“可以的。”顧揚轉了轉筆,笑着說,“而且這不是工作,是愛好。”
愛好總是能令人熱血沸騰,迫不及待。他已經認真地讀完了劇本大綱,故事發生在當下的s市,女主生活在一條雜亂的污水巷中,她需要美,卻也不能美得太内斂精緻,而是貧窮的、粗野的、放蕩而又露骨的美,像是盛開在污水中的一朵紅玫瑰。
顧揚第一個放棄的就是旗袍,雖然這的确是最穩妥的做法,但他這次想采用不一樣的設計,況且旗袍和高跟鞋也并不适合跳太激烈的舞蹈。
寬大的裙擺、不對稱的碎布,還有低胸緊身的廉價皮革,這是和中式古典風情截然不同的服裝,看起來倒更像是上個世紀中期的朋克教母viviennewestwood。羽毛、亮片和暴露的剪裁,他不确定自己的念頭是不是有些不倫不類、過分瘋狂,但至少也得讓它們先呈現在紙上。筆尖快速沙沙遊走,勾勒出漂亮的線條,而時間也仿佛凝固攀附在了這些線條上,等顧揚再度擡起頭的時候,窗外太陽已經落下山。
……
陸江寒把保鮮盒從微波爐裏拿出來,排骨的濃烈香氣立刻就充溢滿了整個房間。顧媽媽最近在學北方菜,所以還特意配了幾張小烙餅,圓圓的很可愛――當然,在陸江寒眼裏,這些可愛暫時都屬于顧揚,并不知道他背後還有幫手。
楊毅慰問來電,對下午發燒到三十八度的陸江寒進行關懷:“需要去醫院嗎?”
“沒事。”陸江寒嗓音沙啞,“睡一覺就好了。”
楊毅又問:“那需要我來你家嗎?”
然而就像他不想陪總裁接受藝術熏陶一樣,總裁也同樣不想在生病的時候還要看見他,于是冷酷無情一口拒絕。
楊毅隻好說:“多喝熱水。”
陸江寒把手機放到床頭櫃上,一覺睡得天昏地暗,中間迷迷糊糊爬起來吃了一次藥,也沒看清楚究竟是幾點,而等他再次被門鈴吵醒的時候,窗外已經漆黑一片。
“陸總。”顧揚站在門口,有些吃驚地看着他,“您沒事吧?”
“有些感冒。”陸江寒側身讓他進來,“找我有事?”
顧揚手裏抱着電腦和筆記本,每周日晚上九點到十點半,都是他的補課時間。
陸江寒也想起了這件事,他從冰箱裏取出一聽飲料:“我去洗個臉。”
“您還是多注意休息吧。”顧揚站在他身後,“吃藥了嗎?”
陸江寒說:“忘了。”
面對這種神奇的回答,顧揚稍微沉默了一下。餐桌上還放着外賣白粥,他隻好拎起來說:“我去給您熱一下,先吃點東西再說。”
陸江寒裹了條毯子坐在客廳沙發上,專注聽着廚房裏傳來的碗碟碰撞聲――而顧揚折騰出來的動靜也很符合他的神廚身份,乒乒乓乓叮叮咣咣,頗有幾分氣壯山河的王者架勢。
唬别人不知道,唬總裁綽綽有餘。
二十分鍾後,顧揚吹吹被燙傷的手,把粥碗小心翼翼捧出廚房。
陸江寒暫時味覺失靈,也嘗不出食物的美妙滋味,但一想到這碗粥出自顧揚的手――哪怕隻是翻熱了一下,也很值得全部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