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會要回家嗎?”陸江寒問。
“我要去城市劇院,八點有一場演出。”顧揚把手擦幹淨,從包裏掏出來一張淡藍色的邀請函遞過去。
歌舞劇《海邊月光》,主演鄧琳秀。
就算陸江寒對歌舞劇知之甚少,也聽過這個名字,《海邊月光》算是鄧琳秀的代表作之一,在歌舞劇并不被主流觀衆接受的今天,她的巡演也是一票難求,經常被黃牛炒出天價。
“你的興趣愛好真的很廣泛。”陸江寒把票還給他。
“其實我不太懂歌舞,但我和琳秀姐是好朋友。”顧揚說,“這是她的第五十場月光巡演,我一定要去捧場的。”
一個是職場新人,另一個是著名歌唱家,這段奇妙關系的初始,還是因爲在顧揚大二的時候,薛松柏獲邀爲《海邊月光》全體演員設計演出服,所以帶着學生去了富華劇團,在那裏認識了鄧琳秀。
“你爲她設計了演出服?”陸江寒問。
“嗯。”顧揚點頭,“其實這應該是薛老師的工作,但那時他家出了事,所以就把剩下的一半任務交給了我。”
舞台服裝對質感并沒有太高的要求,隻要求醒目和亮眼,廉價而又挺括的面料反而要比昂貴的真絲羊絨更加出效果。爲了配合最後一幕的長海星空,顧揚帶着同學,加班加點在裙擺上縫了上萬顆水鑽,縫得眼花缭亂腰疼手酸,終于讓那條裙子以最閃耀的方式出現在了舞台上,被觀衆和媒體從第一場誇到了第四十九場。
“您要一起去嗎?”顧揚邀請。
“晚上還約了人。”陸江寒看了眼時間,“下次吧。”話還沒說完,助理已經打來電話,提醒他八點還有會。
總裁實在太日理萬機,周末晚上還要開會。顧揚心裏頗有幾分遺憾,畢竟他是真的喜歡鄧琳秀,也是相當真誠地希望能讓更多人看到這場演出。城市劇院距離西餐廳不遠,步行十分鍾就能到,等顧揚過去的時候,劇場裏已經差不多坐滿了人,正在鬧哄哄地等開場。
司機把陸江寒一路送回公司,楊毅比他早到十分鍾,正在沙發上翻資料:“今天去哪兒了?打了三個電話都不通。”
“下午在看展,手機靜音。”陸江寒把外套丢在一邊,“人都到齊了?”
“都等你呢。”楊毅随口問,“什麽展,那服裝展?易銘好像也去了。”
“你怎麽知道?”陸江寒頓住腳步。
“他自己發的,随手就刷到了。”楊毅把手機遞過來,“也是今天下午,你們沒碰到?”
“沒有。”陸江寒把手機丢回給他,“走吧,開會。”
……
海浪溫柔拍打着沙灘,天籁般的歌聲回響在劇場上空,久久不散。
鄧琳秀鞠躬謝幕,身上那條銀白色的連衣裙,如同剛從落滿月華的海水中撈上來,還在閃着來不及熄滅的、耀眼而又細碎的光。
夢境一般的演出。
美麗的演員,和同樣美麗的裙子。
觀衆自發起立鼓掌,深深沉浸在藝術所帶來的震撼裏。顧揚抱着一大束玫瑰,偷偷溜進了後台。
鄧琳秀坐在化妝鏡前,正準備卸妝:“今天怎麽樣?”
“相當完美。”顧揚幫忙把花插好,“本來我想帶着朋友來看的,結果他實在太忙了,隻好等下次。”
“哪個朋友?”鄧琳秀把他叫到自己身邊,打趣道,“女朋友?”
“是我們陸總,寰東的總裁。”顧揚自己拉了把椅子,“人還不錯。”
“喜歡新公司嗎?”鄧琳秀看着他,“如果你還是想――”
“喜歡的。”顧揚打斷她,對鏡子裏的人笑了笑,“我的同事都很好,工作内容也很好玩。”
鄧琳秀拍拍他的手,也沒再說話。
顧揚和服裝助理一起,幫她把那些繁重的首飾拆掉。過了一會兒,鄧琳秀又問:“那有什麽要我幫忙的嗎?”
“有!”顧揚這次反應神速,“我想要聖誕期間,六張月光的前排巡演票。”
“要請朋友來看?”鄧琳秀點頭,“行,直接讓小姚給你貴賓席吧。”
“别别,前排就行了,别太貴。”顧揚雙手扶着她的椅背,“我不是想請朋友看。”
“那是要請誰?”鄧琳秀被他的表情逗笑,“這一臉心虛的,不說清楚,票我可就不給了。”
而顧揚蹭票的理由果然相當吃裏扒外――聖誕期間各大商場都有促銷活動,都會給消費金額最高的顧客送一些貴重禮品,一般是手機或者化妝品套裝,他想送演出票。
“不給。”鄧琳秀拍了他一巴掌,佯怒道,“這才工作多久,就和外人一起算計着坑我。”
“實在沒預算了。”顧揚抽出一枝玫瑰,彎腰單手遞到她面前,用王子的方式讨價還價,“六張不行的話,兩張。”優雅,而又理直氣壯。
鄧琳秀哭笑不得,打發助理叫來了小姚。
于是在周一的部門會上,顧揚的策劃案裏就多了六張《海邊月光》的巡演票,連号,貴賓席,附贈主演親筆簽名。
“這就炒到上萬一張那演出?”于大偉拿着票對燈看,“真的假的。”
“又不是人民币,你這驗僞方式也夠原始的。”胡悅悅踢了他一腳。
李芸也有些擔心,畢竟這票是要送給貴賓顧客的禮物,萬一是假的,捅出來的簍子可就大了。
“保真,可以和劇院直接簽合同。”顧揚舉手保證,“我們隻需要在三樓大回廊,給富華辦一個劇照展出就可以了,算是資源置換。”
這種“置換”明顯是寰東占便宜,所以當方案交到楊毅手裏時,他很爽快就簽了字,并且表示如果富華需要,購物中心裏的場地随便挑,大家可以建立長期合作。
“真當你的場地這麽值錢呢?那可是富華。”陸江寒把文件還給他,“到此爲止,别盯着顧揚吸血了。”
“啧,小顧也夠厲害的。”楊毅坐在沙發上,“怎麽和誰都能攀上關系。”
“去弄兩張月光的巡演票。”陸江寒說,“挑個周末。”
“沒問題!”楊毅坐直,眼底“嗖”一亮,“兩張啊,另一個人是誰?”
陸江寒答曰:“你。”
楊毅:“……”
你那堆滿了錢的無恥人生,是怎麽做到連個女伴都約不到的。
實不相瞞,我不想去。
然而總裁他就是這麽冷酷,根本不講道理。
楊毅長籲短歎,找人弄來了兩張票。最好的位置,不僅票價驚人,票面設計也很驚人,也不知道出自哪位鄉土設計師之手,又嗲又粉紅,底紋印滿一箭穿心。
我x,真的好惡心。
于是楊副總把電話打給了顧揚:“下周六晚上八點到十一點,有空嗎?”
“下周六嗎?”顧揚翻了下日程表,“有的。”
“那就行。”楊毅繼續說,“到時候我讓老閻去家裏接你,陪陸總參加個活動。”
“好的,什麽活動?”顧揚攤開筆記本,“有沒有着裝要求,需要準備什麽嗎?”
“什麽要求都沒有,也不用準備任何事。”楊毅說,“你隻要負責讓他開開心心的,千萬别找我麻煩,就行。”
顧揚:“……”
楊毅又補了一句:“在此之前,要對他保密。”免得我挨揍。
于是顧揚就更加茫然,第一反應難道是陸江寒要過生日?挂了電話又覺得他不像是喜歡這種surprise的人,于是抱着手機求助場外親友,發出了疑問的聲音,可就算是工作經驗豐富的李豪,也表示猜不到這到底是個什麽活動,倒是杜天天給出了一如既往的回答,難道是要讓我們小揚揚去色|誘富婆,如果真有這種好事,請一定帶上我。
顧揚拒絕再進行這個話題,找不到理由就不找了,反正下周六肯定會知道的。他用微波爐“叮”好一盒鹵排骨,打算當宵夜――那是剛剛同城閃送來的母愛關懷,美滋美味。
陸江寒恰好在此時按響門鈴。
前幾天顧揚說家裏的綠蘿爆盆,所以分了十幾個小的出來,想送到1901。在對方再三保證真的很好養,隻需要澆澆水,甚至連澆水都可以提供上|門|服務之後,他終于答應接收這批植物。
顧揚打開門。
沒有一點點防備,一股氣勢洶洶的肉香就迎面砸來,“轟隆”一下,像是拔地而起的滔天巨浪,攻擊方式很是卑鄙無恥,劈頭蓋臉。陸江寒喉結滾動了一下,不動聲色地說:“我來拿綠蘿。”
“馬上。”顧揚力大無窮,從客廳裏抱出一個大筐,“都在這兒了,走吧,我給您送上去。”
陸江寒:“……”
陸江寒說:“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