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辰澈在很久之前就喜歡上這個侍衛了。
但他在更久之前就知道影衛的關心照顧當不得真,那是他們的職業,他們可以不帶任何感情的去照顧一個人,去替一個人死,他以爲十七是一樣的。
但他在一次醉酒後清清楚楚看見十七眼角的淚。
他不是什麽矯情的人,他很少哭。
那是……記不清了吧,程辰澈開玩笑的說喜歡十七,十七不敢答應,含糊應付着,程辰澈就摔了酒杯說“若你不喜歡我,就要承包我一個月的酒錢,作爲賠償。”
喜歡你是以一種開玩笑的方式說出來,被拒絕才是心碎的,當然要十七承包一個月的酒錢做賠償喽。這是程辰澈說與十七聽的原話,他在不喜歡十七的時候便能一本正經的說出這樣的情話來,堂而皇之的騙了十七一個月的酒錢。
那是十七存了大半輩子留着娶媳婦兒的銀子,全給他日日夜夜的喝光了,那時候程辰澈正與月無涯鬧矛盾,他恨這個爹。就沒命的酗酒。常日裏十幾倍的酒量,十七給他灌了上等的醒酒藥,還有補藥,畢竟喝酒傷身。他還嘻嘻哈哈的同十七說“你看,我就算是想喝酒喝死,也是很難的。”
毒門總是有各種手段讓他活着。
他一連喝大半個月,整日都稀裏糊塗的出了門就睡在大街上,動也不許人動,總是在大半夜睡熟了,十七才默默從黑暗裏出來,給他裹上一條毯子或者一件衣裳,抱回家。
他睡到第二日的日上三竿,十七端了溫熱的粥來,他不喝,起身穿好衣裳,一聲不吭的冷冷走出去,他一共就三件衣裳,吐髒一件十七洗一件,隔日就幹,剛好三件,夠他整日穿的衣冠人獸一樣出去浪。
十七也是僵着一張臉,默默跟在他身後,看着他一頭紮進那些脂粉堆裏,喝光樓裏所有的陳年舊釀,十七那些錢遠遠不夠,他就自己貼補,晚上喝的爛醉在被十七抱回去,将他放在床上,蓋好被子。收拾桌子上整碗涼粥。
第二日,日複一日。
程辰澈一直僵着一張臉,十七也是,倆人就很正常的主仆關系,目光裏都沒有什麽交流,程辰澈連刁難十七的興趣都沒有。
那個月的下旬吧,程辰澈在路過十七和十七的粥的時候,十七伸手攔住了他,程辰澈臉上毫無一絲波瀾,眼裏也是,他很平靜的被十七攔着,看着門口,甚至連眼角的餘光都沒有給十七。
如此僵硬了一會兒,十七不動,眼角卻帶淚,程辰澈心中嗤笑,果然骨子裏還是個沒什麽膽量的奴……
十七的手臂突然從他的腹上移到他的肩膀,程辰澈身體本能想要抗拒,推開十七,但是一連十幾天的酗酒,他早就沒了這個能力,他這才肯扭頭看十七,照樣還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臉“你想幹……”
“幹你。”十七忍無可忍的樣子十分有氣場,他推着程辰澈的肩膀一路逼他到床上,壓了上去。
月堂冥噗嗤一聲笑了,他是剛剛回憶到這裏,路上撲面而來的空氣都夾雜着春日的乍暖還寒,那溫度适中的風,吹的月堂冥身子一震顫栗。
他是盤算着這一天太久了嗎?怎麽現在心裏這樣緊張了。
一緊張,那些丢掉的記憶,一點一滴的回憶起來,他走的是那條紅毯,紅毯上幹幹淨淨。
紅的就像桌子上的龍鳳蠟燭,程辰澈是第一次去搶親,十七說這樣不好,人家喜慶的結親,去搶人家新娘子這真的不好,你又不是魔教……
程辰澈在一旁暗搓搓的搓着手掌“十七你不懂,搶來的才刺激。”
十七“……”他那時候無法理解月堂冥的心思,好端端你你去泡青樓裏的姑娘多好了,幹嘛幹這樣缺德的事。
程辰澈爲了不惹出什麽大事來,就讓十七坐在花轎裏假扮那個新娘頂上一陣子,他隻是想搶來那新娘子看看長什麽模樣。他一本正經的同十七做保證。
十七“……”
這是南沼一個官家的婚禮,那姑娘才貌雙絕,那姑娘知書達理,那姑娘琴棋書畫,那姑娘柔若清風。
十七不高興了,但他一向很溫順,他答應了程辰澈的詭計偷換了别人家的新娘,他一人穿着姑娘家的紅嫁衣,蒙着喜慶的蓋頭,進了别人的府邸,與别的男人拜了一次堂,十七的易容術是專門有師傅教了學的,那天晚上的喜房裏燃着龍鳳紅燭,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圓,月光撒了滿地,撒在門口的台階上,那天晚上的桌子上放着紅棗桂圓花生蓮子,放着喜酒。
十七莫名心裏堵得慌,他生氣,他生氣程少主就這麽跑了,這時候也不知道在那裏逼人家姑娘就範,門吱呀一聲開了,進來一個同樣穿着喜服的男人。
十七糟心捏着嗓音學女人說話“你走,我今晚不舒服。”
那個新郎,那個被稱之爲丈夫的男人直接相擁撲了上來,十七隻被他輕輕壓了一下,然後身子靈活了繞開了,站了起來,十七生氣道“我說了我今天不舒服,你出去住。”
那新郎也不被十七這番言語惹的生氣,也不懷疑十七就不是他的新娘,而是淡淡的躺在床上,玩弄自己的頭發瞧着十七“生氣了,還是吃醋了?”
十七“……程少主?”
程辰澈也撕掉臉上的那新郎的面皮,然後身子往裏頭挪了挪,把床讓出一半給十七,拍了拍床鋪“愣着幹什麽啊,今天是我們大喜的日子啊,上來。”
十七“……您又耍什麽花樣了?”
“我沒有,我就是覺得他們這場婚禮辦的不錯,我也想給你一場,怎麽樣,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十七“……”那是第一場婚禮,也是最冠冕堂皇的一個婚禮了。
十七記得,現在,确實正兒八經的一場真正屬于他,是程辰澈答應了很久的一場婚禮了,十七想着想着癡癡的傻笑起來,衛旭和衛天在一旁相視兩臉懵逼,衛天清了清嗓子“樂傻了吧。”
十七“……你才傻了。”
衛旭拿着一件姑娘家穿的新娘裝問“十七我真心覺得你穿這個更能襯托出你絕代芳華的氣質……”
十七随手抄起一個茶杯扔過去,他穩穩當當的接着了“講真這種事在泊途大陸還真是頭一遭。”
“這樣轟轟烈烈的開一個先例,以後等着吧,不缺那些争相效仿的。”衛天仿佛已經看透了此後幾十年的流行風向。落世千在外頭咂舌,他沉悶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他的靈魂,這可怎麽辦啊,毒門又要開一個先例了,還嫌現在毒門沒有站在輿論的風口浪尖上的嗎!
鬧鬧哄哄的一天,幾乎是整個大瑤都鬧騰起來了,街口巷邊,茶樓酒館,無一不在說這件事,直到當晚,萬毒山下的小鎮上燈火通明了整個晚上,甚至大小賭場裏都在下注,賭今天晚上會不會有洞房花燭夜。
據在毒門做活計的一個倒夜香的下人說,有洞房花燭夜。
這在後來确實被人說了很長一段時間,也是一個什麽怪異風俗的開端,因爲後來确實有人效仿,而且,也是毒門的。
……楚堂煜,和吳桐。
夏宇是正兒八經離開了毒宗的,還有皇室,他同世無雙見識了一下毒門驚世的婚禮,蕭非便答應,等世無雙肚子裏的孩子出生,便許諾給他們一場婚禮,将夏宇的下半生安頓好,也算是江由的遺願了吧,他是沒有責怪夏宇的意思。
就……赢城吧,那地方風水好,夏宇不願意呆在帝都,他也不願意在回南沼,就挑了赢城,蕭非說,江由這輩子放不下的人很少,你便是一個,你日夜陪着他,他也并非一塊石頭,終究是有些情分的。他喜歡安甯平靜的日子。
夏甯。
這是一個女兒家的名字。
其實夏北堯還是希望世無雙能給家裏添一個男孩兒的,但是他還是很歡喜。
正寒在他母親的寝宮門前台階上坐着玩一個木棒,那是一根散發着香味兒的木頭,引來了一個很可愛的小家夥,已經很久沒有出來的萬僵王靈了,那長的像故事書裏小精靈一般的小東西,有一雙翅膀,被這木棒吸引過來,那是上好的藥材吧,小東西有些餓了,徘徊在正寒身前,轉啊轉。
她與旁人不一樣,正寒想,她很特殊,很可愛。
正寒在想她是誰,也在想該怎樣有禮貌的問這個姑娘是誰,他一點兒都不覺得害怕,許是萬僵王靈在葉青青身體裏睡了好久了吧,她支撐着葉青青身體的修複能力,補給身體能源,早已經是和大腦系統一樣的存在了。
她身上,便有了葉青青的味道,很溫和,像是母親,讓正寒想抓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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