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在地上暈了過去,一把年紀的人了,還口吐白沫。
老大夫被他吵醒,踉跄着下了床披上一件衣服“你怎麽了?”
四周十分安靜,他手執油燈撩開紗帳,見程二叔癱倒在地,心下一驚忙去扶人,一陣鬧騰過去了大半夜。
天剛蒙蒙亮,屋瓦上蹲着的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是夏宇嗎?”
“沒看清。”一人應他的話,又掏出來一張畫像仔細看了幾眼“嗯……眉眼尚有幾分相像。” “呵,那臉都腫成什麽樣子了,就算是親主子來了也認不出來是不是夏宇。”幾個影衛說着話。他們是受落世千的委托來各地浮棺材的地方找人的,恰好永縣一直都流傳着結冥婚的習俗,明裏暗裏大家都
知道,幾個影衛商量着就到這裏瞅瞅。
剛好趕上土财主家的一場冥婚,聽說新郎官是個活口覺着有意思,就一直調查着,發現還真是有點兒意思,這新郎官他們有幸瞧上了幾眼,還真跟夏宇有點兒像。
隻是有點兒像,于是幾個人就拿不定主意,要是夏宇的話帶回去算是完成任務交了差,要不是的話,那落世千不得發脾氣?
幾個人糾結了半晌,一人道“說不定真是,你想啊,在棺材裏呆上一段時日不吃不喝又是在水裏泡着,那身材樣貌肯定走形。”
這個說法不是不可以,但是還是有點冒險。那萬一不是夏宇呢?
回去落世千生氣了有幾個腦袋給他砍的?
“要不我們在下去偷偷看一下他身上有沒有印記什麽的。”一 影衛掀開屋頂上的青苔瓦片往下瞅着,話鋒一轉責怪起一個人來,說道“你膽子也忒小了吧,不就是一個老頭子嗎?瞧把你給吓的。”
被罵的那個影衛是半夜下去查夏宇身體的那個,就因爲在白紗帳上落了身影,吓到了程二叔,程二叔大叫一聲,吓的他又蹿回來了……
堂堂一個影衛不得不說這種做法有辱人格。
那小夥子盤腿坐在屋頂上有些委屈的看向他們“那三更半夜的黑咕隆咚的地方,我正屏氣凝神要大顯身手來幹點什麽的時候,突然一聲凄厲的慘叫,擱誰誰不害怕?”
他确實委屈兮兮的,讓幾個兄弟瞧着他的眼神兒都不忍心在罵他膽子小了……
那幾個人中的大哥環視一眼“我擦咧不就認個人你們怎麽慫成這樣了?”他一撸袖管子“得,老子今兒給你們做個榜樣,老子下去瞧瞧。”
他縱身跳了下去,在街上找了一個小藥鋪子,剛好碰上人家開門,他就一臉認真很誠懇的跟藥鋪老闆說“我是隔壁醫館新來的打雜的,我師父說讓我到這裏請您去一趟醫館兒。”
那醫館和這個藥鋪子離的還算近,兩家關系平日裏一定很不錯,影衛這樣想着,開門的那個老頭子一聽說是隔壁醫館兒請的,就拾掇拾掇跟影衛過去了。 老大夫開了門,一瞧是隔壁藥鋪子的,就以爲他是來做客的,很和善的把人請了進來,影衛趁機去碰了夏宇,藥鋪子的老頭子以爲影衛是醫館的,醫館的老大夫以爲影衛是藥鋪的,夏宇盡管去看,倆老
頭子礙着面子都沒說話。
影衛确定了,那人就是夏宇。 永縣的縣衙大早上的有人擊鼓鳴冤,墨哥的幾個兄弟拉扯着屍販子扔進了朝堂,誰不知道永縣的縣官是個糊塗蛋,以前還有個叫韓漸章的師爺幫着給出謀劃策,現在那師爺也不知道跑那兒去了,他一個
人上堂總歸是糊裏糊塗的。
但好歹有一點不糊塗,他曉得誰給了銀子,誰沒給銀子。
屍販子被逼着結結巴巴說起土财主的不是了,說他家仙兒姑娘用來結冥婚的男屍其實是個好好的健康的活人,愣是叫土财主給打的半死不活的給弄來湊數。
這别說在晉臨律法上是犯法的,就是在這永縣,道德上也是讓人難以接受的。墨哥的幾個朋友還是有點兒小心思的,在升堂前叫了數十個百姓,屍販子一說出這件事,衆人就驚呼起來。
很明顯的,大家對這種事都很敏感,有些事大家自己做着是心安理得的,但是說出來就會變得猥瑣下流,讓人難以接受。就像這個冥婚。
可能還帶着點兒仇富心理吧,大家對土财主的印象不大好,屍販子這麽一說,堂上竟沒有一個人替土财主說話的,這事鬧起來有民衆就不服了,上前去替幾個墨哥說話。
墨哥是個老實巴交的好人,才考上了鄉試,前途無量,就因爲見不得土财主殺活人來結冥婚,半路撞了棺材就被判了死刑,實在是難以服衆。
縣官看着亂哄哄而又十分在理的民衆們沒有法子,想問問師爺吧,韓漸章又不在,想自己這十萬雪花銀買來的三年清知縣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就派人去把土财主請過來當面對峙。
又把李墨給從獄裏提了出來。土财主一聽案子出了問題,緊忙趕過去的時候看見門口圍着一堆人,都在聲讨自己幹的那些龌龊肮髒有違天理的事。 土财主剛開始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隐約聽到有人說冥婚,他解釋道“結冥婚這事不僅我們财主家會幹,咱們普通老百姓也幹過,這是對死人的一種尊敬,是咱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怎麽就能說我無恥?
”
老财主說的字字铿锵有力“死者爲大,我家仙兒年不過十七八歲就去世了,這個李墨他阻擋逝者入葬,豈不是更加罪大惡極?”
他說的好像,也很有道理?那豈止是很有道理啊,那簡直瞬間讓在場人無話反駁,當然,無話反駁的都是些吃瓜群衆,李墨的那幾個同窗兄弟都是有些文采的,通俗來說,就是邏輯性很強。
他反駁道“若你沒有強搶活人結冥婚爲先,墨哥又怎麽會去阻攔你葬自家閨女?結冥婚本是爲逝去之人能安心轉世投胎的,可你這樣做不是讓仙兒死也不能安生嗎?”
土财主臉色一黑“你說什麽?誰告訴你說我打死了活人湊數。”
“哼,屍販子都說了,是你給他銀兩,讓他将這件事辦妥帖了,那根本就是你從大街上找的良家人,給打的半死不活的做充數用。”
土财主一怔,大家聽了這話又憤怒起來,指責土财主的不是來,甚至都罵起來了,他狠狠瞪着屍販子“你爲什麽要空口污蔑我?我口口聲聲說的是要一個死去的屍體,你居然給我一個活人!”
“他和你無冤無仇,又怎麽會誣陷你,你自己做了什麽自己心裏沒點兒數嗎?”
“那你們有什麽證據證明我讓他打死個人給我做冥婚用?”
“呵,證據?”一個兄弟冷笑“那晚上參加過仙兒冥婚葬禮的人都能作證!”縣官這時候就挺尴尬的,按道理來說書生這邊是沒毛病的,但是土财主是給了自己銀兩了啊,土财主有錢啊,那這個官司該怎麽打?縣官就一拍驚堂木“口說無憑,你得拿出點兒實際證據來,否則難以
讓人信服。”
“呵,跟他家女人結冥婚的那個男人,現在還活的好好的!”
此話一出,衆人大驚,都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土财主更是心裏咯噔一下“你胡說八道,我是親手将我女兒下葬的!”
不僅土财主心裏不踏實,就連屍販子也是難以置信“你還真把人又給挖出來了?”
“那是個活人,我挖出來有錯嗎?”
屍販子面上表情有些不對勁,他覺得這是大兇之兆,比起把這人給活埋了,在給他一條生還的路來的更危險,難保一個不小心屍變了,那就完蛋了。
幹他們這一行的免不了經常跟屍體打交道,但交道打多了不是說就不怕了而是有些敬畏這些東西,畢竟是吃飯的飯碗,多點尊敬還是好的。
顯然大家都很信服這個書生說的話,畢竟在道德方面來說,書生說的沒有錯。
這讓土财主百口莫辯。可他家女兒确實是在下葬之後被人打擾了,又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這官司要是打輸了,那以後他的面子往那兒放?
他就道“你說那人是個活人,你還挖了墳,我暫且不與你計較你挖了我女兒墳的事,你就讓那個男人活着來公堂跟我對峙,我倒要看看,一個死人怎麽證明!”
幾個兄弟當時就慫了啊,那人現在還躺在老大夫的醫館裏昏迷不醒,他就揚言道“人已經治好了,隻是體虛不能下床,财主老爺要是想看,就跟我走。”
我們大家一起看看啊,反正那人是真的沒死,老大夫還說有救,隻要是活的,就能定老财主的罪。老财主偏不信這個邪,于是就帶着一堆人浩浩蕩蕩的去了那個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