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送來一碗毒粥。”落世千将粥放在桌子上,試着用銀針來測毒性。一旁的南裕澤冷冷瞧着“你又搞什麽花樣?”
“這是昨晚那個婦人送來的粥,在廚房打暈了一個影衛,灑了毒粉送來的。”落世千淡淡說着,好似一點兒都不驚訝,習以爲常了。
往食物裏下毒這種手段,落世千覺得都是小孩子玩兒的東西。南裕澤冷哼“原本以爲晉臨風水是及養人的,怎麽就養出了姜林這種半吊子的智商來。”
落世千嗤笑,拿出銀針來,銀針泛着一圈淡淡的青紫色,落世千問“怎麽處理?”
“可能我們這段時間在這裏住的有些招搖了。”南裕澤問道“兵到哪兒了?”
落世千以爲是在問他,頓時怔了一下,行軍路線一直都是他在親自過目,自己哪裏曉得,就懵道“我哪裏知道?”
南裕澤恍惚了一會兒“在我桌子上有一封昨天送來的信還沒有拆看,你去看一下。”
“嗯。”落世千随手打翻了那碗粥,命人進來收拾一下。
南裕澤瞧着那粥道“既如此,那婦人就不能在留了。”
“也不能殺,殺了豈不是打草驚蛇,這是送了一個蠢笨的卧底來,要是換一個聰明的,更難招架,留着當心些就是。府裏這麽戒嚴,她還能做出什麽傷天害……”
“不留。”南裕澤打斷他的話。
落世千也不與他狡辯,拆開那封信大緻看了一眼,說道“開戰也是今年二月份了。”
外面突然一陣哐啷的聲響,很快就平靜了下來,一影衛跪在門外禀道“主子,屬下抓到一個鬼鬼祟祟的人。”
南裕澤與落世千相視看了一眼“進來。”
果然是那個婦人,已經咬舌自盡了,正寒還小,要避一下,南裕澤就抱着孩子出去了。落世千瞧着就是昨晚那個婦人,死相很難看,半截舌頭吊在外面,還沒有完全咬斷。
但落世千把脈的時候曉得她是被毒死的,嗯,畢竟咬自己舌頭是很疼的……
影衛說道“屬下是見她一個人在窗戶外面鬼鬼祟祟的偷聽,隻上去拍了她肩膀,她就立馬咬舌自盡了。”可能是被吓的了,畢竟來這個府裏做卧底是要承受很沉重的心理考驗的,但凡出一丁點兒事兒,爲了不受刑, 就立馬的咬舌自盡,落世千見多了這種人,也就按往常的處理辦法一樣。從衣袖裏摸出一瓶
化屍粉來“拉出去處理了吧。”
重點在哪裏?那影衛頓時驚出一身冷汗,您竟然随身帶着化屍粉這種變态的東西……
“開!開!開!”一聲高過一聲的叫喊,震的江由耳朵疼,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兩個骰盅,都是倒扣着的,他在蕭非耳朵邊說了幾句話,蕭非半信半疑的看着他“你是認真的?”
江由點點頭“您放心,一定回本。”蕭非扯了扯嘴角,表示不願意相信這個滿嘴謊言的男人,江由正了正衣衫,在旁人呼喊聲中開了自己面前的那個骰盅。開盅的時候他還有一絲腼腆,就是那種新人剛入行的傻乎。然後四個骰子他開出六
個點兒數,算是小的了。
衆人一哄笑了起來,對面坐着的那個漢子撸起袖管子開了自己的骰盅“小兄弟,對不住了,這把我拿了彩頭。”
他是十六點,赢了江由十個點,蕭非在一旁抱臂看着,一臉的不願相信這是事實,他記得江由的手法在毒宗裏沒有對手的,怎麽現在時過境遷了還是怎麽了,輸了這一把。
江由一邊笑嘻嘻的把銀子往那人前面推,一邊說“今兒是第一次來,還請各位長輩們照顧照顧。”那赢了銀子的漢子就嗤笑起來“咱們這行當裏啊,沒什麽照顧不照顧的,都是吃飯的手藝,玩命的銀子。怎麽,還得故意輸給你不成?”說起來這行當裏确實有後門,暗箱操作的多的是,隻不過江由今日來
的是正經的場子,不玩兒桌子底下藏人的那種遊戲。
江由笑着也不打岔,問那漢子“還來不?”
上一把輸了五百兩,在這場子裏五百兩還真算不上什麽,當然,在江由眼裏,蕭非眼裏,也算不上什麽,看着江由笑的還算實誠,那漢子問周遭的人“我要是跟他玩下去,可别說我欺負新來的。”
于是倆人又一連開了兩三把,漢子赢了江由有五六千兩多。蕭非依舊在一旁抱臂瞧着,那意思就是今天若是不回本,晚上回家你可能要挨打。
江由打了個冷顫“兄弟,你赢了我這麽多銀子,我回家怎麽跟老婆交代啊?”
“呦?”那漢子嘻嘻嘲笑了幾聲,摸出一個銀錠子來,足足五十兩,往江由面前一摔“呐,這是念在你是個新人,别回頭說被我欺負了去,這是我送給你的,當認識一場。”
“别了,五十兩我還看不上,這麽着吧,雖然你赢了我,但我心裏還是不服氣的,你們這邊有沒有什麽老前輩來給我開開眼,價錢随便開,我都出的起。”
人群裏就有人笑起他來“聽你這口氣不小,是那家個富貴公子?來這邋遢髒兮的賭場消磨時間的?”
江由臉上的笑就沒收過“說不上富貴公子,就是想來見識見識這場子裏有沒有什麽能讓我輸的心服口服的伎倆。” “來,我們倆來一把。”大概是跟江由同年歲的,也就二十六七歲的,穿一身白衣,看着氣度不凡,也是笑嘻嘻的,這仿佛讓蕭非看到了當年的江由一樣。江由一怔,仿佛看到了同道中人,恍然有一瞬認爲
是看到了落世千。隻不過這男子沒有落世千的氣度。他應該實實在在是個書生。
長的像書生的人,他不一定就是書生,這是江由活了大半輩子總結出來的經驗。場子裏叫他百鬼骰子,意思是他玩兒骰子就沒輸過,這場子也是他的場子,他是……老闆。 但江由還真沒聽過百鬼骰子這麽一号人,一來他對大瑤的了解還沒有了解到街面門鋪的市場上,二來,他不經常到賭市上來。人群漸漸分散成一條小道,那人笑着過來“我瞧你也不像是個富貴公子,
手上刀劍磨出來的繭子肯定很硬,你不必藏着掖着,我們圈裏的人能看出誰是同行來。”
被揭穿的江由本來該生氣的,或者是尴尬。蕭非勾了勾手,江由側身貼了過去,蕭非以一個圈兒外人的眼光來說“這肯定是個高手。”
江由“……您别忘了,我也是一個高手。”
蕭非“……”好有道理的樣子。
“我叫百終。”那白衣男子抱拳作揖“敢問公子是?”
“哦,我叫……夏宇。”江由道。
蕭非隻是默默看了他一眼,并不說話,他隻關心能不能回本。
江由與他找了一間單房,屋子裏除了他們倆人就隻剩蕭非了,百終不解“公子何不把侍者遣到門外去,我與公子一見如故,何不把門關起來促膝長談一番?” 蕭非臉色明顯黑了,江由臉色也有點兒不自然,倆人相對看了一眼,蕭非扯出的一絲笑讓江由打了個冷顫。百終的智商似乎超出了江由的想象,他立刻又對着蕭非作揖“對不住,可能是我誤會了您的身
份,不過我确實與您旁邊這位夏公子看着眼緣極好,您能回避一下嗎?”
江由低聲道“我一定會回本的,您放心。”
百終立刻叫了人過來“伺候好這位公子,一定不能怠慢了。”
蕭非就不情不願的出去了。
這間房裏除了一張桌子就不剩其它了,百終擺好了骰盅道“這些年來看着順眼的人也就你一個了,倒還真有一見如故,相見恨晚的感覺。”
“你很缺朋友嗎?”江由坐下問。
“有些日裏交往的狐朋狗友,交心的倒是缺。”
江由漠然不與他說太多,他可能是覺得有些尴尬,就問“你賭骰子多少年了?”
江由随口問“你覺得我像是多少年的?”
“嗯,打小就接觸的吧?”
江由正經瞧着他“想不到你還有這本事,說吧,玩兒多大的?”
“我剛聽見你與那人說要回本,你輸了也不過五千兩,我們萬兩起,三局。怎麽樣?”百終已經把骰子遞到了江由面前。
江由點點頭“好。” 嘩啦一陣悶響,很快又安靜下來,這屋子裏就一個窗戶,外面冷豔的光透進來有些涼,不足以照亮整間屋子,所以就點了蠟燭,可蠟燭的光總是微弱又陰森的,屋子裏有風,就忽閃忽閃的。冷意是滲
進骨子裏的,江由在開骰的前一秒,才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他覺得面前這個男人長的很像自己,剛剛還沒有這種感覺,現在越看越覺得像,無論是體型,還是氣度,還是言行舉止,甚至連拿骰的手勢,開骰,眉眼間的神色,都跟自己一模一樣。
他在開骰的時候又不可思議的問了一遍“你到底是誰?” 百終沒有說自己叫百終,帶着一絲爲難的神色說“沒有人跟您說,皇帝出宮是有風險的嗎?我叫江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