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青被屋子裏的燭燈晃了眼,扶老伯起來“您放心吧,他們不會回來的,料想那兵是瞞着頭兒出來的,又怎麽敢回去叫嚣?”
南裕澤沉默半晌“你可知道月亮湖的傳說?”
老伯吭哧吭哧擦了淚,疑惑的看着南裕澤“你們莫不是也聽說了端明皇後的事才來的?”
南裕澤與葉青青相對看了一眼,又看向老伯,坐了下來,大有秉燭夜談的意思。那老伯是自小長在這裏的,南裕澤挑上他也不是沒有道理,土生土長的人,對這裏的地總要有更深的了解。 老伯感激南裕澤大恩之餘,很凝重的說起這件事“每年總要有那麽幾個來這裏探探月亮河,唉,怪就怪那些說書的,口口相傳,都說月亮河下埋着大墓葬,朝廷早就辟謠了。端明皇後是葬在皇陵的,就連
莊皇子,都是百年之餘被葬在皇陵,莊皇子命苦,連個孩子都沒能留下,這金州的土地上啊,都當神話故事看。”
南裕澤沉了沉心,拳頭也握了幾分,眉目稍皺了些,葉青青曉得他不高興了,便代他問“你剛剛說每年都有幾個人來挖?老伯可有見過他們?” “見過,見過,都是扛着一個大袋子,袋子裏鐵鍬耙犁,還有油燈火燭,成群結隊的就來了,每年就是這個時候,等着三四月漲潮,我聽他們說,等漲潮的時候,西河道靠林子的哪裏會有一個旋渦,旋渦
下面就是一個洞,記住那個洞的位置,退了潮就照着那個洞挖……”
南裕澤心裏咯噔一下,葉青青也激動起來“可是真的?” “姑娘省些心思吧,每年都有人來,就是今年打仗,我今早都還見了一些,每年說法各不相同,就像前年,他們說等退潮之際,月壩下面會有一處土被水泡松軟,隻要腳踏上,就會漏出一個大洞,那洞就
能通往下面墓葬,都這麽說,誰信啊,那些說的起勁兒的人也不敢去試,去了回不來的,也大有人在。” 老伯說起這個好像很在行也很激動,一時沒控制住老淚縱橫,哭訴道“就我家這苦命的閨女,她頭一年嫁去夫家,今年,她那混蛋丈夫就跟着那群說渾話的人去挖墓,家裏勸也勸不住,去了就被淹死在河
裏,再也沒回來。”
因爲今年的謠言是這麽說的,在漲潮的頭兩月裏,尋一個朦胧的毛月亮,從河壩之北開鑿,挖十米深的洞,就會鑿開地下墓室的墓道…… 相傳,今年這話是當年一個幫端明皇後修墓的一個工人,他的後代一代代傳下來的祖訓,可以說是相當靠譜了。但是去了還是死在那裏了,連屍體都沒能找到,可憐他家閨女,年紀輕輕帶着一個未出世
的孩子守活寡。
老漢說起月亮河,氣都順不過來…… 葉青青不知該怎麽勸,還真是破天荒頭一回聽到這樣的趣事,老頭子上氣不接下氣的喘着“然後,然後去了那一波死了,今又來了一堆,說前面那堆都是胡謅的,他們中有一個的祖先是什麽當代端明皇後
身邊的太監,造墓的圖紙從他們家祖上都傳下來了……”
葉青青噗嗤一聲笑了,南裕澤也微勾起唇角,确定要把自家祖上說成太監嗎?這樣的瞎話怕是連草稿都沒有打好吧。老伯氣的不輕,連連勸南裕澤不要去那害死人不償命的坑。
南裕澤口上應着,心下倒是更好奇了幾分。
在老伯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和葉青青去了月亮河,葉青青倒是好奇“你怎麽在哪裏都有朋友?”
“算不上朋友。”南裕澤淡笑“平日裏沒事多認識兩個人還是好的。” 迎面一股清冽的風,像是昨晚的桂酒,葉青青擡頭,不遠處一片秃了的隻剩枝桠的桂林,旁邊是一望無際的海,清晨的薄露還沒散,淡淡的凝聚在水上,像是蘊氣,也像是仙氣,這月亮河,果然是名不
虛傳。 葉青青瞧着這河,大腦系統早已畫出了這裏的地形,河深六百多米,換算古代的說法是一千八百多尺,下面有一層岩石,石下平鋪了一層硫酸,硫酸下面……是一座墓!葉青青一驚,叫南裕澤過來,南
裕澤磨蹭的過來“你測出來了?”
“尋一個樹枝過來。” 南裕澤随處找了一根細枝條,葉青青蹲在地上畫了一個大概的平面圖,解釋道“這是很尋常的一種墓穴葬法,端明皇後确實在這下面挖了一個坑,但墓中并沒有什麽珠寶,連銀制的東西都沒有,棺材倒是
有一個,大概是跟大瑤蕭竹書的葬法一樣,是傳統或者迷信,不然沒必要非葬在海的下面。”
南裕澤看到她在地上畫的那個平面圖都要驚呆了好不好“你還是那麽讓人驚喜。” “還好,比普通人稍微不普通了那麽點兒。”葉青青微微扯了扯唇角,她還是跟以前一樣不謙虛。她重點将墓室上的那層岩石圈了起來“我不知道端明皇後是如何做到在海下面挖個墓的,但現在我們确實沒
辦法挖通這個墓室,沒辦法讓水灌進地下峽谷裏,水位不會下降,那到漲潮的時候,水淹過月壩,還會淹了我們的兵。”葉青青頓了頓“可有火藥?”
南裕澤點點頭“有……但是,你想在水裏面放火藥?水深多少?”
“一千八百多尺,如果要炸開岩石,讓水流進古墓,是做夢,但是你記不記得那個老伯說,漲潮時月壩下面會有一個漩渦?”葉青青将棍子放到平面圖上的月壩下,畫了一個叉号“這裏,有一個洞穴,上面鋪了六尺厚的土,漲潮時水會把土卷走,水就順着這孔流下去,退潮時,沙土會将土覆蓋。把火藥放在那個洞穴上面,炸
出能容一人下去的坑洞,向下挖一千三百多尺,會到一個地下泉水。” 葉青青的思路很清晰,大腦系統向她呈現了一個三維立體的模型圖,南裕澤仔細聽着,她接着講“那個地下泉水就是每月漲潮流下去的水,地下泉水在往下,就是墓了,墓高五百多尺,一旦挖通,水位會
下降五百尺,縱使漲潮,也不會超過月壩。”
“不過……這地下岩石一旦挖通,整個金州的土地就會發生變化,水流量變大,貫穿金州地脈……”
葉青青沒有繼續說下去,南裕澤卻懂了“你的意思是,金州會塌陷?”
“差不多,但如果運氣好的話,就不會。”
“怎麽個好法?” “土地過硬。”若你腳下的土地是摻了大量水的話,那将如何立足?既然葉青青這樣說了,那麽金州的土地,可能經不起突然擴大的河流脈,因爲金州在早先的土地是很好的,自從端明皇後相中這塊地後
,陸續有很多人在這塊地上淘金,土地早已不複當年。
南裕澤想了想“隻有這一個法子?”
葉青青又将模型整體縮小了一下,看了全局“不一定,如你們的那辦法,挖個河道将水引走,倒不是像夏宇說的那樣水量太大,挖河道若蜉蝣憾樹。我們可以将在三四月漲潮的時候,把水引進蒼關……” 水反淹蒼關……如果是這樣的話,就需要好的頭腦來偷偷把月壩的構造改一下……葉青青自認說的後者是廢話,因爲月壩是晉臨的骨頭啊,那是死了也要守住的地方,昨晚已經知道有偷偷派兵來西關,那
人家會傻瞪着眼讓你對他們的月壩動手腳……
果然南裕澤扯了扯嘴角“相比較而言,後者風險大,前者實行力難。”
悄沒聲息的把水位降下去,和去偷改人家月壩在當着人家的面去挖河道引水……南裕澤覺得還是去畫一個正方形的圓比較容易一些。
他們當天就回去了,南裕澤受了落世千囑托,特地捎回去幾罐子桂釀來。落世千又聽了葉青青一番長篇大論,說道“其實我覺得偷改人家月壩比較容易。”
“不僅僅要改月壩,你覺得晉臨會容忍你挖河道引水嗎?”南裕澤瞥了他一眼
“不容忍?那就打到他容忍。”落世千依舊咬着指甲,面不改色心不跳。而且眼睛裏都有熊熊的火花在燃燒。
方清峰“……呃,他最近心情不太好。”
落世千咬牙切齒的站起身來,氣勢洶洶的出了門,以往他生氣都是陰沉的,這破天荒頭一次見他生氣是炸毛的……葉青青扭頭看着他離開的背影“這是怎麽了?”
“沒怎麽,咳咳。”方清峰忍住笑“炸洞吧。”
“若是需要火藥,有一個人倒是能幫上忙。”南裕澤想着,那個人應該昨天就到了,他瞧了方清峰一眼,方清峰恍然“萬凡?”
毒宗在晉臨有一個鐵劍鋪的作坊,在當地很出名,巧的是,這鐵劍鋪在金州,名義上挂着晉臨朝廷的名号,歸朝廷管轄,無論是交租還是分地都是朝廷罩着,可它背後大老闆确實是蕭非。
這是圈裏人都知道的,可能就晉臨朝廷不知道。
萬凡,他很早就給南裕澤來信,說這兩天會來……
“嗯,就是萬凡,他來了沒有?”南裕澤問,問了順便環視了下四周,發現夏宇也不在……方清峰扶額“呃……您離開的這一天半裏,府内發生了一點,不可思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