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一點都不高興。
江由吐了口濁氣“萬凡,你要我做刀俎,還是魚肉?”他拳頭握的很緊,甚至在微微顫抖“你知道皇帝都是怎麽死的嗎?魏羽的屍體你可見過?”
“你和他們不一樣。”萬凡想說點什麽來辯解,他又怎麽會不知道曆朝曆代的皇帝都是怎麽死的,近來的皇帝,多數是被算計死的。
那江由是否要多長幾個心眼兒?江由挑眉輕笑“那你不妨說說,我怎麽跟他們不一樣?” 江由很難保證不被别人給弄死,如此看來活到終老是一件很難的事。萬凡啞然“你,你說過你會做一個賢明的君主,你依舊是毒宗的護法,你敬蕭非爲主上。你說過隻要别人的鐵馬不踐踏你的河山,你就
永不動一兵一卒。”
你還說過很多啊,你在宗主面前說了那麽多,你莫不是在騙我們?
江由搖搖頭“我已經答應毀掉毒屍,至于其它,是大瑤的國事,請毒宗莫在插手,萬護法請回吧。”
萬凡軟下聲音“江由?……”
“請回吧,來人,送客!” 今年冬天的雪好像下的特别頻繁,十七跟月堂冥去黑市辦了件事,回來就趕上了大雪,路上連個人都沒有,雪花亂糟糟的打在臉上,有輛馬車從倆人身邊過去,遮擋了些風雪,才使十七看到身旁那家酒
館的名字。
旗斜。
這酒館……好熟悉。
十七便請月堂冥先到館中避一避,待毒山來人接應在回家。眼瞧着天昏昏沉沉的,看樣子路面結了冰,又要飄一夜的雪了。月堂冥攏了攏衣服,推門進去。 這酒館今天是不開張的,風雪大,一連幾天都沒生意做,恰逢掌櫃的妻子懷胎十月,便關了幾天門,今個推門進來,裏頭昏昏的,桌上箸筒擺的齊整,地面幹幹淨淨,架子上的酒還有一壇子顯眼的桃釀
。
桃花是陽春三月的花,月堂冥同十七說“這時候怎麽還有桃花釀?這家店莫不是買假酒的?”
十七拉了一張凳子伺候月堂冥坐下,然後眼神兒也無意間看到了那壇桃花釀,沒想到掌櫃的存到現在,他微怔了一下“主子您稍等,屬下去尋掌櫃的。”
“嗯。”月堂冥眼神一刻不離那壇酒,他覺得那壇子的樣式很眼熟,雖然是在酒櫃上擺着,可明顯就是不賣的貨,心下就更是好奇了。巧的是,他很喜歡和花釀,其中桂花第二,桃花第一。
十七往後堂走去,後院是掌櫃的家院。十七拍幹淨身上的落雪,見一個老頭子提着一盞燈往這邊走,低聲開口叫住了他。老掌櫃的瞧見是十七,心下一喜“嘿,可是好久沒瞧見你了。”
老掌櫃的高興的走快了幾步,卻被十七一把拉到了廊下,十七往酒堂裏看了一眼“我今兒跟程少主一起來的。”
老掌櫃的将燈籠放在一旁,雙手插在袖裏,微眯起雙眼“我,我沒記錯的話,你上次來喝酒,跟我說程少主去世了。”
他覺得自己可能是老糊塗了吧,怎麽記混了這樣的事,将活人記成了死人?十七沉悶的點點頭“救回來了,還活着,隻是,腦子不大好使了,記不得很多東西。”
“那我那桃花釀可一直給他放着,他可還記得?”掌櫃的說“要是忘了就可惜那壇好酒了,我今兒早上才從雪裏刨出來,現下喝是正好的。”
十七笑了笑“我看到那壇子酒了,我請掌櫃的幫我個忙。”
“什麽?”
十七是提着燈籠回來的,打了火折子點亮酒堂的燭火,月堂冥一人爬伏在桌子上睡覺,這樣睡對頸椎不好。十七輕咳了幾聲,月堂冥就醒了,哪怕隻眯了一會兒,醒來就覺得身子冷。
十七将自己的外衣脫下給他披了一層“主子在忍忍,我讓掌櫃的在後廚熬了些姜湯。”
他看到酒架上的那罐子桃釀被擺在桌子上,月堂冥流了些許哈喇子,他微勾了勾唇角。老掌櫃的端着湯出來了,十七忙側身讓道,老掌櫃的看見月堂冥裝作一臉驚訝的樣子“程少主?”
接着他又看向四周“怎麽就您一個人?” 這些天,已經有不少人喊他程少主了,月堂冥很是莫名其妙,在黑市的時候就有幾家店鋪開口管他叫程少主,對十七也很是親切,看樣子是很熟絡的關系,可月堂冥不記得自己何時與他們這麽熟悉。也
不記得自己何時有程少主這個稱謂。
月堂冥好奇,就問了一句“這家店不許一個人來嗎?”
掌櫃的臉笑成一朵花“不,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覺得好久不見洛公子與方公子他們了。”
十七在一旁沉默着。
“我以前經常跟他們一起來?”月堂冥隐隐從這壇桃花釀裏看出來落世千的影子了,好似這家客棧也變得眼熟起來,相随的就是隐隐作痛的腦袋了。
掌櫃的點點頭“是啊,那時候您和幾個要好的朋友一起,這桃花釀是方公子春日裏擱在這裏的,說來日您回來會拿。”
“方清峰?”月堂冥瞧了十七一眼,十七縮了縮脖子往後退了一步。
掌櫃的不傻,他隐隐感覺到一些殺氣,扭頭就告辭。
十七“……”
無奈,他得硬着頭皮上了,他去将桃釀的壇子打開,給月堂冥倒了一杯酒“門主,晉臨的影衛報信來,說沒抓到落護法與方護法。”
“我失憶前,跟他們的感情很深嗎?”月堂冥看似很認真的問這句話。
“是的,情如手足。”十七很想把落護法爲其在南沼皇宮斷臂的那一次說出來,但無奈沒什麽機會開 口。
“那就放消息出去,影衛十七私囚門主月堂冥,并與其雙雙墜崖。”
十七是震驚的,他猛地擡頭看月堂冥“屬下沒有。”
“我知道。”月堂冥回眸打量了他一眼“但你隻需要服從命令。”
那壇酒沒喝完,月堂冥倒是不舍得浪費了,酒是實實在在的好酒,釀的那手法也是一流,便打包帶走了。
落世千好像很想知道月堂冥的近況,急的就要跟禾末說自己就是落世千了,南裕澤很冷靜的封了他兩個穴道帶走,回宅子時遠遠的瞧見外面有兵。
唐宋康的兵都在晉臨城門外面十裏地駐紮,是斷不會進城來的,那麽這些兵,是晉臨的?南裕澤這才肯相信,晉臨是真的出事兒了。
晉臨國相姜林現在在朝上說話很有份量,他派人前來邊關尋大瑤的皇後與皇帝。這時候來找南沼的皇帝,對于晉臨來說可不是什麽好事兒。難道姜林會把魏寶與魏甯的真正死因告訴南裕澤?
他還真的會。
姜林派來的那個将軍名叫田赢剛,是晉臨的老将了,在晉臨是數一數二的貴族之家,他說姜丞相讓自己誠心邀請南沼皇帝陛下,與其聯手對抗醫宗。
南裕澤回來時,滿院子都是兵,田赢剛抱拳行禮,方清峰拉着落世千回房,院子裏除了兵與田赢剛,就隻有南裕澤一人了。田赢剛恭敬作揖道“末将代丞相向南沼皇帝陛下問安。”
“請起。”
“末将有一事想同您商量。” 姜林要說的話,田赢剛一并傳達了。魏甯的死他已經調查清楚,那個送毒屍來的女子叫餘涼,是南沼鄲平人士,自小在賭坊裏混着長大,跟當地一家镖局的關系很好,稍年長些就跟着镖師南北走镖,在
大瑤陸縣一家賭坊裏偷了方華的錢袋子,因此同方華相識,并結成了很要好的朋友,但其父母不詳,已經查明那毒屍是方華教唆其帶進晉臨的。 還有魏寶的離世,這讓姜林很痛心,他們晉臨皇室百年來的平靜早已消磨了血雨腥風,趨于穩定,到了魏寶這裏就沒了下一代,魏寶身體本來就不太好,經查明,他是靠着醫宗白靈給的路子,一直在毒
門買一種叫夕禾須的續命藥,每年六顆。今年的藥不知爲什麽,換成了元桑,同時,在魏寶體内發現了大量四屍毒的毒素。
這是醫宗一個長老的化驗結果,自從白靈被活活燒死在皇宮,醫宗就被兵給圍了,抓了裏頭一個長老審問才得知,白靈爲了讓魏寶登基,想方設法害死了魏甯,又喂魏寶吃四屍毒。
這等情況能跟南裕澤這麽肆無忌憚的說這麽明白,姜林在打什麽主意大家肚子裏都很清楚,南裕澤當初拿王位的時候不也是借的别人的兵。再者說,姜林能讓一個大将軍給他傳話,可見是個人物。 姜林在告訴南裕澤,你看我國的将軍都能給我跑腿了,你不妨同我合謀,待我掙了晉臨的帝位,那還是不是對你服服帖帖的?南裕澤又不傻,我要是跟你合謀,幫你拿了晉臨帝位,那還是三國鼎立,我
要是跟江由商量商量,那你晉臨對半分,一半歸南沼,一半歸大瑤。
南裕澤忽然發現,其實毒屍的作用也沒有那麽大。 姜林又怎麽想不到這一點,他還讓田赢剛帶來一封信,那是魏離寫給姜林的,魏離曾在晉臨的時候,剛好和姜林是同窗,也就是說,姜林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想到和南裕澤合謀,也是魏離出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