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倆人隻是單純的過往顧客而已,叫嚣着要拿兩壺溫酒暖暖身子。這時候四下無人,他們就指使方清峰去。方清峰随意從酒架子上拿了一瓶桂釀。 那倆人就一邊喝着,一邊談笑說城外頭那些個軍隊,也不知道南沼搞什麽幺蛾子,就把幾千兵放在天寒地凍的地方。說來這件事也着實奇怪,兵都到家門口了,晉臨爲什麽不出兵,難不成新上任的那個
皇帝他是個慫蛋?
當然這些話也是市井小民背地裏說說而已。
小哥拿着藥材出來了,有些抱歉“這方子裏有幾味藥,是上頭才有的,就像冬蟠這東西我們聽都沒聽過,庫裏都是市面流通的,隻有兩三味,小的多嘴問您一句,這方子是誰寫的?”
店掌櫃的也從裏頭出來了“這位公子,你随我到後頭來一下。”
方清峰有些不好的預感。
果然,店掌櫃的很狐疑的說那張藥方的事,把人拉到後院,啥話都沒說先作揖賠罪“小人鼠目之光不識公子之名,能拿出這藥方的,敢問公子是上頭那家的爺?”
“呃。”方清峰有些心虛“我,我跟田長老家公子田子徑是朋友。”
掌櫃的心下一喜“那田公子可來了?”
方清峰扶他起來“田公子忙,就沒來。這是個安胎的方子,你且盡全力抓藥。裏頭夕禾須一味等今年走貨的人來了在拿。”
“夕禾須?那是定量的東西,金貴着呢,恐怕公子是很難拿到的。” 南來走北的镖師從未出過丢貨物的事,缺斤少兩也很少有,這方面本來就是方清峰在管,他自己列的條例規矩自己還是知道的,命就是貨,他便有些爲難“放心,我自會同镖師說的。”言罷他意味深長的
看了眼掌櫃的“你要是能抓住方清峰和落世千兩個人,不用我說什麽,你自然會升官發财。”
“是,是是。”掌櫃的剛開始還不知道方清峰和落世千倆人是誰,後來轉念一想就很震驚,這人都敢直呼兩位護法的名諱了,可見是個不一般的人,搞不好就是田公子本人。
他便爲自己的小聰明沾沾自喜一些。
小哥說來人了,是位姓禾的镖師,帶着自家人的銅牌的,一共五個人,送夕禾須,天涼雪大,在這裏落個腳,順便登記一下。
方清峰驚訝自己來的趕上時差,就匆匆跟掌櫃的一道出去了,果然是毒門的影衛,來了五個,跟禾合是一輩的,還好,他們在黑市的時候并未見過方清峰本人。
所以現在幾雙眼睛對上的時候,沒認出來。
方清峰又順手拿了桂釀招待,開口卻驚了他們一下,他說“今年這趟生意可是田公子親手裝的貨?”
那幾人均是一怔,坐也不敢坐了,一人戒備的問“你是誰?”
店掌櫃的正要解釋,方清峰攔了他一把“我是田公子舊交,昨個才趕來這裏,幫田公子辦一件事兒。就是攔住你們幾位,田公子當時裝的時候出了差錯,我來換貨的。”
那幾個影衛面面相觑,還是剛剛那個,出言問“憑什麽相信你?”
“镖路上規矩是護法定的,貨出了問題田公子如何跟護法交代?那你們回去肯定也沒什麽好果子吃,田公子及時認識到錯誤,讓我來挽救一下,可别誤了事兒。”方清峰面色适當的凝重起來。
照他的說法,可能是田子徑當時裝貨私吞了一些,後來又後悔了不敢了,就派他到路上去截住貨,把私吞的放回去,這樣大家相安無事都好過。 影衛們多數是軟硬不吃的,但也并非是死腦筋,夕禾須,六顆藥丸子,萬一瓶子裏真的少一顆呢?大家就有點兒慫。方清峰鼓動他們打開瓶子,本來也是要過檢查登記的。他滿口說着什麽大罪,把那群
傻小子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好似不給登記就出人命了一樣。
打開瓶子數藥丸時,方清峰從衣袖裏拿出另一隻瓶子“不用數了,那六隻全是假的,這個才是真的。”
那些影衛很震驚,難道田公子在剛開始的時候就私吞了全部?拿假的忽悠人?方清峰還勒令他們不準說出去,這關系到田公子的命,要爛在肚子裏都不準說。 雪下的越來越大,天也黑的早了,不知不覺方清峰就在這家客棧呆到了晚上,滿嘴的謊言呆到晚上,掌櫃的匆匆趕回來,說方子上的藥材籌備齊了,都是管同行内裏真金白銀買來的,也不敢問方清峰能
不能報銷,就擔心的問夕禾須可怎麽拿到手?
方清峰已經站起身來準備走人了,一聽他說夕禾須,淡淡扯了扯嘴角“我是拿着真的夕禾須來換的,自己又怎麽不會留一顆?”
掌櫃的就覺得這公子好生聰明…… 大半夜的湊齊了藥材,方清峰趕回去時落世千正在門口等着,手裏提着一盞燈,靜靜靠在牆上,常言混世的人都沾着一股血腥子氣,便是殺戮的氣息,萦繞周身。佛說是很缺德的,會下十八層地獄去贖
罪。但世千不一樣,他怕是被世事磨平了棱角,他人長的是越發的溫和了,提着一盞燈沖方清峰晃了晃,老大遠的就喊“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我還以爲你出事兒了,一天到晚的淨不讓人省心。”
他說着已經迎面來了,方清峰倒是沒什麽“去了安末湊藥,你也是胡鬧,這樣一個方子讓一個侍女去抓藥。”
落世千微微尴尬了下“倒是我的不對了。” 以往,他寫的藥方都是交給馮常遠去配藥的,無論是在毒門還是在外頭,都能找得到。後來身邊影衛辦事也很牢靠,找藥什麽的基本不用他擔心。現在忽然就隐隐知道了,不做毒門護法之後,藥方也要
慎重的寫了,不然找不到藥豈不是白瞎。 夕禾須這東西被偷來,方清峰自己知道是什麽後果,晉臨這邊的下家肯定鬧起來。還順口跟落世千提了一句“買夕禾須的那個據說是個病唠,身份很隐秘,但舍得出銀子,不知道我這麽從中搗鼓一下,田
子徑那邊能不能撐得住。”
本來這藥是要明天早上在熬的,現在倆人說着話不知不覺的就到了廚房,見裏頭還亮着燈,落世千忽然問“我們就這麽輕易的離開堂冥嗎?”
方清峰沉默了下“我去睡了。”
落世千睡不着,就蹲廚房裏熬了一晚上的藥。 一夜之間,屋梁上地上,院子裏的大水缸上,一開窗入目滿眼都是白,白的刺眼。江由下了早朝就換了身衣服出宮了,去了郊外一個莊子裏,下面有個地宮,裏頭養着毒屍。昨個就收到了信,說毒屍有
異變,他們開始生吞活人了。 走到半路上,江由就覺得這件事不妥,隐隐想起先前茅鱗的警告,不禁脊梁骨發冷,腳步就躊躇了很多,還是磨蹭着去了那地宮。剛進去,撲面來的就是血腥氣,順着鼻子往嗓子裏鑽,胃裏一陣翻騰,
江由在瞧見眼前場景時,扶着牆吐的一塌糊塗。 侍衛忙把人扶出去,他們喂毒人吃人也不是第一次的,說實話也是受不了這樣子,已經有人吓瘋了。憑江由的腦袋他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到底是養了一群能戰無不勝的兵,還是一群肆虐吃人的魔
?留之不慎,棄之可惜。
恰好從南沼打聽事兒的探子回來,同他回禀說南沼當朝并無皇帝每日上朝,且唐将軍帶着兵去晉臨大門口鬧事兒了。關于南裕澤,除了不上朝之外,再沒打聽到一星半點的消息。
宮裏傳來消息,萬護法來了,他是今天早上來的,剛好跟江由錯開。江由正要趕回去,萬凡就來了這郊外莊子,在門口等侍衛通禀。江由出門就瞧見他站在門口,凍的臉色發青。
親手給他泡了杯茶,見他面不是很善,這種情況,八成是給蕭非跑腿的。萬凡猶豫的從懷裏摸出一封信“這是宗主給你的,南沼皇帝不知道跟宗主說了些什麽,宗主發了好大的脾氣。”
江由一怔,默默的接過來“我還以爲南裕澤被毒屍咬了,昏迷不醒呢。”
“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萬凡稍沉默了下“宗主說,你若是不從命,便将你從毒宗除名,日後你隻是大瑤的皇帝,同毒宗再無半點關系了。他不能把你怎麽樣,勸你好自爲之。” 江由拆信的手頓了一下,莫名的就不是很想拆開這封信,他跟萬凡的關系何時變的這麽生疏了?蕭非又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所以南裕澤到底跟蕭非說什麽了?他有些想責備萬凡,就蕭非那吃飽了睡睡
飽了吃的性子,别在是被南裕澤騙了。
萬凡好似曉得他心裏在想什麽,一把奪過那封信兩三下撕開,一張紙上幾行字,他遞了過去“宗主就是說,讓你把毒屍燒了,并再也不許打什麽一統天下的主意,這是南裕澤說的。”
他親口告訴蕭非的。
江由半信半疑的拿着紙看了一眼,萬凡又道“今日我來,就是燒毒屍的,完不成任務,我提頭回去。”他有些爲難,這時候江由一臉菜色,所以這不是商量,燒了毒屍,大家平安,不燒,萬凡死。江由從毒宗除名。蕭非能這麽狠的說話,因爲不久前他見了一個叫阿風的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