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裏夾雜一絲燒焦的屍體的味道,葉青青懸着的那顆心慢慢放下來。
肚子裏隐隐有些動靜,想來該去好好休息了,她不以爲然道“待會兒禁軍就來了,你且在這裏等着。”葉青青松了口氣“我明早就走。” 南若琪坐在地上,額上汗如雨下,火光映面燒的臉頰灼灼的疼,她卻不想離火更遠一些,顫抖的深吸幾口氣,她慌張的轉過頭瞪着葉青青,發絲淩亂覆面,大吼道“你瘋了?你知道那是什麽嗎?你還想活
着離開晉臨?你簡直是癡心妄想!!!”她脖頸上的血漬越來越深,滲透了那布條,葉青青看到不免有些擔心她會因爲激憤而血液循環不暢,脖頸傷口又深,可能一命嗚呼了。 葉青青不知道該怎麽跟他們說這一點,毒屍的研究在古代是不可能成功的,你們對于病毒的駕馭簡直是捉襟見肘,斷不是可以靠蠱術來彌補的。那麽這種半成品的毒屍流傳于世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像
南裕澤那樣被咬一口?然後呢?你的天下可能就隻剩下花花草草了。
那麽你又在惋惜什麽?
“那是什麽?你用來統治天下的?”葉青青說話的語氣難免有幾分嘲諷,她覺得無知本身,就是一種罪。
南若琪冷笑“你跑不了了,你殺了皇帝陛下,又燒了毒屍毀滅證據,你就是晉臨的罪人。”
葉青青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在南若琪說完這句話之後,這院子被晉臨皇宮的禁衛軍包圍起來了,他們要抓葉青青。
葉青青眸色黯淡了許多,緩緩握緊了拳頭。南若琪瘋狂的笑“你後悔嗎?”
她搖搖頭,任憑被禁衛軍反綁了胳膊,葉青青釋然道“我猜到會有這一天。” “那你可有爲自己準備好棺材?”南若琪已經踉跄的站起來,搖搖晃晃的腿還虛着,得讓人攙扶着才能站好,面上精緻的妝容因爲被火烤而花了滿臉的胭脂水粉,金黃色的火苗照在她臉上,笑的格外扭曲
。
葉青青沉默着,看來,若等到去勸江由燒了毒屍,會比這難上幾倍。
她覺得從晉臨牢獄逃出來不是什麽難事兒,衛天已經把一切都打點好了,昭辰準備了應急的藥物,和熱水,他們都小心翼翼的保護葉青青肚子裏的孩子。 第二天一早,晉臨帝宮頒布了一道诏書,上書南诏皇後葉青青用心歹毒,與南沼鄲平一商人餘涼勾結在一起,偷運劇毒之物入境,皇帝陛下受其陰謀,中毒而死。葉氏于昨夜殺害皇後南氏未果,反被抓
,囚禁于晉臨大理寺。
那麽問題來了,魏甯死了,誰繼承皇位? 衆朝臣還在驚訝突然皇帝就死了,怎麽還跟南沼皇後姓葉的那婦人搭上了邊。就不得不面臨一個更大的問題,魏甯無子嗣,有一個四十九歲的皇叔遠在偏城自個的封地上爲王,如今……那皇叔恐怕正在
虎視眈眈的盯着。
南若琪冷青着臉站在牢獄門前,鐵索的外面,看着裏面抱膝睡着的葉青青,回頭淡淡問身後的女人“你看她如今,可活的像個人?”
葉青青自昨夜被抓就一直沒吃上東西喝口水,這牢中又冷,肚子裏的孩子餓不得,看起來,她就可憐了幾分。
身後方華一副恭敬的樣子“像不像人,娘娘您說了算。”
“你不必對我這般恭敬。”南若琪似乎很明朗,轉身跟她去換了個清靜地方說話。那間刑房裏的鐵鏈和帶着倒刺的皮鞭看着不恐怖,坐在桌子兩邊相對莞爾笑着的女人,才恐怖。
方華出言感謝道“辛苦皇後娘娘了。”
“餘涼處理了嗎?”
“嗯……”方華頓了一下“出了點兒意外,不知道葉青青跟餘涼說了什麽,那丫頭突然卷了盤纏跑路了。我正在派人去追,她斷然出不了晉臨國境。”
南若琪對這個意外有些不高興“早點處理了吧。”她沉了沉心“這昭文會成爲我們攻打南沼的出師表,屆時你與哥哥商談,哥哥必然會答應娶你。”
南若琪頓了頓“魏甯沒有孩子,我膝下也沒有什麽能拿出來的孩子,這晉臨的江山如何,你看這辦吧。”她似乎有些心灰意冷,自個也覺得沒有什麽轉圜的餘地。
方華要的就是這句話,她道“魏甯有個叔叔,叫魏寶,就他了。” 魏寶就是那個四十九歲的皇叔,他在二十歲那年領了自己的封地駐紮在寸草不生的荒地上爲王,他在二十一歲那年跟醫宗勾搭上,醫宗爲了拿到晉臨的帝位,等到魏寶四十九歲,才有這個名正言順的機
會。
而南若琪,又怎麽能平平安安做一個太後?
方華問她“那你想要什麽?”
南若琪想了想“送我回家吧。”
牢裏的陰冷,是風雪都比不上的,它的銅牆鐵壁,也是雨水灌不進來的,所以這裏很安全,但并不溫暖,南若琪脖頸上的傷口還隐隐疼着,她真不知道自己是愚蠢,還是聰明。 衛天發誓,他真沒幹過這麽猥瑣的活計,爲了挖一個能讓葉青青逃獄的地道,他整整挖了半個月的土,終于在鐵鍬撬開土層,露出一點兒光,看到葉青青抱臂睡在牆角的時候,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的人
生圓滿了。
葉青青用實際行動告訴晉臨這堆人,最蠢的辦法才是最有效的辦法,就比如越獄挖地洞,老祖宗幾千年傳承下來的方法,是不是很棒? 白天給葉青青送安胎藥,水,事物,晚上打探地形和他們守衛換班的規律,終于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葉青青跑了,跑的相當猥瑣,爬出那個洞的時候險些動了胎氣,幸好衛天挖的洞夠大。昭辰倚在
馬車車轍上等着,見不遠處鬼鬼祟祟兩道身影時,心中一喜,趕忙喂馬兒吃了更多的草,天不亮,就跑出了帝都。
一路上倒是沒聽說什麽大瑤皇後葉氏從牢裏跑出來什麽的,就是聽說最近各處搜的很嚴,邊關都被封鎖了。更多的是聽酒樓話本子在歌頌當年寶皇子的事迹,就是魏寶,他好像快要當皇帝了。 外頭轟隆一聲,一道閃電劃破天際,衛天在前頭駕馬車,說不遠處有個小客棧,現下好像要下大雨,恐出意外不能連夜走,要在客棧住下,讓葉青青準備一下入棧,他的聲音夾雜在風雨裏,聽也聽不真
切。
外頭風呼呼的吹,客棧前的燈籠哐啷的亂撞,噗呲一聲,裏頭燭火滅了,這滾圓的燈籠被風打下來,在地上滾了幾圈兒,就不着蹤迹了,門口一個歪脖子的柳樹,枝條也亂飛。
葉青青裹了一件大衣,往客棧走去,昭辰推開門,裏頭燭燈正亮堂,熱熱鬧鬧的在劃拳喝酒,嚷嚷着今天大風大雨的是回不了家了,今個晚上兄弟們不醉不歸。 葉青青身上的銀票一路過來花的差不多了,能當的也盡數當了,渾身上下隻剩一隻璀石簪子了,不知店老闆會不會收。她面色有些慘白,身上沾着樹葉,黏在衣袖上,面色倒是紅潤,卻也不覺的冷,可
能是發燒了。昭辰問掌櫃的可還有房間,掌櫃的瞧他們面生又是兩個女子,曉得是外地來趕路的,就想着欺負一下給小店謀個利潤,說客房隻剩一間了,要十兩紋銀。 葉青青斂眸,昭辰立刻就知道是什麽意思了,同掌櫃的說就要一間吧,這裏的客房平日裏就一兩銀子還是貴的,這小門小戶的地方,緊挨着村田地溝的,平日裏哪有那麽多銀子賺,今兒個掌櫃的奸詐一
番賺了十兩,自然是樂呵呵的請人收拾房間去了。
衛天栓好馬車,狼狽的從外面跑進來,渾身都濕透了,進門滴滴拉拉的掉水,頭發都黏在臉上,洗是把臉給洗幹淨了,一路上的風塵疲累,都還挂在臉上。掌櫃的命小二過去伺候問是打尖還是住店。
小二過去點頭哈腰幫着遞毛巾給擦把臉,問小哥是從哪裏來的。衛天瞧了瞧掌櫃的“我跟剛剛進來的那兩個姑娘是一道的,這裏可有火苗,我這衣服怕是不能穿了。”
一聽是跟剛剛那肯付十兩紋銀的倆姑娘是一起的,掌櫃的就很客氣,連忙點頭“有,有的有的,您先換下來,小二去找一套幹衣服給小哥換上”
衛天應允,跟小二一起往後廚走了。留店中幾桌子的人唏噓不已“這冤大頭都當,可能是真不差錢兒。” 桌上坐着個地痞流氓,今個可能是縫上下雨,搶了街上行人的銀子,才有功夫到這客棧裏潇灑一筆,聽那倆姑娘能掏十兩紋銀,那進門成落湯雞的小哥又是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一捋袖管子吆喝道“我去
探探那小妞的底細,要是摸着真金白銀了,今兒館子裏大家夥兒的吃喝我全包了。”
當下便有人起哄,他覺得有人捧場,士氣自然鼓了起來,掌櫃的也噙着笑在一旁敲着算盤,當是沒聽到。那人就喝了口酒壯膽子,氣勢洶洶的上閣樓去了。 這邊衛天換衣服時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