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裕澤已經死在自己養的毒屍兵手上了。”
“你知道騙我是什麽後果嗎?”
“我拿項上人頭擔保,我算的絕對不會出錯。”
茅鱗信誓旦旦的站在江由面前,無論江由信,或不信,焦府的毒屍,必須要燒,而且要燒的徹底,燒的幹淨。
“你的人頭值多少錢?”江由凝重了幾分“夠不夠擔保你說的那句話?”茅鱗心裏七上八下的跳,眼瞧着江由在生氣,眼瞧着江由不能容忍他在這裏胡說八道,茅鱗又怎會不知他的底線在那裏,說實在話,茅鱗沒有義務去勸江由,一來他不是大瑤的臣子,二來他并非江由的屬
下。
但他生在大瑤,長在大瑤。
毒門來了個貴客,往常清寂規矩的地方,更添了幾分肅穆,侍衛來禀報時,方清峰是不信的“江由這時候不是正忙嗎?什麽風能把他吹來?”
侍衛回禀“确實是皇帝,一個人來的。”侍衛還想提醒一下,因爲江由的臉色看起來不大好,也不是找上門來算賬的那種臉色不好……說不上來的陰森。
方清峰見了面,心下先打了個冷顫“你……這是怎麽了?”
江由吐了口濁氣“楚堂煜在不在?”
“堂煜大夫?”方清峰不解“找他做什麽?你不會真的有街上傳言的疾病吧?”
江由搖搖頭“我聽了一個更恐怖的謠言。”
“說來聽聽。”
“落世千與月堂冥可在南沼?”
“在。”
“跟南裕澤在一起?”
“嗯。”
方清峰有點摸不着頭腦,要說江由也不是那種無理取鬧整天神神叨叨的人,又不婆婆媽媽,皇帝當的好好的突然跑來問這些不着調的事,方清峰的直覺就是,南沼出事了。
他的想法已經表達在臉上了,表情中清清楚楚的寫着。江由看了他一眼,沉悶的點點頭“落世千可有給你寫過信?”
“最近的一封,是在說青青懷孕了,南裕澤帶着她回帝都養胎,堂冥身子一日比一日健康,一切都挺好。”
“沒什麽,堂煜大夫在嗎?”江由很懷疑茅鱗話的真假,自己疑神疑鬼的性子就暴露無遺了。
“你把話說清楚,到底怎麽了?”方清峰懸着一顆心,他不認爲江由是那種到處開玩笑的人,連帶着握着的拳頭都捏着一把冷汗,在椅子上坐不住了。
“借堂煜大夫一用,其它的尚不知真假,就不與你多說了。”
方清峰不會就這麽讓江由模棱兩可的說話,一石激起千層浪,他眉目微戚“你把話說清楚,我才能借堂煜大夫給你。”
“借我作甚?”楚堂煜茫然進門,活生生一個二十多歲小夥子的模樣,他返老還童的技術是越來越厲害了。
江由與方清峰同時作揖,楚堂煜大大方方的回禮“剛剛聽吳桐說毒門來了一個頂稀罕的人,是當今大瑤那個叱咤風雨的皇帝,就來湊個熱鬧。”
方清峰臉色一僵,轉身一甩衣袖就走了,大概是寫信問落世千去了,江由七上八下的心也略平靜了些“我來請堂煜大夫到焦府喝杯茶。”
楚堂煜還鮮少看到方清峰被氣成這個樣子,覺着有趣,不僅是來看個熱鬧,看來還要在蹚個渾水了。
吳桐鬧着要跟去,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話,楚堂煜心下無奈,問江由可否帶上一個不相幹的人,江由想也沒想直接拒絕,這讓楚堂煜更加懷疑,此趟渾水是不好蹚的了。
嚴加戒備的焦府一進門就有油的味道,江由心更沉了幾分“堂煜大夫,您對毒屍可有了解?”
“不太了解,但也是行中高手。”楚堂煜絲毫不謙虛的樣子,他一向不是個謙虛的老頭子。一進門,看到祭壇,看到鐵青着臉的茅鱗,聞到火油的味道,他會心一笑“這是要燒了這個宅子?”
江由點點頭“帶您看一樣東西。”
就是地牢裏的那些毒屍,不多,就一百個,在籠子裏啃一隻生豬腿,牙齒利着呢,吃生肉,撕血管。也很聰明,他們将豬皮扒下來。分而食之。
這種場面是挺血腥,說看習慣是不可能的,江由偶爾有點兒反胃,且有些不敢看。不知道爲什麽,自從登基做了皇帝,他就格外珍惜起自己的命來。
“這……不是蕭宗主在一手打理的?”楚堂煜看了半晌,看不出什麽名堂來,若不是因爲堂冥出事,毒門這時候養的毒屍,估計也到了這個階段了。
“主上回南沼了,他忙,便将這東西留給我。”
所以蕭非寵江由,并非一般的寵。
“你讓我看什麽?”楚堂煜不解,難不成是來炫耀自己的毒屍的?這想法被自己呵呵冷笑着否決了,江由才沒那麽幼稚。
“有病變的可能沒有?”江由問。
楚堂煜被他問的一臉茫然“當然有啊。”
江由一怔“怎麽說?”楚堂煜想捋一下自己的胡須裝作高深莫測的樣子,擡手間才想到自己已經沒胡須了,略尴尬的輕咳幾聲,擡腳向牢外走,邊走邊說“這道理其實很簡單,就像養蠱蟲一樣,在一個封閉的罐子裏,幾條毒蟲相
互厮殺,留下的就是蠱。同理,在一件牢房裏,幾十個人相互磨牙飲血,病變是遲早的。”
這是醫學界最基本的常識,瘟疫是怎麽來的?怎麽傳染的?所以每一個醫學高手,都會明白,所謂毒屍的養成,重點不在無所不勝的毒屍,而在如何控制毒屍。
舉一個簡單的例子,控制了毒屍,就是控制了瘟疫,毒屍病變,就是瘟疫失控,以瘟疫蔓延的速度來看,就是毀滅性的災害。
然而空有理論就是紙上談兵,卵用沒有,楚堂煜戚眉“江護法,你不會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吧?”
江由怎麽會不懂,大瑤皇帝之前,他是毒宗的護法。于是他覺得茅鱗說病變的話也是有幾分道理的。楚堂煜說了半天,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你不會不知道如何控制毒人吧?”這個很簡單,用無憂就能做到,這麽一說,毒屍的養成又是理所應當的順理成章。江由才把那顆心放回肚子裏。最後下了結論,是虛驚一場。送走了楚堂煜,已經準備點火燒房子的茅鱗把火把一扔“非要南
裕澤的棺材擡到你面前,你才肯收手嗎?”
江由沉默的看着他,看着他發狂,看着他痛心疾首的樣子,不禁覺得好笑“你覺得你很聰明嗎?我們都是傻子,世人皆醉你獨醒。你說的話都是真理?你是對的?你所作的一切都是爲了我?毒屍該燒?”
有沒有搞錯啊,你是一個算命的道士,我才是一個醫者,我接觸病人和藥材多少年,你現在跟我說我錯了,而且,你的證據在哪裏?你随随便便跑來跟我說些危言聳聽的話,是不是不妥?
“如果真有本事,你當真去把南裕澤的棺材搬來給我看啊!!!”江由可以說是很生氣了,如果茅鱗在說一個字,今天,就會給茅鱗造一個棺材。茅鱗看了他許久,果真一個字也不敢在說,好吧他認慫。但他說過,今天會燒焦府,就一定會燒。暗地裏躲着的張文敬看到自己師父命懸一線,一咬牙執行師父的計劃,打開火折子,扔在滿地是油的焦府
,大火轟的燒起來,侵吞着房子,越燒越猛烈。
江由瞳孔一縮,茅鱗見事情已經不可挽回,橫豎一死精神就半失常,哈哈大笑起來“難道你要用水去救火嗎?你這昏君。”整個焦府的侍衛啊,都傻在哪裏了,眼睜睜看着大火蔓延,沒一個人上前去救火的,江由奪過侍衛手上的劍,一劍砍了茅鱗的腦袋,連同屍體一起扔進大火裏,眼前的火遠沒有心中的火大,他怒斥“愣着幹
什麽,救火啊!”
張文敬瑟瑟發抖的想跑,又不敢跑,雙膝一軟怎敢呆在大火裏,連滾帶爬的跑出來。他不出現還好,一出現,趕趟的落在江由眼前,巴巴着趕死一樣。撞在江由殺茅鱗的那柄劍上。
江由斂眸問他“火是你放的?”
張文敬縮着脖子往後挪了一點“我……我……”
“過來。”
張文敬不敢過去,又不敢不聽話,兩相矛盾着就哭了“這,師父的話是真的,您怎麽可以……”
“閉嘴!”江由手上的劍微擡,抵在他脖子上,迫使他擡起腦袋正視自己,繼而冷笑,活生生丢在了火海裏。趕着救火的侍衛聽見裏頭凄厲的慘叫,額頭上的汗也不知是被火燒的,還是被吓的。
火沒救下來,但毒屍留了下來,毒屍……養在地下啊。
但這上面已然是光秃秃的一片了,被燒的隻剩半片圍牆了,毒屍勢必要換個地方養了。運輸就成了問題,這種東西白天運勢必會造成轟動,隻好晚上來運。
夏宇并不知道,他在養傷期間,自己主上有多生氣……
南裕澤……睡了一天一夜了,他的各項指标都很正常,唯一就是醒不過來,簡單點說,是假死狀态。落世千對此束手無策,隻能日夜守在床邊,期盼着有點兒什麽進展。影宮影衛說,昭辰帶着皇後娘娘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