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非有點迷茫的看着毒宗這座山“我可以理解爲你在誇我嗎?”
南裕澤“雖然不是,但你可以這樣認爲。”
蕭非想要與他争論,一侍衛跑過來說毒門來人了,南裕澤一怔,下意識問“這麽快?”
“落世千和江由向各國都派人抓捕許敏,消息傳出後,由近而來。”蕭非見怪不怪“我昨天已經知道了。”
“這麽說。”南裕澤淡笑“毒門和毒宗也要坐在同一張桌子上了?”
蕭非白了他一眼“不會,皇帝陛下操心過多,回去洗洗睡吧”蓦地他問侍衛“來的可是落世千?或者是馮常遠?”
南裕澤嗤笑“那倆人都不可能來,八成是影衛,叫韶康,還有一個叫禾合。”
“你怎麽知道?”
“我知道的多了去了。”南裕澤聳聳肩,吩咐毒宗侍衛“讓他們進來吧。”
蕭非點點頭“進來吧。”來人果然是韶康,他和韶佳是同一編制的影衛,說起來他還是程辰澈手下的人,不過程辰澈常年不在毒門,他很多時候都跟着落世千,大瑤邊境酒館抓假許敏的時候,踹門得那個就是他。禾合是送藥材那
小子。
韶康一眼就看見屋内亮着的燈,擔憂問道“門主怎麽樣?”
“還好,至少目前沒死。”蕭非不甘心,問他“你叫韶康?”
韶康詫異“蕭宗主怎麽知道?”
南裕澤陰氣沉沉的冷笑,然後輕蔑的瞅了蕭非一眼,轉身下山去接葉青青去了,蕭非面子上挂不住,輕咳幾聲“沒什麽,猜的。”
葉青青有一件事實在是想不明白,若說大瑤邊境客棧裏抓的那個是假的,但程辰澈的屍身是真的啊,毒門正大光明下葬的,他的氣息也是程辰澈的,爲什麽會是假的?
難道還會有兩個程辰澈不成?葉青青想到這裏就打了個冷顫,遠遠的瞧見南裕澤在門口等着,加快了腳步跑了過去“我還以爲你睡了。”
睡什麽睡,難道要南裕澤抱着冷冰冰的被子一個人輾轉反側的睡?南裕澤淡淡應了一聲“等你一起睡。”
葉青青“……”你非要這麽說話嗎?“我剛剛在來的路上見到了毒門的影衛,上次踹我們門的那個。”
“韶康?”
“是,還有禾合,他們來接程辰澈的?”
“不然呢,來接蕭非的?”南裕澤自個樂了。
“程辰澈怎麽樣了?”葉青青不願意搭理他的冷笑話,還是比較專注這趟來的主要目的的。南裕澤瞬間換回沉重的語調“目前,還沒有收到死亡的消息。”
葉青青沉默半晌“這次,是真的,還是假的?”
南裕澤忽然被問的一頭霧水“爲什麽這樣問?”“上一次我們都認爲死的那個是真的,結果是假的,那這個呢?有幾個程辰澈啊,他還會分身不成?”葉青青真的前所未有的懵逼,在她看來,兩個都是真的,就是因爲兩個都是真的,她才覺得,都是假的
。
南裕澤點點頭“不無道理,不過,假亦真時真亦假啊,等他醒來,會說的,落世千那幫家夥都不着急問……”
他們現在隻要程辰澈活過來,沒有其它,至于真假,都認爲無論真假,都要一試,畢竟程辰澈是那麽奇葩的一個人,他有那麽多鬼點子,說到底,沒有人相信程辰澈會死。直到第二天晌午,連萬凡都沒有從那間房出來,南裕澤的外衣從厚的變成薄的,本來還很鎮定的幾個人越發的焦躁不安,明明是寒冬臘月,都是滿頭的汗水,葉青青靜靜的坐在哪裏捧着一杯熱茶,盯着那
間房一句話也不願意說,時間越長,希望越小啊。大家都不願意相信你死了,那你就要不負衆望啊,你可以任性可以耍小脾氣,可以逍遙自在,你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大瑤皇宮跟江由說,從今以後,我毒門和你大瑤皇室沒有一星半點的關系了,你可以每
當萬毒山的楓葉紅了時,回家。
細細密密的雪下的急,南裕澤一隻手撐着腦袋,微微眯眼,看起來很祥和,沒有一個人大吵大鬧,蕭非歎了口氣,說實話他跟毒門的任何一個人都不熟。
南裕澤把睡着的葉青青抱回去,時至黃昏,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他拉着蕭非拽到一處僻靜的地方“你同我說實話,萬凡久久不出來是不是代表沒救了?”
蕭非咬唇,也不回話。幾十年前,月無涯從外頭抱回來一個小孩子,說這孩子歸入月氏一脈,取名月堂冥,送去認佘斷文做師父,後來孩子長到四歲時,萬毒山來了一位女客人,也帶着一個四歲的孩子。那時候堂冥還很小,月
無涯把他喊到大殿上,指着那個女人說“這是你娘親,那個是的雙生弟弟。”
然後又問“堂冥,你是要弟弟呢,還是要娘親?”
他才四歲啊,他覺得眼前這個淡妝素雅的女人很溫和,她身邊的小孩子跟自己長得特别像,他就說“爹爹,我能兩個都要嗎?”這個選擇在當時隻是懵懂,後來月堂冥知道這個叫血緣關系。
月無涯說不行“堂冥隻可以選一個。”
那個女人長的特别漂亮,又很落魄,她就像一顆被磨掉了棱角的石子,圓潤,光滑,渾身散發着淡淡的哀愁,籠罩在月無涯被淚模糊的眼中,月堂冥道“爹爹,我要娘親。”
他選錯了,月無涯的意思是要選弟弟,娘親也是,可她選了娘親,娘親無奈“你不必爲難孩子,他還小。”當時月無涯佛手打碎桌上的茶盞,他紅着眼睛大吼“那你就去死啊!”茶盞與茶水,淋漓盡緻的打在娘親身上,她躲都不多,弟弟吓的嚎啕大哭,他拽着娘親的衣袖“娘親,我不要爹爹,我也不要哥哥,我隻
要你,我們回去吧,我們回家好不好,你帶澈兒回家。”堂冥就站在一旁,眼裏倒映着那對母子,他不明白爲什麽月無涯會發那麽大的火,但是那女人真的一點反抗都沒有,她沒有脾氣,沒有隐忍,沒有抱怨,全都是服帖,堂冥當時隻好奇,爲什麽會有這樣的
一個人,什麽都沒有。
可是那是娘親啊,堂冥就拽着月無涯“爹爹,不要打了,爹爹。”
月無涯甩開他,暴怒的呵斥“你聽見了沒有,我要你去死,你去死啊!”
弟弟一直在哭,被甩到一邊的堂冥腦袋嗑在桌子上,嗡嗡的響,聽見弟弟一直在喊“娘親,你不要去死,你帶澈兒回家好不好,你帶我回家,我要回家。”
那孩子才一丁點小,拽着娘親的衣服往上爬,要爬到娘親的懷裏,要緊緊的抱着她,月無涯剛剛的冷靜,理智全部消失“我要你現在去死你聽見沒有!!!”娘親深深的看了一眼堂冥,又看了一眼弟弟,然後猛然撞牆,血漿濺了一地,弟弟大哭着一直往娘親懷裏鑽,他雙臂還不能環抱娘親的腰,他記得娘親總是用胳膊抱着他,他就死死的拽着娘親的衣服“娘親
,你抱抱澈兒,你抱澈兒回家。”
月無涯瘋了,他抽出一旁侍衛的刀劍,在娘親身上紮了好幾個洞,絲毫沒有傷到娘親懷中讓抱的弟弟,弟弟隻抱了滿懷的血。
堂冥從始至終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侍衛帶走那個娘親的屍體時,他癡傻的上前追了兩步,不同于弟弟,他沒哭。毒門每天都會死很多人,月無涯說,如果每個都要哭的話,那眼睛就不能要了。
渾渾噩噩的過了兩三日,月無涯帶着弟弟來,那孩子跟堂冥一樣小,甚至長的還一模一樣,月堂冥說,他叫程辰澈,就當你的替身吧,替你傷,替你死,你活在明處,他活在暗處。但這并不代表他對于堂冥來說就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十六成年時,程辰澈也成年,他作爲一個影衛常伴在堂冥身邊,堂冥取了他的名字,因爲他覺得程辰澈這名字好聽,在黑市的大街上橫行霸道,遇到十
七,遇到南裕澤。
堂冥對程辰澈說“你要是喜歡,我月堂冥的名字送給你。”
雙生胎,名字共用,身份共用,所以能跑到南沼和南裕澤潇灑的稱兄道弟十幾年,還能在大瑤皇室乖乖做一個下屬,在萬毒山上做一個從早忙到晚的白無常……堂冥至今都不知道,那個死在殿上的娘親是誰,程辰澈說,時隔太久,他也不記得了,堂冥很惋惜,他說他這輩子,都不要做那個被人磨掉棱角的石子,他讨厭那樣的人,無用且悲哀,他做到了,一切需
要屈膝圓滑順服的事,都是弟弟來做。
後來弟弟代他死掉了,墓碑上刻着毒門月氏堂冥。
不公平是嗎,不公平的事很多,你不服嗎?同一個父母,我是月堂冥,你是程辰澈,從一開始,就不公平。
月堂冥這一覺睡的很沉,踩在生死線上,程辰澈在陰曹地府等了他很久的樣子,迎面輕風,他笑嘻嘻的說“我們果然長的很漂亮。”
那種感覺與照鏡子不同,程辰澈問“你應該很内疚吧。”
月堂冥點點頭,輕飄飄的勾唇笑“那不然,下輩子我做你的牛馬。”“哪有什麽下輩子,都是騙人的,我又不後悔,其實跟娘親那樣做一顆沒有棱角的石頭挺好。”程辰澈說。有資格歎平凡可貴的人,必是經過大風大浪的。月堂冥幾度認爲程辰澈不是他的雙胞胎弟弟,就是
内心深處,一個慵懶,避世的自己。一個做了不服命運的英雄,一個做了被生活所困的平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