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皇上稍話來說,讓您今晚在此安心歇着。”一影衛搬了小闆凳扶她下馬車,一陣陰森森的風吹過來,她冷不丁打了個噴嚏“他是送慕容複藍了?”
“是的,要送到兩術山。”
影衛又急急忙忙從包袱裏翻出一件披風“娘娘當心别着了涼。”
葉青青頓時覺得其實有時候嫁個影衛也不錯......這驿館早早的就爲她們的到來做了準備,這時候三四個縣的衙門城主當官的土豪的做生意的都擁擠在這驿館裏,拾掇的幹幹淨淨的,熱乎乎的飯菜往桌子上一擺,院子裏嘩啦啦跪了滿院子的人“參見皇後娘
娘。”
他們倒是也驚訝爲什麽皇上沒來,突然這麽大的陣仗葉青青怔了一下,才後知後覺的知道是在跪她,尴尬兮兮的說了聲“起來吧。”
驿館大人姓蔡,叫蔡伊,那老頭子匆忙迎上來問“怎麽隻見娘娘一個人?皇上呢?”
“嗯,他忙。”葉青青沒正眼瞧他,隻覺得冷,那些烏壓壓的不知道是哪門那戶的連和葉青青說上話的機會都沒有,就紛紛讓開一條路。驿館其實挺幹淨,吃了頓熱乎乎的飯菜,葉青青洗了個熱水澡也不管南裕澤什麽時候回來就睡下了,本來那些個雜七雜八的人還想着能辦個什麽熱熱鬧鬧的宴席爲皇後接風洗塵什麽的,可葉青青明顯就是
不想搭理。夜半外面隻能聽到外面雪壓斷樹枝的聲音,門口悉悉疏疏有點動靜,一大團雪花啪的壓下來,砸在枯枝落葉上,葉青青豎起了耳朵,窗外透着雪亮的月光,映的室内桌椅都明晃起來了,外面一七八歲的姑
娘鬼鬼祟祟的向這屋子靠近,影衛抱臂站在門口問她“幹什麽?”
“哥哥,我已經五天沒吃東西了。”
也不曉得是怎麽個姑娘,葉青青聽聲音覺着很虛弱,透過門窗,見幾個影衛帶那姑娘離開了,頭愈來愈痛,漸漸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額頭上鋪着一塊冷毛巾,日上都三竿了,南裕澤在攪拌着碗裏的藥,見她醒來,着實稀罕了一把“原以爲你那金剛鐵打的身子是不會生病的,怎麽就發燒了?”
“你送慕容複藍去了哪裏?”葉青青一臉無所謂的撐着身子坐起來,扶正了腦袋上的毛巾,酸溜溜的問南裕澤。
南裕澤淺嘗了一口藥試了試藥溫“兩術山。”
葉青青抽了抽嘴角“我的身子是鐵打的,你的心不也是鐵打的?”
南裕澤随意敷衍兩句把藥塞給她,葉青青喝了兩口問“你可有在驿館見到難民?”
“今早來的時候影衛同我說了,這驿館的蔡大人着實給我們安排了一場好戲。”
那驿館大人說來也是個好人,聽說皇上皇後娘娘來了,巴巴圈了數十個難民在驿館裏,就等着皇上看着可憐,給多分點兒糧食。
葉青青也确實挺可憐昨個晚上那個在門口沖影衛說哥哥我餓了的姑娘。
“不宜久留,早些去嶽城看看情況比較好,對了.......”南裕澤眉目一轉,拿過葉青青已經喝完的空藥碗“前些日子楊士平回了武宗見他師父,毒宗宗主昨個下了一封請柬,讓我們過去做客。”
“就這兩日去吧。”葉青青撩開被子下了床。
這還沒到嶽城,就巴巴有人往上湊着讨要糧食,這一路走過去一路分發,按照嶽城途洲那些人口,兩千旦遠遠不夠啊。
晌午就收拾了行裝,剛一出門驿館蔡大人痛哭流涕的在門口跪着,哭訴吃不飽肚子還處處受人欺負,流民搶糧食,武宗搶糧食,那還有他們這些正兒八經的民衆飯吃?
南裕澤聽的心煩“朕知道了。”
驿館蔡大人的意思是想讓南裕澤分他個幾旦糧食,也确實大膽了些,皇上的東西你都敢算計。外面突然鬧了起來,就在驿館門口,上百個災民圍着糧食車,若不是官兵押着,早就蜂擁而上了,蔡大人兩眼一抹淚兒“這些糙民已經餓了很久的肚子了,皇上可憐可憐他們,留下些糧食吧,不然真的沒活
路了啊。”
哭的跟死了爹一樣,後頭連帶着幾個官家衙門的人,也在一旁低低的求着,如今還沒到嶽城就是這番景象,這要是帶着糧食進嶽城,還不得被人圍着活剝了?
南裕澤心一沉“嶽城縣官是哪個?”
人群中鑽出一個中年男人“我,我.......”
這難民約莫有個上千人,如此堵在門口南裕澤根本就出不去,既然蔡大人費心把人都招了過來,他命原地架鍋,熬米粥發下去。那縣官連連道謝,外面山呼萬歲。
真的,葉青青這會兒子是挺心疼的,活着不就是爲了一口飯吃。
南裕澤披了件衣裳“走吧,我們單獨去一趟嶽城。”
這邊支了一口大鍋,引的不少難民往這邊來,不管是不是真的餓着肚子的,一窩蜂就全上了,後門單獨一輛馬車,南裕澤就帶了阿風一人“大概就今晚能到嶽城。”
去的路上沒少見瘋狂往這邊跑的難民,一邊跑一邊叫嚷着說有粥吃,拖家帶口的一群,葉青青放下窗簾,低低的咳了幾聲,南裕澤從懷中拿出一瓶藥來,白瓷的瓶子遞給她“吃了吧。”
發燒而已,南裕澤還沒到那種慌得手足無措的地步。從驿館走官道到嶽城也就半天路程,嶽城大門口一堆堆的都是要飯的,街上連個出攤的都沒有,家家戶戶大門緊閉,深一腳淺一腳的都是雪印子,偶爾一陣風,幾片落葉,嶽城這一度繁華的地方,如今跟
一座廢城一樣,四處壓抑着,馬車一過,那些餓極的人瞪着眼睛。
很快,就有人向這輛馬車靠攏過來,而且還不少,葉青青心下懸着“别傷到他們”
前面忽然出現一群人,就在街道的正前方,個個手上拿着棍棒大刀,惡狠狠的盯着馬車,就像盯着事物,阿風默默将車馬停下“主上,走不了了。”
南裕澤拉着葉青青直接跳下車,足尖輕點一個縱身上了屋頂,阿風一怔,也丢了馬車跑了,南裕澤速度快,在回首,已經甩了那群人好遠。這估計就是抱成團的災民在打家劫舍了。
南裕澤眉目深戚,奏折上說這些抱成團的災民很嚣張,跟強盜一樣,剛開始就在路上設路障,截過去的馬車,問車上的人要銀子要食物,不給夠數的就蜂擁上去把人打死把馬車拆掉。
“武宗的糧食也是這麽被劫的嗎?”葉青青不禁膽戰心驚,這些人本意其實不壞,就是餓的走投無路了,可大街上搶人東西和強盜又有什麽區别?且整個途洲的人都抱成團,來勢洶洶,怪不得官府沒法管。
“是。”南裕澤想了想“武宗的糧食是在官道上被劫的,虧了上萬兩。”
上萬兩啊,活該武宗的逮着災民就打。輕功比馬車快了許多,緊趕慢趕的到武宗時,武宗早已派人前來迎接,除了楊士平,意料之中的見到了方華,聽說武宗的糧食是方華的單子,五萬兩白花花的銀子換成糧食,方華親自押送,途中被災民給
搶了,于是武宗出不去這口氣,就把方華給扣下了。
方華倒沒做階下囚的意思,本來嘛,這糧食丢了怪不得方華,難民搶的官府又不管,怪隻怪你們搶不過難民呗。
“皇帝陛下。”毒宗老頭子作揖道。南裕澤點點頭“嗯。”
作爲正妻,葉青青明顯感覺到方華投來的放肆的目光,直愣愣的盯着南裕澤。
他們兩個是什麽時候勾搭上的?方華和南裕澤?
顯然南裕澤也感覺到這灼熱迫切的目光,渾身覺得不怎麽舒服,沒往那邊看匆匆就進去了,武宗宗主随後。
這雪整整下了一天,地上積的越來越厚,外面城裏偶爾有幾處冒着青煙的火堆,是那些難民在大雪天裏活命的資本,而普通住戶根本就不敢讓煙囪裏冒煙,生怕被難民盯上在被洗劫一空。武宗的請柬,一來是想給葉青青找個歇息的好地方,二來,聽說武宗的地牢裏關了兩千多個難民,打算活活餓死,官府前來幾次聲讨要放掉這些難民,武宗不依,就是不放,明擺着說了,這難民惹到我了
我就非餓死他們不成。南裕澤沖着這件事來,問武宗宗主讨個人情面子,放了那些難民,此話一出口,宗主那老頭子目光一凝“皇帝陛下心系天下是好事,可也不能不講道理,這些難民搶了我上萬兩的糧食,這口氣我難道就得吞
嗎?放了他們可以,您得賠我。”
桌上的茶瞬間涼了半度,也就是說,南裕澤要想讓武宗放了災民,就得代災民賠上萬兩的糧食。
理是這麽個理,南裕澤也确實沒有白白讓人武宗吃虧的資本,隻好開條件說“先帶我去看看他們吧。”看看那些災民到底可憐到什麽地步了,一個個都敢往刀口上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