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的。”
黑衣人冷冷的看着他,明顯的就不信,你特麽就是大白天的說瞎話就算你說對了老子也不吃你那一套,那影衛一揮手“帶走。”
如今這裏最少也有二三百人,昭辰身體還是重傷,若真大肆打起來,準不會占上風,更别說能安全跑掉了,這邊正僵持着,那邊一個人突然大喊“頭兒,在這兒!”
緊接着就是一陣噼裏啪啦的聲音,外面大雨傾盆,連雷電都閃在低空,一聲驚嘯劃破,這客棧都顯得搖搖欲墜。許敏還是那一身乞丐衣服,驚慌的擄着程辰澈往後退,一個縱身從閣樓上跳下去,穩穩的落在大堂,她是沒事,程辰澈在地上滾了幾圈兒,吐出一口黑血,整個人都在掙紮顫抖,似是将死的回光返照一樣
。
許敏手上拿着一把匕首,抵在程辰澈脖子上,他已經臉色青黑,被人勒住脖子往後拉,許敏瘋了一樣沖那些個黑衣人大吼“你們都後退,放我走,放我離開這裏!”
南裕澤房中那個被稱作頭的影衛急急忙忙出去了,南裕澤聽到外面呼天搶地的瘋狂,葉青青深深戚眉“程辰澈……”
蓦然她臉色一青,一顆心沉了下去“死了。”
她下意識就往外跑,幾個影衛亮了刀子要攔着她,長劍才剛拔出劍鞘,就被南裕澤的絲線斷成半截,葉青青已經沖出去了。
從客棧外進來一個男人,收了傘。圍成鐵桶的影衛自覺給他讓了路,是馮常遠。
似乎他長的就像是這群影衛的老大,瘋狂的許敏拿着刀子指着他“放我走,快點,不然我殺了他,他可是你們毒門的門主。”程辰澈這會兒已經沒了氣息,已經死在她手上了,她劫持的,不過是一具屍體而已,馮常遠隻看了一眼,整個人面色煞白。幾個影衛的劍架在南裕澤的脖子上,南裕澤緩緩從樓上下來,腳步并不急促,但
眼神就是迫切的。馮常遠與南裕澤對視那一眼時,整個場面都是安靜的,或許是南裕澤自身氣勢太過強勢,或者他的腳步太過沉重,許敏喘着粗氣看過去,她先看到的葉青青。手上刀子一顫,她尖叫着捅進程辰澈心窩窩處
。
這一舉動,讓葉青青也停下了腳步,沒救了,真的死了。
馮常遠倒吸一口涼氣“殺了她!”
影衛還沒從那插心窩的一刀反應過來,南裕澤一根紅線帶針,穿透她的琵琶骨,葉青青看着程辰澈的屍體驚呆在哪裏,許敏因爲疼痛而扭曲的臉沖她吼“葉青青,我詛咒你和你娘一樣不得好死!”
那根紅線猛地拉緊,一根鮮紅的骨頭破肉而出,血淋淋的。十七怔怔的站在門口,站在大雨下,愣愣的看着裏面滿地的屍體和血,慘叫和瘋子,人與人之間的縫隙,他模糊看到程辰澈躺在地上,身體裏像是有什麽東西轟然倒塌,壓的人喘不過氣來,一口甜膩卡在
嗓子裏,嘴角一絲猩紅,他就像心中的那個東西一樣,轟然倒地。
客棧裏昏暗的燭燈漸漸滅了,馮常遠木讷吩咐了句“把這裏收拾了。”
一道驚雷伴着閃電,将整個客棧映的明亮,和南裕澤稍慘白的臉,葉青青意味不明的愣着,這一切來得太快,就……這麽沒了嗎?
影衛很快收拾了這間客棧,在等等,天就亮了。
雨還沒停,昭辰給十七換了藥,深深歎了口氣,他脈象很混亂。
馮常遠出門帶了一套程辰澈往常穿的衣物,臨出門時落世千說要給他帶一套幹淨衣服,免得回家時搞得跟街上要飯的窮小子一樣,狼狽不堪像什麽樣子。
馮常遠當時不理解,現在理解了。
一套他常穿的月白色的,泛着竹青,洗的特别幹淨的衣服。
馮常遠靜靜的給他蓋上被子,又默默寫了封信寄給毒門,就蹲在門口不說話,葉青青見他那模樣實在傷心,也不願上前去勸,南裕澤拉了她一把,走過去。
馮常遠擡頭看了南裕澤一眼,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敢回去。”
他怎麽敢帶着程辰澈的屍體回去,他不敢啊。
南裕澤輕輕應了一聲,推門進去。
不僅馮常遠不敢帶屍體回去,南裕澤也不敢。
這客棧依舊很安靜,就是于凡塵鬧市中一間很普通的客棧而已,沒什麽特别之處,裏面死了一個人,這人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第二天一大早,馮常遠找了一輛馬車想把屍體帶回去,正兒八經的在程辰澈床下磕了三個頭,葉青青拽了拽南裕澤的衣角“不如我們在回去一趟吧,不急着走。”
南裕澤點點頭“嗯,好。”
他聲音有點沙啞,葉青青怔怔的看向他,他還是那張全世界都欠他錢的臉,沒有一點情緒,可他明明是很傷心啊,葉青青見他那一副事事都能忍的樣子,心裏總不是滋味。影衛處理許敏死屍的時候,從那屍體上扒下來一張面皮,那個不是許敏,在影衛前來搜客棧的時候,許敏就一個人卷了細軟跑了,她手下的幾個漢子是這樣交代的,昨夜狂風驟雨的,她鐵定能趁着混亂跑
掉。
南裕澤一瞬間想殺了馮常遠,事實上他也這麽做了,那根紅線拴住他脖子的時候,葉青青倒吸了口涼氣“不要!”
數十名影衛上前阻攔,馮常遠依舊跪在床前,南裕澤站在旁邊,那條線緊繃,一個想死,一個想讓他死。
那根線斷了,葉青青心裏是明白的,今天南裕澤不殺他,明天他回去依舊難逃一死。
既然許敏已經逃出大瑤國境,那麽在想抓她歸案就很難,約莫四五日後,遠遠的能看到萬毒山的山峰,葉青青歎了口氣,抿唇道“怎麽辦啊。”
怎麽交代啊,南裕澤揉了揉腦袋,他也不知道怎麽面對落世千,怎麽面對方清峰和霍青玄,怎麽面對十七,怎麽辦啊……江由卻站在萬毒山山下,他尚沒有登基,還不是皇帝,整個毒門都挂着白布條,那棺木一步步擡過來的時候,落世千冷冷笑了笑,拍了拍方清峰的背,一本正經的勸“看到沒有,那是真的。那是真的堂冥,
你相信啊,那是真的!”
那話他說給方清峰聽,也說給自己聽,終歸是說給大家聽的。方清峰扶着他,鬼知道他給自己灌了多少酒,整個人醉的一塌糊塗,他非要說醉一場在醒過來,什麽事兒都沒有,堂冥還是堂冥,才不是什麽鬼門主,毒門還是毒門,才不是大瑤的附屬,他自己不肯信,
也沒有人願意相信。
江由沖南裕澤作揖“辛苦了。”
南裕澤回頭看了棺木一眼“爲了你啊,這是你欠他們的。”
江由點點頭“我知道。”
爲了弄死葉緻,爲了讓江由登基,爲了讓毒門還是很早之前的那個毒門。江由的登基大典辦在八月初,在過了程辰澈頭七的後一天,雖是新帝登基,但大瑤不許見紅,也沒有什麽大赦天下之類的,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過于草率的登基大典,皇宮鋪了一條紅毯,江由身着龍袍手
拿長劍,站在皇宮最高處,下面群臣,有跪的,有不跪的,有服的,有不服的,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比較矛盾的登基大典。因爲大藥皇帝生前過于謹慎殘忍,幾乎沒有什麽兄弟親王之類的活在這世上,大瑤葉氏皇家這一脈,除了嫁出去的葉青青與葉甯,男兒身隻有江由和葉祯,葉祯年紀小,又因爲私下程辰澈答應入毒門月氏
一脈,江由這皇帝,做的理直氣壯。
朝中大臣服的甚少,所以江由拿着劍登基,問他們“那個不服?”
來參加登基大典的是全數,跪下的有二分之一,站着的有四分之一,猶豫不決想讓葉甯回來的有八分之一,想讓葉祯繼位的又八分之一。江由如此一喊,又顫顫巍巍的跪下幾個。
今個天氣不錯,鴻雁高飛,是個極好的兆頭,江由命禁衛軍給在站的各位都發了一把劍“今日不服者,賜自盡,家人十歲以上者,男丁充軍發配邊疆,女眷充做軍妓,十歲以下者,殺無赦!”下面一群人除了頭埋的更低的,就是眼巴巴瞅着江由的,本以爲會血濺當場的多,卻沒一人去自刎,江由一聲冷笑“自古來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古來從不缺願意當官的也不缺有能力當官的,當然,最不缺的
,就是能頂替你的位置的。”
林林總總又跪下四分之一。
剩下那四分之一,在等着江由能說出說服他們的話,讓他們堅持這麽長時間的老臣有個台階下,江由卻不稀罕,一甩衣袖轉身“剩下不服的,自盡吧。”他話音剛落,人轉身想走,他若一走,是真的一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了,不服的隻能去死了,身後霎時震天的呼聲“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