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戰戰兢兢的轉身去開大門,去看看外面到底是怎麽回事,事實上在他轉身的瞬間,落世千已經極速穿好衣服來逃跑了。
可是太監走不超過五步,突然一道利刃的聲響,他腦袋直接飛到門檻處,僵住落世千的腳步。
四周卻無一點聲響,依舊是飄的緩慢的雪和漸漸彌漫的血腥,就算他一個毒門的護法,此刻有傷在身的他也局促不安起來“誰,快出來。”
十二從屋後現身,背着昭辰冷笑“洛大人,别來無恙。”
“昭辰?”落世千懸着的心一下落地,此刻他一點也不想跑,反而想讓南裕澤快些殺到他這裏來,既然昭辰和他一個影衛出現在這裏,就證明這裏是安全的,是受不到威脅的。
很佩服他的頭腦,見他冷靜下來,十二就想拍手爲他鼓掌,奈何背着昭辰實在是做不了這個動作,就沖他笑了笑,算是對他這個所謂人才的敬仰。
人才這種東西擱在那裏都是搶手貨,十二上下看了他兩眼“看來您還不知道王妃娘娘在您宮裏。”
落世千微微驚訝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是闵鳴那個老狐狸辦的事,他估計覺得把葉青青放在他這裏能自己安心吧。
畢竟如果南裕澤來尋仇或是葉青青逃跑,洛升得應付,如果應付不了,就能以此治罪,寄一條人命在闵鳴手上,讓闵鳴可以随時随地以此理由殺了洛升。
落世千隻冷笑一聲,想必這時候,南裕澤已經殺進來了吧。
“嗯,我現在知道了。”落世千禮貌性的回答他的話,又嘲諷道“你且安心在這裏避難。”
十二就覺得有些尴尬了,正要說點什麽來怼他,一個眨眼覺得眼前生風,洛升就不見了,隻留他站的地方有一雙鞋印,印在薄薄一層白雪上。
十二不以爲然,既然他走了,那正好,可以把他的床讓給昭辰休息。
落世千首要任務自然是要保南盛,保了南盛,他才有機會做南沼的國相,有機會完成大瑤皇帝給的任務。他趕到乾清宮的後寝房時,那裏已經作爲首發斬殺地帶被血洗了,東西被砸至一空,地上都是殘屍斷臂,看着不免有些惡心,落世千眉頭深戚,胳膊隐隐作痛,這時疼的厲害,不免用手捂了一下,手心一
涼才發現那裏已經都是血了,也不曉得是不是剛剛風風火火趕來時被不知名的刀劍劃傷的。
那裏本就少了一塊肉,如今更像少了一塊骨頭,注意力一過去,疼得他面色發白,不禁咬唇蹲下身子,還是忘不了四處看看,看看南盛有沒有可能躲在那裏?
“洛叔。”一聲童音,膽怯且懼怕,甚至是發顫的乞求,在生死邊緣掙紮過的人,在某一刻的平安時,才能有這種聲音。
落世千擡頭,已經滿面汗珠,這屋子裏的炭火早滅了,如今四面開窗敞門,冷風嗖嗖的灌,吹的他火辣辣的身體與傷口有一絲涼意,可還是渾身疼出了大汗。
“你在找他?”
有了南盛的乞求,這聲音顯得霸氣多了,嗯,他現在是個王者,若可以,他以後也會是一個王者,落世千不想擡頭看那人是誰,因爲看了終究是那隻臉,越王殿下,落世千尴尬的笑了笑“别來無恙。”
南裕澤點點頭,将南盛那小家夥甩到一邊,摔暈過去,他走路自帶冷風,比外面的雪還要涼上幾分“嗯,别來無恙。”很無奈,落世千所有注意力都在胳膊上,如今無暇動腦細胞來應對他的話,感覺眼睛都快長到胳膊上了,南裕澤又說了些什麽,好像是饒他一命的意思,落世千嗯了一聲,就在沒後文了,南裕澤見他昏死
過去,見他那殘掉一半的胳膊看着着實礙眼,手起刀落,從臂膀那裏砍斷,嗯,這樣看着就順眼多了,突然又覺得一邊斷有些不對稱,就吩咐道“來人啊,砍掉另一條。”
隐在暗處一直跟随他的幾個影衛聽命行事,刀都快落下去了,一陣寒風,刮進來幾粒雪,程辰澈一腳踹開執事的影衛,南裕澤微勾出唇角一個弧度,誇贊他道“你的輕功又快了。”
言外之意就是你的辦事速度慢出了一個地球的檔次!
程辰澈扶起落世千,架在胳膊上欲把人帶走,沒想回答南裕澤的問話,南裕澤鐵青着臉“我沒說他可以走。”
話音一落,幾個影衛持刀站在門口,現在外面都在殺人,也不急于殺他們這兩個,南裕澤已經被逼到這種程度,過了今夜他就是一個傀儡了,或許不會在需要朋友這種東西了。
于程辰澈而言,今日今夜,南裕澤不在意多殺他這一個!
“我朋友。”程辰澈淡淡解釋“希望陛下能放過他。”
他的稱呼是陛下,這讓南裕澤有些不舒服“你知道我不想。”
程辰澈:“可你還是做了。”
南裕澤:“我讓你阻止了。”
程辰澈:“可我沒辦好。”
南裕澤:“不怪我。”
程辰澈:“嗯,不怪你。”
南裕澤一時語塞“不如你現在殺了我。”
“我辦不到啊。”程辰澈回首,對他傑然一笑“因爲你是南裕澤啊。”
還有翻盤的機會啊,你何必沮喪?你現在姓南,又不姓魏,南沼皇室的人那樣對你,你殺了他們又何必愧疚?現在你還沒有把南氏祖宗的江山拱手送給晉臨,又何必以死謝罪?
你什麽都沒做也什麽都沒錯啊,爲什麽要死?
程辰澈勸人的本事也沒有多麽的聖母,南裕澤也沒有洗脫多少罪惡感,就因着這番說辭,南裕澤道“把洛升送會梓桐宮照撫吧,别出宮了,我很爲難。”
畢竟誰死誰生又不是他說了算。
程辰澈點點頭“謝了。”外面鬧騰了一陣又緩緩歸于平靜,在外打仗的将士估計要很久以後才能收到消息了,梓桐宮是滿紫禁最幹淨的地方了,因爲那裏的雪是白的,背落世千回去的程辰澈在進寝房的時候嘴角狠狠的抽了抽“十二
,讓開。”
十二一臉懵逼“程少主?您怎麽背着洛大人?”
“要你管?給我騰個地方麻溜的!”
十二默默把昭辰往裏推了推,後來倆人均衡一下,覺得這床甚大,一人睡一邊,中間隔着放一條被子,倆人相安養傷。
十二與程辰澈相對視一眼,相顧無言,一臉懵逼,覺得甚是感概,程辰澈随口問了一句“十七怎麽樣了?”
“半死不活,一線生機。”
“什麽意思?”程辰澈很認真的問,因爲他平日總是跳脫不在線,這時候認真起來,到讓十二有些不自在,他淡淡愣了一會兒,不知道該怎麽說,愣了許久他噗嗤一聲淡笑“快臘八了吧?”
“嗯。”程辰澈貌似知道他想說什麽了,因爲十七喜歡喝粥,喝臘八粥。
“到時候少主可以去看看他。”十二默默靠在床梗上,順着沿滑下身子,坐下來。
程辰澈覺得他有些沮喪,就一臉不明所以,門外打打殺殺誰又了結了誰的生命,他們這些幸存者,或許隻是比他們死的晚一些的幸存者,難道不該高興一下嗎?
十二問他“程少主?你有親手埋過自己兄弟的感覺嗎?”
十二第一次與他說這些話,正在倒茶的程辰澈手抖了一下,他有點佩服南裕澤的智商了,因爲能把一個無血無肉的影衛培帶成一個情感渲染高手實在是……不服不行!
沒有故意渲染情感,也沒有催人淚下的台詞,十二就那雙空洞的眼睛,盤腿坐在床邊,也不在意程辰澈是否會回答他的話,靜靜的等着,若是以往,這時候衛毅他們應該會推門進來說“幹的漂亮。”
所以他期待那個推門進來的人,随着他的目光,程辰澈也無意的看了一眼那扇門。
吱吖一聲,開了一個角,朱青色的羅裙綢帶,窈窕纖弱的身姿,恍然一眼就像是葉青青,程辰澈挑眉,并不認爲那個是葉青青。
“十二,昭辰可還安全?”那人進來問,完全是一個陌生的女子,與昭辰一樣的氣質,清麗脫俗又偶有劍氣。
“安全。”十二回答。
她叫昭午,與昭辰同一編制的女影衛,這次晉臨下了血本,皇家影衛全都出來了。
程辰澈不認得她,她卻認得程辰澈,遠遠的福身一禮“程少主對主上多年來的照顧,昭午在此多謝了。”
影衛的增加對于南裕澤來說并不是什麽好事,就是監視多了而已,在影衛團裏注入新的血液,南裕澤還得費心多重新洗腦。
程辰澈扯了扯嘴角,喝光茶水解了渴,理都沒理轉身就走了,臨出門前說“我去看看青青,你照顧好他們。”
十二應了聲是。
葉青青睡的那叫一個舒服,身上縱然傷口可怖,但是不疼啊!
簡直厲害的要上天!梓桐宮的地牢跟普通牢房一樣,她在稻草上趴着睡覺,遠遠的映着燭光都能看到她流的哈喇子,比她流的血都顯眼,程辰澈曉得她沒睡,便淡淡笑道“别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