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騰的白氣霧化了房間,葉青青隻覺得這房裏很暖和,南皓成小心翼翼的從一旁太監手中紅色木盤上拿起那些散着的龍須根,那些看着特别不靠譜的東西。待瓦罐蓋子噼啪作響的時候,他才加入最後的龍須根,那蓋子稍稍掀起,就能問到一種很心曠神怡的清香,恍然置身于高山流水間惬意,摒去一切病痛煩惱,本來還将信将疑的衆人聞到這味道,一個個的
心事都越發重了,緊緊的盯着那鍋藥,巴不得那是下了砒霜的毒藥。“這龍須根,還是從七弟妹那裏讨來的呢。”南皓成似是随心的提了一句,衆人隻撇了一眼葉青青,葉青青臉色已經稍稍蒼白了些,剛剛那味道觸發味覺判斷系統,大腦百科稍加運轉計算出藥方,與先前南
皓成給她看的那張治咳嗽的藥方除了龍須根,其它的完全不一樣!
她臉色變的很突然,南裕澤就站在她身側,見她神情有異,又很下意識的握上自己的手,他驚詫,唇語問道“你知道了?”這麽快?你确定?
葉青青微微斂眸。
這藥皇帝絕對不能喝!
倆人眉來眼去傳遞信息之際,藥已經熬好了,趁熱倒出一碗黑漆漆的藥汁來,聞着不似那些普通苦藥令人作嘔,隻是很舒暢,隻聞一聞便有疏通經脈,惬意靜心之效。
難不成果真是神藥?太後面露喜色“快,快找人試藥!”
一太醫膝行兩步過去,分倒一小碗來喝下,大概持續半盞茶時間,他恭敬的向太後跪拜“禀太後娘娘,這藥先前清王已讓微臣試過,無恙!”
“咳咳!”皇帝在裏面重重的咳了幾聲,蒼老着聲音催促道“還不快拿上來。”
病着的皇帝,他聲音比太後還要蒼老幾分,一直靜默在一旁與太子站一起的皇後也終于有所動靜,緩緩的拍了拍太子的手,示意他沉心,不要急躁。
皇後親自端着藥碗進去了,她可不敢故意打翻藥碗什麽的不給清王機會,眸光緊緊看着那微微晃蕩的藥汁,仿佛能從裏面看出砒霜來。“不能喝!”葉青青最終沉不住氣,南裕澤放手沒有攔她,她狂撲上前,而皇後陰沉凝重的眸子在那一刻大方光彩,她就知道這突如其來的藥有問題,手下加快了動作,硬是在葉青青打翻藥碗前喂皇帝喝了
一口。
皇帝龍床與外堂煎藥的地方隔着六層黃紗布簾,葉青青撞進去,那藥碗噼啪一聲碎掉,濃褐的藥汁灑了滿黃簾。
“放肆!給我抓起來!”太後一拍桌子騰的一聲站起來,鐵青着臉怒吼“給我拉出去杖斃!”
皇後心裏湖面般平靜,也微微愠怒,直指葉青青呵斥“你太大膽了!”
南裕澤靜靜的站在原地被太後的侍衛給一同壓下,葉青青也被反押跪在龍床邊,太子表情立馬也精彩了。
已經晚了,皇帝已經喝了藥,很快,嘔出一大口黑血來,整個人咳的像是要立馬死掉然後馬上馬的發布國喪。
一幹太醫争先恐後的往皇帝身邊湊,皇後被擠了出來,葉青青也被擠了出來,犯人一般被強行跪在太後面前,一太醫從龍床那裏連滾帶爬的出來,一把鼻涕一把淚慌裏慌張的說“那藥有問題,有問題。”
太後鳳眸一緊,南皓成也噗通一聲跪下,慌了神兒般六神無主求道“皇奶奶,皇奶奶明察啊。”
太子就很高興了,他不是一般的高興,果然上天還是眷顧他的,雖然他不知道這到底是鬧得那一出戲,但明顯的,皇帝僅剩的三王之中,唯有他一人置身事外!
你們鬧啊,你們可勁兒鬧啊,自己挖的坑,分屍也要填滿了!
那太醫一聽清王說藥有問題,又爬到剛剛點火燒藥的爐子前,不顧瓦罐燙手,手一下伸進去,撈出一把藥材幹兒來。
葉青青與南裕澤相視一眼,南裕澤靜靜的看不出一點波瀾,這事他攔不住,隻能走着瞧,葉青青見他這模樣就知道他無能爲力,自個心下一空,慘了,這次非得整牢裏不行。
從那堆藥材幹裏,太醫被燒的通紅腫脹的手上躺着可憐巴巴的龍須根,他嗅了又嗅“太後娘娘,是龍須根的問題,是龍須根……”
太後鳳眼一垂,大家都不敢說話,連置身事外的太子也是大氣不敢出,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也栽溝裏去。
葉青青分明從清王南皓成急切懊悔的眸子裏看出最深處的平靜沉穩。
太後最信任陳太醫,這時候隻有他說的話才算話,他被從龍床那裏叫出來,隻三兩下檢驗他便肯定道“禀太後娘娘,這龍須根,是以巫靈蛇毒所灌溉養育。”
這話一出口,一屋子人都把焦點轉到葉青青身上,剛剛清王說了,這龍須根是從她那裏讨要的,巫靈蛇是大瑤皇族欽天鑒處産的劇毒之物,用來鏟除異己的強控毒藥,除了大瑤皇室,絕無僅有!
誰是大瑤皇室?葉青青!誰會醫術?擅救人者害人更甚,越王妃起死回生之術傳的滿城風雨!
葉青青一直沉着眸子,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在不表态,那就真的沒有翻身的餘地了,太後怒的雙眼發紅“你這賤貨真是放肆!”“不,巫靈蛇毒的産量均在我父皇手中嚴管,一滴一縷的量都有記載,我沒有!”葉青青這話純屬萬急之下的瞎扯淡,全世界都知道巫靈蛇是大瑤皇族的至寶,既然是至寶又廣爲人知,産量肯定稀少且嚴控
,所以以上都是她瞎猜的。
說什麽都是徒勞,南裕澤示意葉青青不要在反抗了,這事他自有辦法處理,葉青青鎮定的讀懂了他眼神裏的意思,真的就在也一句話都不說。太後冷哼一聲,怒道“怎麽?你是在暗指這蛇毒是你父皇給你,讓你來南沼作卧底來了?讓你來加害南沼皇帝,好扶持你夫君登基,在以國政雙帝制的女權來分南沼一半江山嗎?這算盤打的真是讓哀家都折
服!”
話越說越激烈,衆人都用惡狠狠的眼光盯着他們夫妻兩個。
爲了不讓事情真的鬧大燒在自己身上,剛剛南皓成就換了真正的龍須根來重煮藥方,此刻他也不摻和添油加醋什麽的,隻一心顧着藥湯,希望能快點熬出來。
慕容複藍打聽到這邊動靜鬧大,趕緊上了馬車往皇宮趕,她來不及了,南裕澤與葉青青已經雙雙入獄,禍及将軍府,慕容複元手中的半塊虎符當晚就被收了上來,且被下令圈禁将軍府。
禍水波及很大,連與南裕澤關系斷了很久的曦皇貴妃都被禁足在自己宮中。
清王以最快的時間熬出第二份有效的藥湯來,用項上人頭來擔保這藥無礙,甚至允許皇宮禁衛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隻求能讓皇帝喝下這碗藥。
情況緊急态度誠懇言辭激烈雙眼泛淚脖頸滲血的情況下,皇後在微微推波助瀾一下,那藥成功的灌進皇帝肚子裏,成功的止了咳嗽,成功的讓皇帝順了氣。
衆人懸着的一口氣落了地,皇後隻期盼着這碗藥在出差錯然後清王人頭落地,沒料到這藥這麽有效,當即緩下病情,太子臉色也轉變了些許。
待皇帝悠悠轉醒,一屋子人喜極而泣的跪地“恭喜皇上,恭喜太後娘娘!”
清王南皓成脖頸上一道血珠順着刀流,他微微張唇,什麽也沒說,待侍衛收了刀劍,太子立馬上前關照“五弟無大礙吧?”
清王擺擺手,捂住自己脖子上的傷口,血順着指縫流,他頭重腳輕的暈死過去。
這事兒真正平息下去的時候,已經是夜半三更,皇帝精神恢複的很好,睡了這一連幾個月裏,第一個好覺。
大理寺的深牢裏,最深的深牢裏,葉青青一身囚衣與南裕澤兩個幹瞪眼,諷刺道“行,幹的漂亮,好厲害!你五哥真棒!”
南裕澤靜靜的閉着眼睛,自打進了牢房,不,自打今日下午在皇宮大門前下了越王府的馬車開始,他就一句話都沒說過。
要說他慫嗎?他是真的慫?都被人算計到牢裏去了眼看就懸屍刑架上了你這麽淡定很不給大家這興師動衆的面子好不好?
葉青青賭氣“你一個人死沒關系,我還沒活夠……”
南裕澤挑眉,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冷冷開口,說出這麽長時間以來的第一句話“怎麽,是我拖累的你?”
葉青青一時語塞,這麽久以來第一次被他噎着,見他依舊這麽淡定,被打入牢房跟出來旅遊一般,她怔了一下,賊兮兮的笑了笑,忽然就懂了“你?自有安排?”
“你閉嘴,我沒有。”南裕澤白了她一眼,淡淡然的翻身睡下。
葉青青抓狂,特麽的差點沒忍住踹死他。越王進獄,越王府豈能幸免?衛毅他們那天一早就沒了人,程辰澈拿王府滿地爬的王八炖了碗龜苓膏吃飽了也一早走人,所以皇帝派人查抄越王府時,裏面并沒有查到他們影衛,隻有普通的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