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砸在她的頭上,然後她感覺到一樣又一樣的物品迎面砸來,她費力地将被子給扯開,在她擡頭呼吸到新鮮空氣的那一瞬,猛地一重物忽然砸在了腦袋上,并非松軟的布料和重物,而是結結實實的撞擊,當即砸得梁蓓眼前一暗,她倒在了地上。
沒想到梁蓓忽然會從被子下鑽出來,也沒想到花瓶會正好砸在梁蓓的額頭上,梁一予看她倒下的那一瞬有點懵。
然後,她看到梁蓓沒有掙紮,沒有呻吟,就那麽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
梁一予在原地僵硬地站了半響,然後她慢慢地朝門口挪了過去。
“喂,你——”
梁一予微微俯下身,遲疑地出聲去喊梁蓓。
客廳的燈光可以照亮門口,梁一予看到僵在地上不動彈的梁蓓忽然動了動。
那一瞬間,梁一予在心裏不由得松了口氣,猛然間提到嗓子眼的心也歸于原位。
梁蓓就昏了一下下,然後茫然地從地上坐起身來。
梁一予神情有些無措地看着她。
她在流血,額頭上被花瓶砸出一個小坑,有鮮紅的血液汩汩流出,染濕了她半張臉,不過她似乎沒有察覺到。
恍惚了幾秒,梁蓓才感覺到疼痛,她直接用袖套擦拭着額頭上的血迹,但剛擦幹淨又流了出來,她擦了幾下後就有點慌亂了,于是幹脆放棄。
她朝梁一予強擠出一抹笑容來,然後雙手撐着膝蓋站起身,她道:“飯菜都掉地上了,你想吃什麽,我重新給你做。”
又是這樣。
毫無怨言,毫不憤怒,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一樣,連說話的麻木語氣都是不曾變換的。
梁一予不知哪兒來的怒火,眼看着梁蓓站起身,忽然一個上前,猛地就一把将梁蓓給推倒在地。
“吃吃吃,吃什麽吃?!我不吃!每天看着你就飽了!每天除了做家務就是做飯,你是個死人嗎?!你特麽給我滾行不行!我不想看到你!”
梁一予憤怒地站在門口,怒火滔天地指着玄關方向。
梁蓓被她這麽一推,跌坐在地上時隻覺得暈眩,又聽得梁一予一陣怒火,耳朵嗡嗡作響。
她的手撐在地上,又慢慢地站起身。
“一予,你幾天沒有好好吃過飯了,再不吃點兒東西,身體會吃不消的。我知道你擔心夏陽,但——”
“你知道?!你特麽知道個屁!”一提到夏陽,梁一予就火冒三丈,“你知道我怎麽想的嗎,那些人喪盡天良,死有餘辜!你跟那些人一樣,活着沒用,都該去死!明明是你自私自利犯下的錯,憑什麽你稍微對我好一點,就一副得讓人來同情你可憐你的死樣子?!你當全世界就圍繞着你一個人轉的啊?那些人做了那麽多壞事,那些沒有屁用的警察不去管!非得等夏陽爲民除害之後,警察才站出來去抓夏陽?!你們這些人活着除了颠倒黑白還會做什麽?!我告訴你,我是不知道夏陽的下落,我要是知道,我早跟他一起走了,跟他殺該殺的人——”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打斷了梁一予所有的話。
梁一予愣在原地。
眼中的怒火被這一巴掌給拍散,梁一予似是有些反應不及——這個懦弱而卑微的女人,竟然會動手打自己。
“在你眼裏,我可能是該去死,活着沒用,連我自己的不知道我爲什麽活着。有很多像我這樣的人,活着還是死了都沒人在乎,甚至還有人拍手稱贊。”梁蓓站在梁一予跟前,面色蒼白,跟血迹形成鮮明對比,她明明是在抗争,可聲音卻溫柔而無力,“但沒人有權利去剝奪别人的性命,你不可以,夏陽也不可以。夏陽很可憐,我也心疼他,可他做錯了,做錯了就是做錯了,再多的理由他也是做錯了。一予,你可以喜歡他、心疼他,但你不能支持他,你不能打心底覺得他做的是對的。”
“可他就是對的!他有什麽錯?!傷他害他的人活着,而且活得還比他好!别人不幫他,老天不幫他,還不準他幫自己嗎?!”梁一予激烈地反駁。
“這也不是他能殺人的理由啊……”
梁蓓虛弱地跟她争執着。
可,話音未落,梁蓓身形一晃,就無力地倒在地上。
“梁蓓!梁蓓!”
*
救護車來了又走,動靜驚動了半個小區的人。
有人圍觀,有人議論。
梁蓓被救護車接走了,她那個鐵石心腸的女兒竟然沒有抛下她,而是一起坐上了救護車。
付涼和喬言在樓上就聽到了所有的動靜。
“你今晚不出攤?”
站在餐桌旁,喬言用竹簽挑起一小塊腌蘿蔔到嘴裏,清脆爽口。
這是付涼帶回來的,晚餐剩了點兒,可以當零食吃。
“不出,陪你。”
付涼簡單幹脆地回答。
收到那威脅快遞後,喬言一切如同以往,就跟平日裏收到快遞、外賣一樣随意。
可想而知,就算他再如何叮囑喬言注意安全,喬言也不會将這叮囑放在心上,索性不如在家陪着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