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言枕着他的臂膀,呼吸歸于平緩,身上蓋着厚被,肌膚接觸,汗水相融。
付涼抓住她的手腕,手指摩挲着她手腕上方的彈痕,動作很輕,輕觸的皮膚微癢。
“付先生。”
喬言喊他,嗓音微啞。
“我叫付涼。”
喬言固執地喊他:“付先生。”
付涼沒說話。
眼睑微擡,喬言視線掠過他的輪廓,看到窗外霓虹燈光,細細碎碎,星星點點,道路有車行駛而過,聲音明顯。
房間倒是顯得靜谧。
視線收回來,喬言說:“我隻認識你一個姓付的。”
倏地側過身,付涼将她壓在身下,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喬言,我叫付涼。”
在這個問題上,付涼有種古怪的執着。
唇角彎了下,喬言喊他:“付涼。”
“嗯。”
手指從她發間撫摸穿梭,付涼瞧見她略帶笑意的眼神,古怪的情緒湧上心頭,于是他低頭再次吻她,香豔誘人的味道。
剛平息的呼吸漸漸紊亂起來,喬言輕微的舉動就能撩起火焰。
她成了他的毒藥。
很久。
喬言将頭埋在他頸側,輕聲說:“電視沒關。”
“嗯。”
他低聲應着,胸口起伏,手指刻意劃過她的軟腰,激起一陣顫栗。
喬言咬住他的鎖骨,稍稍用力,唇齒的觸感,舌的輕微觸碰,卻像是某種挑逗,很快挑起他的反應。
不能自已。
“新年快樂。”
她在他耳邊說。
……
喬言做了個夢。
在夢裏,她見到很多東西。
RPG在身側爆炸,再睜開已是血肉橫飛的場景;炮彈硝煙裏,上一面嚎哭的孩童,下一秒再無聲息;背着各種武器裝備掃射的男人,頭被砸在牆上時的劇烈疼痛……
她聽到有人在喊,爲什麽戰亂屬于他們,爲什麽受苦的是他們,爲什麽活着要那麽難受;她也聽到有人在笑,站在火力頂點的俯視狂笑,那是屬于殘暴者的歡樂;她還聽到有人在她耳邊低語,‘喬,生活在你們的國家,真好。’
一個人,一杆槍,她看到一個亂世英雄,硝煙戰火裏無畏無懼、勇往直前,然後又看到英雄倒在她懷裏,再無聲息。
後來,她見到蘇木在遺書上親筆寫下的話——
『如果你沒法阻止戰争,那你就把真相告訴世界。』
“如果你沒法阻止戰争,那你就把真相告訴世界。”
喬言在夢中掙紮清醒。
翻身坐起。
渾身冷汗,忽的掀被,更是寒冷,喬言被凍得一個哆嗦。
然後,身側有人起身,一隻手搭在她的肩上,帶着正常的體溫,不是睡夢中的冰寒溫度。
“喬言。”
她聽到付涼在喊她,很輕的聲音,卻聽得安心。
偏過頭,她在黑暗中感知到付涼的存在,恍惚了幾秒,她才漸漸意識到什麽,輕輕吐出口氣。
她問:“付涼,有煙嗎?”
付涼在她的頸側摸到一層冷汗,襯衫衣領濕透,短發濕了近半,她渾身都很涼,涼到讓他下意識想将她摟在懷裏。
他從床頭櫃的抽屜裏拿出一包煙——女士煙,就是先前從她兜裏順走的那一包。
挑出一根煙,将其叼在嘴裏,喬言用打火機打了兩次,也沒見火光,于是她幹脆将打火機丢給付涼。
“幫我點。”
她聲音沙啞。
付涼一下就将打火機點燃。
窗簾不知何時被拉上,卧室裏一片漆黑,打火機火苗亮起的那一瞬,付涼瞧見喬言的側臉,白到不見血色,如同白紙,細細的汗從額角滲透出來,彙聚一滴從下巴滑落,滴到她的鎖骨上,晶瑩透亮。
煙被點燃,火苗熄滅。
喬言靜坐着,抽完一整根煙。
時間一點點流逝。
當她再去拿煙的時候,手指忽的被抓住,付涼低聲說:“可以了。”
眼睛适應了黑暗,喬言看着一直坐在身旁守候的付涼。
忽的,她垂下眼睑,低笑一聲。
她問:“付涼,我是不是很可怕?”
付涼伸出手臂,正面攬住她的肩膀,将她拉倒在床上,發絲在枕頭散落一片。
他側躺在她身邊,緊緊摟住她,在她耳邊輕聲說:“有時候,是。”
她經曆過什麽,不重要;是否可怕,也不重要。
他無法用言語去安撫她。
隻是,他依舊無比慶幸,那一天多管閑事,摁響了她家門鈴。
“呵。”
喬言笑了一下,沒有再說話。
她閉上了眼。
這是這一次,過了很久才睡着。
*
早上,六點。
付涼睜開眼的時候,喬言還在睡覺。
有微弱光線從窗簾縫隙透射進來,付涼隐隐能看清喬言的輪廓,側臉線條弧度優美,眉目、鼻梁、薄唇,再到下巴,無不精緻,她睡着時呼吸清淺,雙眼緊閉,睫毛濃密而細長,輕微顫動時如蝴蝶展翅,沒有那般驚心動魄的豔麗,卻有着令人心神安定的美好。
可,不管怎樣的姿态,她從來都是她自己的。
他得到過她,如同幻覺。
邪惡的力量掌控着他,沒有讓她繼續沉睡下去,他親吻着她,很溫柔輕緩的動作,拂過昨日留下的痕迹,挑動着她所有的敏感。
喬言從睡夢中醒來,身體的不适讓她蹙眉,半睜開眼,她瞧見喬言俊朗的眉目。
“付涼——”
她想說話,話卻被付涼封住。
半響。
付涼将她摟在懷裏,她閉着眼,平緩着呼吸。
他穿着件T恤,她穿着他的襯衫,衣服都很薄,懷抱的溫暖互相傳遞,隔着布料的接觸也異常敏感。
他的手指輕撫着她的背脊,那裏有一道疤,隻有輕微的痕迹,但多次的熟悉,早已讓他掌控疤痕的位置。
有點癢。
喬言掙脫了一下,卻沒有順利掙開。
喬言說:“付涼,今天穿我買的。”
她的語氣很平緩,一如既往,如同強制性的命令。
“嗯。”
付涼知道自己無法拒絕。
“還有我身上這件。”喬言補充道。
微微一怔,他回答:“好。”
他一低頭,聞到屬于她的體香,襯衫上,還染着淡淡煙香。
有那麽一瞬,他忽然想辭職。
自制如他,卻因爲冬日清晨的一個溫暖懷抱,而想着動搖他的日常生活。
簡直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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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沒法阻止戰争,那你就把真相告訴世界。』——戰地記者的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