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輕擡,煙蒂被抛向垃圾桶裏,在風中些許偏離軌道,但卻準确無誤地落入。
她穿着黑白相間的格子風衣,内搭一件白色毛衣,風從她身後吹來,發梢輕輕晃動,敞開垂落在兩側的衣擺輕揚,她翹着二郎腿,纖細修長的腿呈現出優美流暢的弧線,手在兜裏一摸,慢條斯理地掏出一根煙來,用打火機點火的姿勢熟稔自然。
客廳很安靜,她無聲點煙的姿态很美,但這樣的架勢,卻讓空氣中多了點緊張。
薛泓和付涼都在等她說話。
——等她這樣一個身處局中卻更似旁觀者的人,說一下她此刻的想法。
“我記得買了酒。”
他們等來這樣一句話。
香煙的火光忽明忽滅,一點鮮紅亮光,升起的白眼打着彎被吹散,有些跟火鍋的水氣夾雜在一起,迎面吹向付涼。
薛泓偏頭看向付涼。
吃火鍋必配啤酒,薛泓買來了幾瓶,但是付涼一回來,就将啤酒收了,并且不準他再提及。
僵持兩秒,付涼一言不發地起身,走向冰箱。
他拿來兩瓶啤酒、三個杯子。
喬言朝他伸出手——顯然,她要的不是杯子,而是啤酒。
而她的眼神和動作,俨然沒想空手而歸。
付涼将一瓶啤酒遞給她,喬言接過時手指碰到他的,冰鎮的啤酒跟她手指溫度對比,另付涼停頓了下後松開,然後将另一瓶給了薛泓,再把杯子擺放好。
薛泓用手指将瓶蓋捏開,剛想倒酒,意識到喬言的那瓶酒還沒開,但擡眼看去時,隻見喬言拿着啤酒蓋往桌上一摁,蓋子就順利被打開。
他狐疑地斜了付涼一眼。
付涼一臉見怪不怪的表情。
給自己倒了杯酒,喬言拿起酒杯喝了口,在放下之際看了眼對面桌上盛放湯圓的碗,忽的問道:“不吃湯圓嗎?”
薛泓:“……”
付涼:“……”
分明是在詢問,但他們卻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威脅。
仰頭将杯中啤酒一飲而盡,薛泓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如同喝斷頭酒一般的架勢,将湯圓給拿回了跟前,直接塞了個湯圓到嘴裏,并且面不改色地咽下。
同時,不動聲色地撞了下付涼,示意他趕緊吃。
喬言也略帶笑意地盯着付涼。
無奈之下,付涼隻得硬着頭皮吃這不知放了多少作料的食物。
好在喬言的湯圓做得不小,因晚上要吃火鍋,所以付涼每碗隻煮了四個湯圓,吃完倒是沒什麽問題,隻是連付涼都下意識喝完兩杯啤酒。
等他們倆吃完,不知不覺間,喬言已經喝完半瓶啤酒。
“所以,”将煙掐了,丢到垃圾桶裏,喬言神情懶懶地看向他們,問,“我要做點什麽來配合你們?”
薛泓松了口氣,道:“不要一個人亂跑就行。”
本來就是想保護喬言的安全,隻要喬言不責怪他們私下跟蹤、窺探她的隐私就行。
喬言掀起眼睑:“有嫌疑人嗎?”
薛泓道:“以前有,現在排除了。”
“哦?”
喬言挑眉。
畢竟她是參與者,加上她表現出的淡定,薛泓倒也沒瞞着她。
自從快遞這條線索斷了後,他們就試着從“兇手以怎樣的方式找出這樣一批獨居的女性”入手,後來經過多種對比,發現她們都有統一特點——宅。
除了工作,基本都在家,周末經常點外賣。
他們就從外賣員入手,查到一個符合兇手特征的外賣員——兇手初步認定爲:年齡四十歲左右、其貌不揚、身材并不強壯、不善交際卻心思缜密、事業受挫、單身獨居。
這個嫌疑人符合所有特點,并且會記錄所有送餐地址,因爲當外賣員已有三年時間,所以給大部分收到快遞的女性都送過外賣。
可惜的是,在第四場兇殺案發生的時候,他有着絕對的不在場證明。
并且之後發現,以他的性格和能力,很難犯下這樣一連串的兇殺案。
基本上算是排除了。
“哦。”
将一塊肥牛夾出來的喬言,在薛泓說完後,淡淡應了一聲。
稍作停頓,薛泓道:“我能問問,你爲什麽想……”
“自殺?”
喬言淡然地接過薛泓自覺敏感的話。
她将肥牛在幹碟裏沾了沾,然後夾着肥牛送入嘴裏,眉宇漸漸舒展開。
這時,将準備嘗試牛肉醬的付涼,敏銳察覺到對面的視線,擡眼赫然發現喬言在看他——手邊的牛肉醬,付涼斜了她一眼,把牛肉醬放到她跟前,而她則是很配合地把不怎麽喜歡的油碟給了她。
薛泓全程盯着兩人的互動,有種“現在讨論的話題竟然沒有一兩碟蘸料重要”的感覺。
将白菜丢到火鍋裏,喬言輕描淡寫道:“大概就是我被盯上的那些原因。”
大概,就是可能性,也不是全部。
在校被排擠、工資被迫上交父母、辭掉工作、沒有什麽朋友。
這些理由,可以,但不充分。
但是,這種問題顯然不好深入詢問下去。
将最後一點啤酒倒入杯裏,喬言拿着空酒瓶晃了晃,朝付涼問:“還有嗎?”
付涼淡定回答:“沒了。”
薛泓:“……”
他明明買了五瓶的。
但,喬言并未追究。
等杯中的酒喝完,她就開始專心涮火鍋。
大多數時候,都是她看種了哪樣食材,然後就往火鍋裏夾,熟了後自己吃一點,其它的都歸薛泓和付涼。
好在薛泓和付涼都不挑食,什麽熟了吃什麽,她放什麽都無所謂。
桌上的火鍋冒着騰騰熱氣,喬言往鍋裏放了一把香菜,然後就将筷子放下了。
“付先生,準備蛋糕了嗎?”喬言問。
付涼一怔,回答:“沒有。”
“你們繼續,我去做個蛋糕。”
喬言從椅子上站起身。
“現在?”薛泓訝然。
“嗯。”
手指将右側發絲拂到耳後,喬言應聲,繞過餐桌往門口走。
她經過付涼身邊時,付涼眸色微凝,抓住了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