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王問道:“何事?”
“回王上,聽說三王爺在南邊,讓軍卒屯田,收成不錯。”
“屯田?”作爲一國之王,甯王居然不知道三兒子在南方城池屯田養活軍隊,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甯王問向兒子,“老三,有沒有這回事?”
“是,父王!”夏宗澤連忙回道,“這些軍卒種的田,剛好夠他們自己吃的。”
“夠吃了?”甯王驚喜的問道。
“是,父王!”
就在大家都準備聽甯王下一句會是什麽話時,甯王的下一句出來了:“要是老四也讓軍卒自己種田,是不是也夠吃了?”
所有大臣都沒有想到,甯王竟會說出這麽一句,頓時石化!
夏宗澤緊起的心頓時松了下來,拱手回道:“兒臣不知!”
“王上——”葉大人連忙上前,“王上,在敵國種田,一個弄不好,種的糧食全被敵國搶去啊!”
葉大人的本意是維護自己的外孫,那曾想到是給夏宗澤兄弟倆開了道,真是……哈哈……歪打正着。
文國公想死的心都有了,這老不死的,外孫沒本事種田找這借口,你怎麽不去死。
甯王眨了幾下眼,問道:“對啊,老三,你種的糧會被敵國搶去嘛?”
夏宗澤面露擔心之色:“回父王,有點擔心,但問題不大,現在兒臣最擔心的是另一個問題……”
甯王好奇的問道:“什麽問題?”
夏宗澤拱禮回道:“兒臣問别人借的糧食種子,這銀子還欠着呢,父王能不能讓朝庭幫兒臣還一下。”
“啊,種子是借的?”甯王問道。
夏宗澤回道:“是啊,父王,若不然,那來的糧食?”
“對,對,沒種子長不出糧食,”甯王問道,“欠了多少銀子?”
“回父王,連本帶利,有三十萬兩!”
“咝……”
“咝……”
……
朝殿内抽氣聲一片。
甯王都感覺多了,問道:“怎麽這麽多?”
夏宗澤一臉沉重的說道:“父王,兒臣已經兩年未從朝中拿過一粒糧食了。”
“那朝中的糧食到哪裏去了?”甯王皺眉。
朝殿内的臣子們都啞雀無聲。
甯王看着不吭聲的臣子,開口說道,“難道我沒理朝事,你們這些亂臣賊子,貪了寡人的糧食?”
不知爲何,甯太子的心從像今天這樣輕松,他甚至感覺到了悠閑,一直以來,都覺得自己爹不着調、不靠譜,可從沒覺得他像今天這樣不靠譜得讓他心情愉悅。
每一句不靠譜的話,都讓他想拍手稱贊。甯太子想拍手稱贊,那就有人想找塊豆腐撞死。
首先跳出來的是少司馬葉大人,他連滾帶爬,跪到甯王跟前,“王上,四王爺連年帶兵打戰是耗了不少糧食,可不該拿的絕沒有拿。”
葉大人這話也隻有三歲小孩相信,大司馬一直空缺,作爲管軍政、軍賦的最高級官員,對自己的外孫走後門,那簡直易如反掌,他還好意思上前哭訴,這臉也能比城牆厚了。
“那老三借的銀子,你拿不出來了?”
“王上,國庫空虛,拿什麽給三王爺還銀子。”葉大人的臉比哭還難看。
甯王剛想問老三,那怎麽辦,補刀的人上來了。
文國公上前一步,面露笑意,“不知王爺借了何人的銀子?”
夏宗澤冷眼看向自己的舅舅,回道,“直接拿了種子,還沒有付銀子,這算不算是借,舅父大人——”
“舅父就是感興趣,問一下!”
夏宗澤反問:“舅父大人,我們常年在越國買糧,你不是不知道吧?”
“當然知道!”文國公面笑心不笑,五、六年前,到越國買糧還是自己的事呢。
夏宗澤轉身問向葉大人:“這兩年我到朝中要銀子買糧,葉大人,你給了多少,還記得嗎?”
葉大人開始冒冷汗,這兩年幾乎沒有從自己這裏走過,想到這個,他既愛又恨,爲何這樣說呢?從自己這裏拿不到銀子,夏宗澤打仗搶來的戰利品也不上交,東西不經手,那來賺頭!
夏宗澤皮了一眼葉大人,“沒銀子可買不到越國郁家的糧食,所以我現在換了一家,賒了賬,拿了種子,自己種田,舅父你覺得怎麽樣?”
“甚好!”文國公眯眯一笑。
夏宗澤微微一笑,說道:“可這糧食還在地裏沒收呢,這天上飛的鳥就開始啄糧了,你說我要不要全趕了?”
“趕,當然趕!”文國公全然處在被動之中。
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文國公想從甯王這裏找到突破口,甯王依然跟以前一樣不着調,可是這次不着調,居然全着在兩個兒子身上,難道他的不着調,其實是裝出來的?
文國公深深的看了一眼甯王,難道是覺得兒子長大了,不需要我們這些老家夥了?他裝着不經意的樣子,看了一眼太子,又看了一眼甯王,一種從沒有過的危機感油然而生。
此次早朝,可以說,是近幾年來,甯王說話問事最多的一次早朝,雖然實質上,他沒有解決任何朝政,可每當某些大臣要把話拐到某個點時,甯王總是能輕易的把這個拐點打亂了,整個早朝不歡而散。
出了宮門
甯太子和夏宗澤坐在同一輛馬車上,甯太子雙眼微眯,夏宗澤問道,“舅舅這兩年越發不像樣子嗎?”
太子點了點頭,“嗯!”
夏宗澤搖頭歎道,“這天下還沒有掃平呢!”
甯太子伸手撫到夏宗澤肩上,“朝中的事,我來解決,你隻管掃天下。”
夏宗澤點點頭,“大哥,你知道的,除了打仗,我不耐煩這些事情。”
甯太子點頭,“我明白,你做的很好,是我的手段不夠強硬。”
“大哥……”
甯太子一臉堅毅:“你放心,朝中的事情,我會把握。”
“大哥,辛苦你了!”
甯太子笑了笑:“我們是親兄弟,大哥爲你坐鎮京城,一旦掃平天下,你就可以順利登基了。”
“大哥——”夏宗澤驚呃叫道,“怎麽會是我?”
甯太子低頭苦笑一聲,“大哥的事,你還不知道嗎?”
夏宗澤安慰說道:“大哥,事情肯定有轉寰的地方。”
甯太子搖頭,“你還記得你的殺名是怎麽來的嗎?”
“大哥……”聽到這話,夏宗澤也面露苦色。
甯太子憂傷的說道:“爲子哥哥,你屠城殆盡,落得一個世人皆知的名号——殺人魔頭。”
夏宗澤一臉痛色:“大哥,我覺得我殺得還不夠……”
甯太子打斷了他的話:“子韬,不要說了,你現在已成家,雲持大師又親說你的姻緣是天作之合,就不要再爲哥哥的事殺戮了。”
夏宗澤卻說道:“大哥,可我答應母後了,一定要扶持你登上大基,你這樣做,讓我如何對得起逝去的母後!”
“七歲的話,你還記得這麽清楚?”甯太子輕輕一笑。
“當然,大哥,我答應過母後的。”
甯太子輕輕的搖了搖頭,“我現在的樣子,又如何能登上大基,大哥爲你鋪路,和你一起掃天下。”
“大哥——”
“别說了,我們兄弟齊力,掃平這天下。”
夏宗澤痛心的看向自己的哥哥,爲他心疼,整個心都絞。
王府
林怡然正在親自下廚,做了幾樣時令小菜,炖了栗子紅薯排骨湯,紅薯就是從南夷帶回來種植的蕃薯,栗子是太平寨山中的山貨,她出嫁時,林氏随身帶了不少過來,今天拿出來做個湯給夏宗澤,補氣健脾,強壯筋骨,忙忙碌碌後,喝一碗這樣的大排湯,既增加了營養,裏面的紅薯和栗子,又能飽腹,非常實用。
可是當她把忙碌了一上午的菜端到桌子上時,發現夏宗澤并沒有多少食欲。
難道早朝發生什麽不愉快的事?林怡然把夏宗澤的情緒變化放在心裏,大大咧咧的性子收斂了很多,突然變得細緻而溫柔。
晚上上床時,那個荷爾蒙爆棚的男人不見了,夏宗澤突然變得非常依戀林怡然,連她去洗漱間都嫌時間過長,“然兒……然兒……”
“我在洗澡……”
“不能快點嗎?”
“好了,好了……我馬上就好!”林怡然不解,不是心情不好嘛,怎麽還有心情幹這個,她還以爲夏宗澤要做夫妻之事,火急火燎的叫自己,可等她到床上時,夏宗澤隻是抱着她,然後很快進入了夢鄉。
也許沒有夢鄉,林怡然看了一眼已經睡熟的夏宗澤這樣想到。真是難得這麽安靜,能讓她有空仔細端詳他一番,而此刻的他,跟任何時候都不一樣,既沒有在戰場上的英武彪勇,也不像剛見面時的淡漠冷然,更不像做夫妻之時的熱情似火。
此刻他就像一個大男孩,微微皺着好看的眉頭,一張如春花秋月般的臉,在暈黃的油燈下顯得朦胧而不真實,忍不住讓林怡然伸手觸摸了一下,驗證他的真實性。
真是又滑又嫩的好肌膚,跟用化妝品保養過似的,讓人傾歎,林怡然的手指不知不覺觸到了夏宗澤微皺的眉頭,到底遇到了什麽事呢,能讓他沉默的跟大男孩似的,讓看着心疼。
輕輕歎息中,林怡然伸手抱上了夏宗澤,兩人依偎着睡着了。
窗外月光如水,一瀉千裏,?仿佛籠着輕紗的夢。月光穿過樹陰,漏下了一地閃閃爍爍,閃閃爍爍之中,沒有被月光照到的地方,是深寂無邊的黑暗。
黑暗之中,甯太子出手了,他端坐在書房内,隻輕輕幾句話,京城的溫柔鄉都被驚醒了,各大妓館名樓内不在是莺歌燕舞,而是驚叫連連,亂作一團。
“你們是什麽人,敢闖我們倚香樓,吃了……”老鸨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人一腳踹倒了,面落地,牙都摔落了幾顆。
“找死——”
“啊……”
“殺人啦……”
“殺……”
……
房間内的貴公子們被雙手綁了出來,隻聽他們大聲吼叫,“王八羔子,你們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居然敢綁大爺,老子讓你們死于葬身之地……”
“陸世子,這些話,留着跟太子爺說吧,小的們隻負責抓人。”
“太子爺算個屁……,我爹是他舅,他敢……”陸世子大吼大叫,叫嚣不已。
其他被綁的公子聽到軍官的話,明白了,原來是太子爺掀了倚香樓,這可怎麽辦?
各家小厮們溜的溜,蹿的蹿,紛紛回去找家主救人去了。
京都各世家主卧的燈都亮了,那些大老爺們紛紛從美人懷中起身,“什麽,世子爺被抓了,什麽人膽子這麽大,敢去抓我家人?”
“公子被抓了,誰啊吃了熊心豹子膽?”
“我們家的人,他們也敢抓,不想混了!”
……
“快說是誰!”
“是誰?”
“誰這麽大膽?”
……
“回國公爺,是太子!”
“回老爺,是太子!”
“回大人,是太了!”
……
太子?
太子!
爲了阻止他們伸手,這就動作上了?
今夜注定雞飛狗跳,今天也注定無眠。
甯太子一直坐在書房裏批閱公文,一直到天亮,當他的禁軍回到案前回禀時,他才放下手中的筆,問道,“抓了多少?”
“回殿下,五家共抓了近六百人,都在大理寺裏,大理寺大獄已經人滿爲患了。”
“行,我知道了!”
“是殿下!”
甯太子後背倚在太師椅,眯眼看向前方,久久沒有收回目光。
第二天,夏宗澤一掃前日陰霾,仿佛昨天低沉的情緒從沒有出現過,他又成了英武而成熟的戰神王爺,遊刃走在京城的權貴之間。
“我去前面書房了,你要是想睡,再去睡一會兒,無防!”
林怡然想說句俏皮話,可看着想讓自己放松卻沒有放松得下來的夏宗澤,她的俏皮話到嘴邊噎了下去,搖頭回道:“今天不困,我準備還下廚,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夏宗澤沒有向往常一樣有些小驚喜的表情,輕輕搖頭:“沒什麽味口,你也别做了,小心累着。”
“雜醬面也不想吃?”林怡然擡頭雙眼殷殷看向他,讓他不忍說不想,“嗯,那好吧,就來一碗。”
“什麽時候想吃?”
“下午小餓時!”
“好,那我讓丫頭送到門院給三和。”
夏宗澤剛點了一下頭,又搖了一下頭。
林怡然納悶的說道,“嗯,何意?”
“還是你送吧!”
“哦,好,我過去!”林怡然問道,“中午不回後院吃午餐嗎?”
“今天可能有些忙,就不回後院了,你不要等我。”
林怡然點點頭。
夏宗澤低頭輕輕親了一下林怡然的額頭,“我走了!”
“嗯!”
夏宗澤走後,林怡然發了一會呆,早上人是變得正常了點,可這味道還不對啊,到底受了什麽刺激,變得這麽深沉?
林怡然讓蘇小蘭去打聽。
蘇小蘭紅着臉找到了夏宗澤書房外,小厮進來找三和時,他都不敢相信,“你說王妃身邊的大丫頭找我?”
回事小厮回道:“是,和侍衛。”
三和還是不敢相信:“你确定不是小丫頭?”
回事小厮想翻白眼:“回和侍衛,是姓蘇的丫頭。”
三和動了動眉毛,“她找我有什麽事?”
回事小厮心想,人家是王妃的大丫頭,我咋知道是啥事,問道:“和侍衛,你見還是不見?”
“見,當然見。”三和心裏默默的念叨了一句,今天早上,我們兩個還同站在門口呢,這才多會就來找我,爲了王爺?可這兩人相處,自己沒感覺有問題啊,那是爲了什麽?送點心,對……對,有可能送點心。
三和連忙出了書房,到了小院門口,“你怎麽不進來?”
“王爺書房是重地,王妃又沒來,我咋好進去!”蘇小蘭瞟了一眼三和。
三和不自在的摸了一下鼻子,問道:“蘇姑娘找在下是……”
“你……有空跟我走幾步嗎?”
蘇小蘭這話樂得三和連忙擡頭看了看周圍,幸好,沒人,這女人這麽直白的約我,沒人看見,沒丢人。
蘇小蘭見三和頭轉來轉去,就是不開口,生氣了,叫道,“你幹嘛呢,鬼鬼祟祟的?”
“我看有沒有人?”
“看這幹嘛?”
“你不是約我出去走走嘛,我怕有人聽見,對你影響不好。”
“你……”蘇小蘭氣得能翻臉,“你亂想什麽?”
見蘇小蘭生氣,三和問道,“那……那你找我幹嘛?”
“當然是王爺的事了。”
“王爺怎麽啦?”
“是我問你,王爺怎麽啦?”
三和回道:“王爺沒怎麽啦,他很好啊,有什麽問題嗎?”
聽三和這語氣,他好像也不知道是什麽,“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
蘇小蘭回道:“王妃說,從昨天下午到現在,王爺心情一直不好,王妃想問一下,發生什麽事了?”
什麽事?三和細想了一下,王爺和太子一起坐了馬車,兩人在一起不知道說了啥事,下車後,表情是挺嚴肅,不過他覺得王爺和太子大概商量了什麽政事,有什麽舉措,這種表情挺正常啊!
蘇小蘭見三和隻想事不開口,再次問道,“沒什麽事讓王爺心情不好?”
三和搖了搖頭:“應當沒有!”
“哦,我明白了,那我回去回王妃的話了。”
三和說道,“你就不能再和我走幾步?”
“你不要當差了?”
“要!”三和嘻嘻笑道。
“那還有心情閑逛,趕緊伺候王爺去。”蘇小蘭毫不客氣的别了眼三和,能抓到他的錯處還真不容易,蘇小蘭暗樂了一下,轉身就回後院了。
四喜從外面進來,看到站在小徑路口的三和,叫道,“幹什麽呢?”
“沒幹什麽!”三和無精打彩的回道。
四喜朝遠處的背影看了一眼,“蘇姑娘來找你?”
“嗯!”
“嘻嘻……”四喜賊賊一笑,“什麽時候讓王爺王妃賜婚?”
三和不好意思的說道:“胡說什麽?”
“不是你說,蘇姑娘來找你?”
“去你的,找我的人多得去了,難道都要王爺王妃賜婚?”
四喜笑道:“得了吧,老三,你看蘇姑娘的小眼神,連我這個馬大哈都知道了,你就别掩飾了。”
三和歎了口氣,“可人家對我沒意思!”
“你咋知道?”
“感覺!”
“哈哈……”四喜大樂,“王妃的詞被你學用上了。”
“别笑,我說認真的。”三和歎道。
四喜搖頭笑道:“好了,不跟你說了,我有事回王爺!”
“那還不趕緊進書房。”
三和、四喜兩人很快進了夏宗澤的書房,四喜擡手就回道,“王爺,太子爺讓人出手了。”
夏宗澤倏的一下擡起頭看向四喜。
四喜馬上回道:“昨天晚上,太子讓禁衛軍出動,清了京城幾大名樓,抓了不少嫖妓的世家公子。”
“都有誰?”
“三公九卿家的公子們,還有國舅爺家的兩位公子。”
夏宗澤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四喜看了眼神情嚴肅的夏宗澤低頭輕輕退了出去。
三和打點好茶水也退了出去。
範先生看了眼有些疲憊的夏宗澤,問道,“太子殿下沒和你通氣?”
夏宗澤搖頭,“通了?”
“那王爺爲何不高興?”
夏宗澤苦笑一聲,“我沒想到大哥的動作這麽快!”
“王爺,給各大家一點顔色,不是早就商量好的事?”範先生奇怪的問道。
“……”夏宗澤抿嘴,想說什麽,吐了氣,卻最終沒有說出來。
“王爺,難道有什麽不妥當?”
夏宗澤習慣性又開始繞指,倚在椅子上,并不想開口說話的樣子。
範先生很少看到這麽煩燥的夏宗澤,低身拱手,也輕輕退了出去。
退出去之後,不解的搖了搖頭,心想,要是左祯在就好了,至少有個人說道說道王爺的心事。
邱家爲要去軍中的三兒辦宴,邀請了不少世家,很多人都收到了喜貼,很多人不是帶着賀喜的心情來的,那他們是帶着什麽心情來的呢?
沒有被太子抓包的人家,是帶着好奇心來的,難道三王爺奪子幾個城池,就意味着他能奪天下了?紛争了兩百多年的大周朝,要被甯國改姓了?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們是不是該動動了,也放自家子弟到軍中弄兩個軍功,等到平天下後,就可加官進爵了?
不少世家公子心動了,他們或是真心誠意想出去打拼一番,或是想插科打诨,或是想混水摸魚,不管如何,總之他們想跟着夏宗澤外出打仗了。
被太子抓包的人家,在碰過太子門壁之後,他們尋求其他方法把兒子撈出來,邱家辦宴這機會好像不錯。
可是這些當中,不包括文國公陸文振。
文國公夫人坐在他邊上,垂頭喪氣,他們面前站着兩個兒媳婦,兩個女人的哭聲已經持續一個大早上了。
“爹,你可得救出雲濤啊,他可是世子爺,呆在大獄裏算什麽事!”
“爹,我們家雲波也是,聽說大獄裏肮髒不堪,他什麽時候吃過這苦,爹……”
……
“都給我住嘴!”文國公終于出聲喝住了兩個哭哭叽叽的兒媳婦,“都給我出去。”
“爹……”
“爹……”
文公國夫人擡頭揮了揮手,“趕緊出去,别煩你們爹想辦法。”
“……是……”
兩個媳婦期期艾艾的出了房間。
媳婦出去後,文國公夫人哼道,“你一個公爹,對媳婦這麽兇,成什麽樣子!”
“你給我閉嘴!”
文國公夫人被這句話說跳起來,叫道,“我就知道這樣鬼混,遲早有一天會出事,果然出事了,我告訴你,說不定下次,就輪到你這個老不休了。”
文國公倏的一下目光射向老妻。
文國公夫人被男人的目光看得犯怵,“你……你看什麽,難道我說得不對?”
文國公眯起站起來,甩着袖子走了。
“喂,你還沒說,兩個兒子要怎麽樣?”
文國公理也不理就走了。那麽他去了哪裏呢?
書房
文國公坐到文案後,侍從、長史、幕僚都到了。
文國公擡眼看向他們。
第一個回話是侍從,他拱手說道,“回國公爺,五大有名的樓子,都被動了,太子爺共抓了五、六百嫖客,各式人等都有,不過世家子弟居多。”
文國公雙眼緊眯,發出幽光,“倒是越發能耐了!”
長史輕輕對身邊的侍從揮了一下手,侍從輕輕退了出去。
幕僚問道,“國公爺,那麽我們現在……”
“讓他們都不要上衙。”
“……”幕僚驚了一下後,回道,“是,國公爺!”
幾個幕僚退出去後,隻剩下長史,長史輕輕說道,“國公爺,昨天晚上,太子殿下避開了你所在的清銘閣。”
“哈哈……”文國公止不住大笑起來,“拿幾個小兒來示威我!”
“國公爺,承着三王爺節節打勝仗,太子殿下在朝中的根基将會越來越穩,可是他對你的倚賴卻……”
文國公老眼緊眯,“五年前起,就沒了!”
“國公爺,這……”
文國公仰頭,“老大有治國之勢,可惜……老三有安邦之力,卻有勇而少謀;老大單獨成事,我不怕,老三單獨成事,我也不怕,怕就怕兄弟二人合心。”
“那以國公爺來看,他們會合心嗎?”長史問道。
“現在肯定是合心的。”
“國公爺的意思是天下打下來之後……”
文國公眯起眼說道,“從古到今,爲了那個位子,就沒有什麽父慈子孝,兄弟孝悌的,我到要看看,到那時,會是怎樣的情景。”
長史點了點頭,“确實如國公爺所說!”
邱府
邱大人沒有想到,一場簡單的謝宴禮,會來這麽多人,搞得他不得不臨時買菜加桌,耗費不少。
内堂裏,邱夫人抱怨說道,“老爺,那些人家,我們都沒下貼子,他們怎麽好意思來?”
“爲了兒子,親人,他們有什麽不好意思來的。”邱大人歎了口氣,心知肚名。
“那現在怎麽辦?”
“招待呗!”
“真是……”邱夫人起身,氣呼呼的出去了。
邱家男待客處
整個小花園都被人坐滿了,各家公子、老爺們坐在一處談笑風聲,融融一團,主位,夏宗澤正被幾人圍着,隻見邱小三站在他跟前,眉飛色舞的說道軍營裏的情況,“你們是不知道,三哥軍營可齊整了,可有氣勢了。”
“真的,說得我也想去看看,王爺,在下能去嘛?”
夏宗澤回道:“隻要你想去!”
“哇太好!”
“我也……”
邱小三打斷了他們的話,說道,“你們先别忙,讓我把話說完……”
“那你趕緊說。”
“我這不是正在講嗎!”邱小三叫道,“我跟你們說,三哥軍營的訓練項目,有很趣啊,不過一般人吃不消這有趣的訓練……”
“什麽樣的訓練又苦又有趣?”
“我跟你們說……”
黃世子坐在夏宗澤邊上,轉頭問道,“我去收嗎?”
夏宗澤轉頭回道,“來者不拒。”
黃世子點了點頭,“什麽時候出發?”
“會通知你!”
“不可以跟邱小三一樣先到軍營去看看嗎?”
夏宗澤看了他一眼,“不需要!”
“那他……”
夏宗澤輕輕一笑,“他要是跟你一樣,我也不會讓他先進營。”
“哦!”黃世子輕輕一笑。
女眷處
許久沒有出來的夏雲妍,出現在邱家這場小小的謝宴禮上,讓很多人驚訝了一下,甚至有人直接開口說道,“世子妃,很少見你出來,今天怎麽有空出來了?”
陸雲妍輕勾嘴角,“一個新婚之人老是朝人家跑,你說好嘛?”
“……”問話的小婦人成功的被陸雲妍堵上嘴了,氣得轉頭就和邊上的人說話,把她晾在一邊。
陸雲妍毫不在意,畢竟他爹是文國公,總有人會拍她的馬屁,果然,有一些小娘子團到了她身邊,驚喜的叫道,“世子妃,你的衣服好漂亮,在哪裏訂做的?”
女人們的開場白永遠都是這些,順着這些話題,她們很快打成了一片。
而不跟陸雲妍投味的,則呆在一邊,悄悄的咬着耳朵,“你幹嘛惹她?”
剛才被堵的小婦人低聲回道:“看不慣那樣!”
“行了,你就别看不慣她了,也是個可憐之人。”
“她可憐什麽,整天一幅止高氣昂的樣子,還可憐,你沒搞錯吧?”
“你不知道啊?”
“知……知道什麽?”
說話之人,擡頭看了看對面不遠處的陸雲妍,然後低下頭悄聲說道,“她夫君是個龍陽君!”
“啊……”小婦人捂嘴問道,“真……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我夫君告訴我的,說他們那一圈子人好多都知道。”
“老天啊,那……”小婦人不解的問道。
“挑花眼了呗,結果抓包抓到一個這樣的人。”
“娘哎,她男人看着玉樹臨風的,居然……”小婦人抱了抱胳膊,“我怎麽感覺到冷啊!”
“你冷算什麽,那個才叫徹底的冷呢,冷清、冷心,這日子還不知道咋過呢!”
“也是喲!”
“以後呀,不要你踩,她自己就能瘋了。”
“啊……”小婦人再次捂嘴,“她那麽要強,怎麽會瘋?”
“真因爲要強才會瘋!”
“不會吧!”
“玉樹臨風的夫君,能看不能吃,你說要不要瘋?”
“說得也是!”
幾個小婦人同情的看向對面,陸雲妍似乎感到有人看她,尋着目光瞧過來,得意的朝幾個瞪了一眼,你們和我不對付,自有人拍我馬屁。
幾個小婦人見她如此盛氣淩人,縮回頭,走到另一邊玩去了。
男賓處
那些打探被抓兒子消息的人終于出動了,他們轉悠在夏宗澤身邊,恭維道,“王爺大人,常年在外征戰,辛苦了!”
“吳大人客氣了!”
“王爺,吳某不是客氣,剛巧我這裏有一顆千年老參,不如送給王爺在勞累之時補補身子?”吳大人讓小厮拿着人參盒站在自己邊上。
邊上正在談笑風聲的衆人,被吳大人這一手搞得蒙了,居然公然行賄。
吳大人拱手彎腰笑眯着眼,等待夏宗澤回話。
夏宗澤周身不知不覺滲出寒意,幽幽冷光,目光如鈎,看的吳大人被這寒意襲的不知覺的小腿打顫,小厮直接跪了下來,“王爺饒命!”
四喜的刀直接架到了吳大人的脖子上,吳大人腿一軟倒到地上暈過去了,他的長随小厮連連呼到:“王爺饒命……王爺饒命……”
夏宗澤從椅子上站起來,冷冷的掃了一下眼衆人,甩着袖子就走了。
四喜拿開刀跟着夏宗澤離開了,三和跟着瞪了衆人一眼,三和邊上一個清秀小厮卻對衆人說道,“那位是大理寺的,你們可以辦理吳大人了。”
“啊……”大理寺少正被衆人盯得失聲叫道。
女扮男裝的林怡然朝年輕的貴公子知道:“你居何職?”
“大理寺少正!”年輕人看了眼林怡然,本不想回的,可是宰相門前七口官,這戰神可不好得罪。
林怡然問道:“多大的官?”
“從七品!”
林怡然再次問道:“能辦這種行賄未遂的小案子嗎?”
“啊……”
“不能辦?”
“應當能吧!”大理寺少正回道。
“那就趕緊辦。”
“怎麽辦?”
“禀公辦!”
“禀公?”
“對!”
年輕人想了下,問道,“可是禀公,吳大人最多罰銀。”
“那就罰銀。”
“可剛才王爺的刀不是架到……”
“威儀而以!”
“哦……”年輕人似懂非懂,可讓他禀公處理,他聽懂了,目光轉向前面已經走了幾步卻又停住腳步的夏宗澤,發現他沒有開口說話,那就是默認此小厮的話了。
見大理寺少正懂了,林怡然擡腳走人,走了幾步後,突然回頭笑道,“聽說,京都有一處鴻文館,裏面有一群學子,爲了前方軍卒糧饷,正在募捐,各位大人要是有閑錢,不如去捐幾個,我想王爺和太子也許會感激各位的愛國之舉。”說完之後,朝衆人抱了抱拳轉身離開了。
夏宗澤微微眯眼,看了眼自己的小妻子,背着手轉向離開。
邱大人連忙在後面送人,“恭送王爺!”
“恭送王爺!”
……
齊齊送禮聲之後,那些尋求門道救人的人似乎聽出弦外之聲,“這小厮的意思是讓我們捐銀子到鴻文館?”
“好像是這個意思。”
“捐銀子後,會不會放人?”
“要不去試試?”
“對,去試試……”
……
這些人匆忙和邱大人辭别了。
衆人看向仍然暈倒在地上的吳大人,又看了一眼大理寺少正,大理寺少正在衆人的目光中把昏睡的吳大人潑醒了,把他帶回了大理寺。
這裏可能隻有少數人認出了女扮男裝的林怡然,當中就有黃世子,如果說上次骞馬是偶然,那麽這次連到邱家赴宴都帶上,就不是偶然了,剛才那一段話,就是自己也未必能說出來,這見地堪比男人了,怪不得夏宗澤前前後後都帶着她,原來竟能處事決斷,果真是個不一般的平民。
大街上,馬車裏
夏宗澤上了馬車就道:“鴻文館,我怎麽沒聽說過?”
林怡然笑道:“我剛取的名字。”
“……”夏宗澤不解,“何意?”
林怡然回道:“早上剛聽範先生說太子殿下抓了五、六百人。”
“是!”
林怡然問道:“不知道太子殿下會怎麽處理?”
夏宗澤抿嘴不吭聲。
林怡然說道,“可我知道一個詞。”
“什麽詞?”
“法不責衆!”
夏宗澤歎道:“我想大哥的意思也是小懲一番,也就是吓唬吓唬他們。”
原來有緊張自己行爲的林怡然,聽到夏宗澤這樣說,松了口氣,說道:“如果太子是這個意思,那我這樣做,跟太子殿下不沖突。”
“何意?”
“趁機撈一把啊!”林怡然笑道,“而且是正義凜然的撈一把。”
夏宗澤明白了,馬上叫道,“來人……”
“讓京都有一處鴻文館,讓鴻文館裏有一群學子。”
“是,屬下馬上就去辦”四喜回道。
等四喜走了,夏宗澤說道,“我去太子府!”
林怡然說道:“我要回去了!”
“你不跟我去?”夏宗澤有些奇怪的問道。
林怡然回道:“還沒滿月呢,不好去人家!”
夏宗澤不解的問道:“剛才不是去了邱家?”
林怡然半仰小頭:“雲持大師說我是有福氣之人,去他家帶福氣給他家,怕什麽!”
“你……”
“嘻嘻……”
夏宗澤算是明白了,然兒不想見太子。
“爲何?”
“沒有爲何啊!”
夏宗澤盯着林怡然。
林怡然伸手遮住了夏宗澤的雙眼,“别盯了,太子殿下是大人物,我看到大人物害怕,總行了吧!”
“這是什麽理由?”夏宗澤嚴肅的面孔緩和下來,失笑問道。
林怡然回道:“真的,你趕緊去,我跟大高個回去。”
夏宗澤想了下仍然不放心,說道:“我先送你回去,再去太子府。”
林怡然說道:“要不,現在是中午了,你帶我下館子,我們在外面吃一頓,吃完後,你送我回家,再去太子府?”
夏宗澤想了一下,“行,就這樣!”
等夏宗澤下午到太子府時,這京都往鴻文館捐款的人數已經快到五百人了。
當夏宗澤坐到太子面前時,甯太子端坐在書案後的動作一直未變,微微笑着看向夏宗澤。
“大哥,這樣看我,不累嗎?”夏宗澤不解的說了句笑道。
甯太子搖頭:“不累!”
“大哥——”
甯太子說道:“我一直以爲你剛正,不懂轉寰……”
“大哥,什麽事?”夏宗澤直接問道。
甯太子微微皺眉:“鴻文館的事不是你做的?”
“哦,這個是我做的。”原來是爲這事,夏宗澤心想,難道很多人捐銀子,不會吧,這才多會。
甯太子欣賞般的回道:“做得挺漂亮!”
“……”夏宗澤沒想到大哥會表揚他。
甯太子問道:“說說看,爲何要這樣幹?”
夏宗澤歎氣回道:“我說過,爲了夏收,要給這些世家一些警告,但我沒有想到,大哥要的動靜會這麽大而且又快。”
“動靜大了嗎?”
夏宗澤點了點頭。
甯太子嗤笑道,“可是不動他們,怎麽能知道他們的意思!”
“大哥……”
甯太子說道:“今天衙門公署上衙的人可不多。”
“爲何?”
“舅舅出手了。”
“可那些人不都去鴻文館捐款了?”
甯太子笑意大了些,“所以我才說你做得好。”
“大哥,何意?”
甯太子回道:“我本意确實是試探這些人,也拿這些獄中的人跟舅舅博奕,沒想到,你這神來一筆,讓舅舅顔面盡失。”
“大哥的意思是,很多官員,已經跟舅舅離心了,今天不敢上衙,是迫于他的壓力?”
“嗯,差不多!”甯太子說道:“從鴻文館這事來看,很多官員看到了我們兄弟的實力,他們開始重新站隊了。”
“大哥——”
“我就着你的鴻文館已經放了一批人了。”
“大哥,動作好快!”
甯太子舒心一笑,“不快,怎麽讓捐款更多呢?”
夏宗澤表示自己聽不懂。
“我隻放了捐銀多的幾家”
“哦,我明白了。”
甯太子高興說道,“東征的路費有了,就等你選的人手了。”
夏宗澤高興的點點着,“一切都很順的感覺。”
“當然!”甯太子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我相信,多不了多久,舅舅就會來找我。”
“會嗎?”夏宗澤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