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先生見到林怡然後,仰頭大笑,“哈哈,林姑娘,怎麽會這樣?”
林怡然沒好聲沒好氣的回道:“我哪知道,我們不過是迷路了,竟被你們的人說是奸細,你說我奸你們什麽?”
“哈哈……”範先生忍不住大笑,笑完後,說道,“把‘奸細’帶到王爺那裏去。”
“是,先生!”
林怡然大口的吐氣,眼睛朝範先生瞪了又瞪。
範先生卻當沒看到,看向淩齊軒,笑道,“淩公子,咱們又見面了!”
淩齊軒拱了一下手,“是,先生!”他邊說邊要跟着被帶走的林怡然,被範先生伸手擋住了。
範先生叫道,“來人,給淩公子上茶!”
“是,先生!”
淩齊軒目光不善的看向範先生。
範先生仿佛渾然不覺,笑問:“淩公子們這次來,又是來搶銀子?”
淩齊軒輕嗤一笑,“是,又過來弄銀子。”
“喔,這次是多少,二千還是二萬兩?”範先生笑眯着問道,心裏卻在想,沒有王爺,你們上次一兩銀都弄不到。
淩齊軒聽懂範先生的意思了,面笑皮不笑的回道,“倒是比範先生想的多些。”
範先生微微驚訝了一下,“又是陵國哪個貪官?”
淩齊軒輕笑一聲,“不過是順手牽羊而以!”
“順……手……?”
“是!”
見淩齊軒不願說,範先生微眯了眯眼岔開話題,說道,“淩公子請坐,喝杯茶!”
淩齊軒微微看向外賬逢外。
範先生笑道,“淩公子,我們家王爺不會真把林姑娘當奸細,不會傷她半分的,你就放心喝杯茶。”
淩齊軒收回目光,坐到凳子上拿起杯子。
賬逢外,經過一夜急行軍,甯國軍隊暫停下來休整,除了有極别的将軍有賬逢外,其他人都是就地盤坐休息。
林怡然跟着兩個侍衛去夏宗澤的營賬,半道上遇到了熟人,看着手裏捧着一摞文件的駱鴻煊,擡眉眯眯笑了笑。
駱鴻煊也看到林怡然了,驚訝了一下,“外面打仗很亂,林姑娘也過來投奔王爺?”
林怡然再次擡眉看了看駱鴻煊,長得挺帥,俊逸中透出文雅,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簡單的交領長袍,幹淨整潔,頭發束頂,很黑,非常光潤,神采飛揚的雙眼能看透人心。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讓人讨厭。”林怡然哼道。
駱鴻煊先是一愣,然後咧嘴大笑,不過隻大笑卻沒有聲音。
媽呀,這絕是個人精,不,是人精中的人精。
林怡然撇了一眼,繼續跟侍衛走,懶得搭理這個人精。
駱鴻煊卻跟上林怡然,靠近她,說道,“我真好給王爺送文件,咱們一起。”
林怡然轉頭,輕笑:“你現在是個打雜的?”
駱鴻煊點點頭,“是,是個打雜的。”
林怡然伸手拿翻了一下他手中捧的文件,“哇,好漂亮的蠅頭小楷①!”
“什麽楷?”駱鴻煊沒聽明白。
見駱鴻煊沒聽懂自己的話,她想了一下,蠅頭小楷的出處好像是宋元以後的事了,咧嘴一笑,說道,“說你寫的字小。”
“哦,這是公文,必須寫得小一些,否則,一張紙寫不了幾個字。”
“不過你的字比蒼蠅大,我就是這麽比喻一下。”
駱鴻煊笑笑,“謝謝林姑娘誇贊。”
林怡然看了眼自得的駱鴻煊說道:“字寫的非常漂亮,人也長得非常帥氣,可我怎麽就不喜歡你呢,駱公子——”
雖然不明白‘帥氣’具體指什麽,但駱鴻煊知道這是誇贊自己外表俊朗,高興的咧開一嘴白牙:“我想林姑娘一定對我有所誤會。”
“哼!”林怡然撇嘴剛想說什麽,夏宗澤的營賬到了。
侍衛跟守門的交接,守門的見過林怡然,連忙到營賬裏去回禀,不一會兒,三和從營賬裏出來,他笑眯眯的看向林怡然,“林姑娘,聽說你是‘奸細’?”
林怡然瞪眼:“細你個頭。”
三和也瞪眼,扭頭對駱鴻煊說道,“駱先生進去吧,王爺正等着呢。”
“是,謝了,和侍衛。”
駱鴻煊笑着看了眼林怡然,然後進了營賬。
三和剛想說什麽,賬内有人叫道,“三和,誰來了!”
聽到夏宗澤問話,林怡然得瑟的擡眉。
三和氣得直鼓腮邦子,親自伸手搭着賬簾,讓林怡然進去了。
林怡然站到了夏宗澤面前。
夏宗澤皺眉,“怎麽穿成這樣?”
“出門在外,怕被劫财劫色,隻好穿成這樣子。”林怡然不以爲意的回嘴說道。
站在公案邊上的駱鴻煊捂嘴想笑。
林怡然瞪了他一眼,他連忙變得一本正徑了,而且極有顔色的說道,“回王爺,若是沒什麽事,卑職先行告退了。”
“嗯!”夏宗澤翻了翻文件,等駱鴻煊出去後,才又開口,叫道,“來人——”
“小的在——”
“帶林姑娘去洗漱換衣。”
“是,王爺!”
林怡然卻沒跟三和退下,而是說道,“王爺大人——”
夏宗澤擡眼皮,看了一眼癟嘴鼓氣的林怡然,又垂下眼看自己的公文。
林怡然朝垂眼的夏宗澤湊了一下鼻子,想了想,還是先開口了,“王爺大人——”
夏宗澤這次連眼都沒擡,說道,“是不是跟你的小夥伴走散了,讓我幫你去找人?”
“哇,王爺大人,就是這個意思!”林怡然說完後,小跑幾步,走到夏宗澤的公案邊上,勤快的幫他整理公案,“王爺大人,你很忙吧?”
夏宗澤這才擡眼看向靠近的林怡然,多日不見,依然一幅沒心沒肺的樣子,輕撇一眼,轉頭對三和說道,“讓四喜去找人。”
“是,公子!”
林怡然見夏宗澤答應找人了,連忙咧嘴笑笑,“那我就不打擾王爺大人批公文了,我撤了!”說完,笑着轉身跟着三和出了營賬。
出了營賬後,三和朝他撇嘴,“小人——”
“我就小人了,怎麽的,氣死你!”
“你……”
林怡然刮了他一眼,“沒聽你們家王爺大人說嘛,趕緊找地讓姐洗漱去。”
三和心想這姑奶奶一定是上天派過來折騰他的,王爺你趕緊把她搞定,看她還拽不拽了。
三和找到了範先生的女兒範小婵,讓她幫忙照顧一下弄一下。
看到範小婵,林怡然眨了一下眼,看向三和,那意思是,不是說軍中不能有女人的嘛,怎麽有丫頭?
三和見到林怡然吃驚,得瑟的心又上來了,一本正徑的回道,“範姑娘可不是丫頭,她是範先生的女兒,過來照顧範先生的,我讓她幫你備一下,趕緊洗漱。”
原來是範先生的女兒,林怡然連忙禮貌的道謝。
範小婵感興趣的看向男不男、女不女的林怡然,隻見她灰頭土臉,一身破爛的衣服,比叫化子還不如,輕輕笑了一下,說道,“跟我來吧!”
等林怡然洗漱好出來後,等在外面的範小婵笑着看了眼說道,“你穿女裝還可以嘛,爲何要穿男人衣服,搞得不倫不類?”
林怡然禮貌的笑道,“被生活所迫。”
“生活,你家要你出來謀生計?”
林怡然點了下頭,“是!”
範小婵眉角擡了一下,說道,“也是,我聽說窮苦人家的孩子都是這樣,倒是辛苦你了。”
林怡然不動聲色的看着有優越感的範小婵,說道,“謝謝範姑娘了!”
“不客氣,趕緊收拾一下,王爺要行軍上路了。”
“好,知道了!”
林怡然出了範小婵的營賬,馬上有軍卒過來,幫她收起營賬。
整個營地的營賬已經全部拆除,大軍已經全部整裝待發。
淩齊軒見林怡然出來,趕緊走到她身邊。
林怡然看向淩齊軒,“你也洗漱過了。”
“嗯!”淩齊軒看向穿女裝的林怡然,“這套衣服好像不錯。”
“是嘛!”林怡然低頭看向自己的衣服,“這是範先生女兒的衣服。”
“就是有點短。”淩齊軒笑道。
林怡然卻不覺得,在腳踝上剛剛好,不拖拖沓沓。
夏宗澤在不遠處一邊聽校尉們安排行軍,一邊用餘光看了看穿女裝的林怡然,嘴角微勾。
林怡然問道,“夏宗澤幫我找蘇大哥他們,也不知道有沒有找到?”
淩齊軒回道:“我到是聽說,找到了!”
“真的?”
“嗯!”淩齊軒回道,“蘇大哥他們有馬車,已經到前面某小鎮了。”
“太好了,那我們趕緊去找他們,然後回家。”
淩齊軒的抿了一下嘴說道,“你知道甯王爺要退到何處嗎?”
“啊……”林怡然正想着回家的事,沒防淩齊軒問出這樣的話,奇怪的問道,“他們退到何處,跟我們有關系嗎?”
淩齊軒低聲說道,“可能有些關系?”
“什麽意思?”
淩齊軒說道:“範先生說,他們退到佑福縣城。”
林怡然奇怪的說道:“咦,無論從地裏位置,還是富裕程度,應城應當是最好的退守之地,他們爲何要退去佑福?”
淩齊軒輕輕反問一句,“你說呢?”
林怡然馬上反映過來了,“你是說平國人搶先一步去了應城?”
淩齊軒點了點頭。
林怡然雙手習慣性叉腰,“沒想到陵太子要麽不出手,這一出手倒是厲害啊,搞得我們這種小魚小蝦都要受災。”
淩齊軒靠近她說道,“怎麽辦?佑福離太平寨子實在太近了,我們有……”
“别說了,我們小心行事!”
淩齊軒點了點頭。
回家的好心情,全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給打亂了。
甯國軍隊已經開動起來,林怡然和淩齊軒兩人也跟在行軍當中。
坐上馬車的範小婵發現這個能進軍中的女人并沒有受到什麽優待,莫名緊張的情緒突然就松下來,等馬車路過林怡然時,撩開簾子朝她說道,“林姑娘,要不要一起坐車?”
林怡然客氣的笑了一下,搖了搖頭,“謝謝,我和朋友一起走路。”
“哦——”範小婵看了一眼淩齊軒後,放下了簾子,原來她身邊有男人呀!輕輕一笑,安心的上路了。
幾萬大軍浩浩蕩蕩朝北邊而去,馬車、糧草、辎重,魏蔚壯觀。
走了一兩個時辰後,林怡然突然對身邊的淩齊軒說道,“等和蘇大哥彙合後,我們趕緊離開甯國軍隊。”
“我也是這麽想的,就怕……”淩齊軒看了看前方夏宗澤的馬車,不安的說道。
林怡然明白淩齊軒的意思,抿嘴說道,“姓夏的剛打了敗仗,我估計他沒心情。”
淩齊軒苦笑一下,搖了搖頭,“搞得你好像很了解男人似的。”
“嘻嘻,我瞎猜的。”
前方馬車上
三和不時偷偷揭簾子朝後面看去過,發現林怡然和淩齊軒兩人一路走一路笑,好像一點都不知道累的樣子,縮回手嘟囔說道,“這臭丫頭,走路不累嗎?也不知道過來坐馬車。”
夏宗澤正在閉目養神,聽到三和的話,掀了一下眼皮。
三和見公子有反應,連忙湊上前來說話,“王爺,這丫頭性子野,你可得好好收收。”
夏宗澤鼻子微嗤,“你這不是開始收了嗎?”
“可她怎麽不叫累啊,她不叫,我都不知道下邊該怎麽用招?”三和報怨的說道。
夏宗澤繼續眯眼,果然是自己的貼身長随。
一直到跟蘇大易彙合,林怡然和淩齊軒兩人都和大軍一起行路,夏宗澤都沒有讓人過來叫自己,林怡然心想,難道這家夥真被失敗打焉了?
這樣倒挺好的,這樣自己就可以回太平寨了,雖然林怡然知道希望别人失敗的這種心裏非常不好,可是對自己有利呀,要不然這家夥肯定纏着自己。
可是林怡然絕沒有想到,打仗失敗、失手這種事,對于身經百戰的夏王爺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那麽夏宗澤爲何不粘着林怡然了呢,從他們見面到現在,他居然沒有單獨見過她。
爲何呢?因爲夏宗澤想把林怡然拴在身邊了。
咦,這倒是奇怪了,不拴在身邊時,到是親熱得不得了,怎麽要拴在身邊時,反而不靠近了?
奇怪嗎?不,一點也不奇怪。
一個男人如果隻想跟女人玩玩,那麽他獻殷勤、粘乎女人的節奏絕對很頻繁,而且甜言蜜語絕對一籮筐;一個男人如果想跟女人戀愛、甚至結婚,那麽他獻殷勤、粘乎女人的節奏就顯得細水長流了,甚至有時候把喜歡壓在心裏,并不打算讓對方知道,爲何呢?因爲未來的日子還很長啊,如果女人恃寵而驕豈不是很難搞?
哈哈,扯遠了!我們言歸正傳。
我們漂亮王爺可能并不懂男女相處之道,也不懂女人,可他是誰呀,他是天潢貴胄,他是統馭大軍的大将軍,權謀、馭人不能說天生而就,但也絕對與生俱來。
和林怡然也算相處一段時間了,這個丫頭天生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想要讓她乖乖跟在自己身邊,好像得壓壓她的性子,讓她知道自己是誰!
不讓她做自己馬車,冷落一下她,讓她吃點苦,好像是必要的,夏宗澤這樣想到。
可是我們的林姑娘呢,她有這種意識嗎?
有才怪,林怡然現在滿腦子都是太平寨的糧食,天啊,這家夥爲何去佑福鎮啊,那太平寨的秘密豈不是要兜不住了?
林怡然顯得有點焦燥不安,落在三和眼裏,高興的不得了,他連忙對自家王爺說道,“臭丫頭怕是走不動了,王爺,要不要我去叫她?”
“嗯!”
三和跳下馬車,等了幾步,等到了林怡然,微微擡着下巴說道,“林姑娘,走得累了吧!”
林怡然心裏,這太陽打西邊出了,這家夥居然關心自己累不累,咧嘴一笑,“多謝和侍衛,還行!”
“你……”三和一口氣被林怡然堵得不上不下,這丫頭怎麽就不知道服軟呢?
------題外話------
像蒼蠅頭一般大小的楷體漢字,泛指極小的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