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湧動能耐

天色暗下來,山溝裏更黑了,林怡然等人各自回到自己洞裏休息了,昏黃的松油燈挂在石壁上,火苗輕輕的跳躍着。

林怡然到廚房間石鍋裏舀水,準備洗腳。林小河有些害怕的從外面跑進來,一頭紮到林怡然的懷裏,“小河,怎麽啦?”

“二姐,我又聽到叮咚聲了!”林小河害怕的說道。

林怡然問道:“在哪裏?”

“好像在我睡覺的石壁後面”

林怡然放下手中的木舀子,“我去看看!”

林怡然攙着林小河的手,到了他的房間,豎起耳朵仔細聽了聽,好像是有水落下的聲音,伸手敲了敲石壁,不過她也就是下意識敲敲,她分不出實體壁和空心壁的區别,找了一會兒,沒發現小洞什麽的,看不到壁後面,索性說道,“二姐跟你換房間。”

林小河不好意的問道:“二姐,你不怕嗎?”

“二姐是大人,不怕!”

林小河撅起小嘴,“那我也不怕。”

“沒關系,二姐喜歡聽水滴的聲音。”

林小河不信的擡起頭。

“别看了,傻小子,趕緊幫二姐拿東西,咱們換一下房間。”

“哦!”

姐弟二人換了房間,洗漱過後,各自安息了。

說實話,夜深人靜中,洞後輕微的滴水聲,搞得林怡然也睡不着,翻了小半夜後,林怡然氣得從床上坐起,胡亂的撓了撓頭,不死心的又開始敲洞壁,敲了半個時辰,也沒有結果,氣得想撞牆,突然發現放石桌的那面石壁居然有光線透過來,怎麽回事?難道,這一面石壁外面是天空,可是從外面看,這石牆過去還是山洞呀,那來的天空?

林怡然站到石桌上,沿着光線縫朝對面看過去,對面是個山洞,她知道的,不過是個不成形的狹長、雜亂的山洞,所以沒人住,她進去看過,洞頂好像沒露天,難道以前看是白天的原因,她想了想,點了個松油燈,出了自己的洞,饒到前面沒人住的山洞,小心翼翼的拐到了山洞内部,狹長的走道内,仰頭朝洞頂看過去,洞頂還真有露天的洞口,今夜月色不錯,月光傾瀉而下,好美,怪不得自己的洞縫有光透過,嘀水聲也越來越近,跟着好奇心,林怡然不知不覺竟到走了山洞深處,等走到深處時,她發現裏面居然是幾窪天然水池,水池上面,倒挂的石柱上有水滴滴下,不過很少,也很慢,原來聲音就是這樣發出來的。

看着幾窪水,隐隐有水蒸氣發出,難道是溫泉?林怡然非常好奇,放下油燈,脫下自己的草拖鞋,試着伸腳進了當中某個水窪,水窪清澈見底,池底鋪着大小不一的鵝卵石,漂亮極了,根本不要擔心會淹死人,當她的腳探下去時,她感覺舒适極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脫了衣服,就鑽進去洗了把澡,水溫大概四十度左右,不冷不熱,媽呀,太舒服了,真得太舒服了,自從來到這個異世,她就沒有洗過這樣的熱水澡。

咦,難道林怡然不洗澡?

洗,當然洗,可是這個洗澡,嚴格上來說,是擦洗。

爲何呢?其一,林怡然一路流浪沒條件洗澡,其二,就算在馬家租房子,馬家的澡桶也很小,根本不能全人坐到裏面痛痛快快的洗把澡,你一定會說,影視劇中不都是大木桶嗎?嘿嘿,親,影視劇不是宮鬥就是玄幻,都是有錢人,可不是貧民,貧民能有澡桶就不錯了,别指望能洗個痛快澡。

林怡然感覺自己身上的老垢搓了幾層,水窪底沉了一畦的,她老臉一紅,雙手捂臉,媽呀,太丢人了!不過太舒服了,她洗了很長時間,才依依不舍的從池中出來。

第二天,林怡然是被林小河叫醒的,她睜開惺忪的眼問道:“怎麽啦,小河?”

林小河答道:“二姐,耿大叔他們過來打招呼,要下山了。”

“哦……哦……”林怡然拍了拍頭,“我都忘了!”

林小河撅着小嘴說道,“二姐,你是不是吓得睡不着。”

“沒有!”林怡然邊套外衣邊回道。

林小河不解的問道:“那你今天怎麽醒得這麽晚?”

“難得睡過頭嘛!”林怡然沒空解釋溫泉的事。

林小河站在邊上說道:“要不,我跟二姐換回來。”

“現在沒水聲了!”

“怎麽會?”林小河驚訝的問道。

“等下有空告訴你。”

“哦。”

林怡然急急忙忙的漱了嘴,洗了臉出了山洞。

耿大叔見到林怡然,笑道:“林姑娘,我們山下打聽消息去了。”

“好,大叔。”林怡然笑道,“藥拿到了嗎?”

“拿到了!”

由于太平寨子較遠,林怡然讓耿大叔等人留在雙林鎮上,隻派一個人兩天一回送消息,并讓蘇小蘭拿出了一把銅子,說道,“耿大叔,你們最好在雙林鎮上租個不起眼的房子,行事不要張楊。”

“好,好……”看到銅子,跟着耿大叔的幾個都露出笑意,這年頭,能看到銅子,真是不太容易了。

跟着湊熱鬧的人沒想到,林怡然居然能拿出銅子,瞬間眼紅眼熱的不得了,汪大叔摸了摸自己僅有的一個銅子,擠過來說道,“我也去!”

林怡然笑着回道,“這事,我已經交給耿大叔了,你問他?”

林怡然讓他作主,耿大叔既高興,又有些爲難,“那個汪……汪大哥,昨天林姑娘隻讓我先兩人,我已經多選一個了,你……你就下次吧!”

汪大叔的臉色馬上不好了,有些兇像:“耿木生,你可别忘了,上次我們可是一起去搶的,我比他們強。”

耿大叔擠着笑說道,“現在還沒去搶,等搶了,我肯定叫上你。”

“姓耿的,你是不是不想帶我?”

“沒……沒……”

“那你爲何……”

……

汪兆發胡攪瞞纏,跟耿木生大吵起來。

林怡然旁觀,看着這些人,蘇小蘭有些不安,小聲叫道,“林姑娘——”

“沒事!”

林怡然朝山梁子下面看了一眼,發現朱大叔上來了,她噎下想說的話。

“都長本事了,是不是?”朱大叔人未到,聲音已經到了。

一行拉扯的人停了下來。

朱大叔走到衆人跟前,“急吼吼的幹嘛呀,有本事跟前面山匪學,站在路中間就把财貨劫了?”

汪兆發半紅着眼,立馬一幅可憐樣子,叫道:“朱大哥——”

朱大叔打斷了他的話,說道:“兆發,木生現在是去打聽消息,又不是去搶糧,你急啥?”

“我……”

“上次打聽消息,是不是木生?”

“是。”

“那不就結了。”

“是,朱大哥……”汪兆發看着一大把銅子不死心,還想說什麽,被朱大叔再次打斷。

朱大叔哼了聲,轉頭對耿木生說道,“趁早,趕緊下山做正事去,這糧再吃兩天就沒了。”

“哦,哦……,那我走了!”耿木生接過林怡然的一把銅子,一邊說話,一邊小跑着下山了。

汪兆發看着銅子飛了,那叫一個心疼啊,就像生生刮了他身一上塊内似的。

田大娘見有人下去,高興的合不擾嘴,“終于不要愁了。”

林怡然回道,“大娘,怕是沒那麽快?”

“我知道,難爲你了,林姑娘。”

“沒什麽,都是爲了大家有口飯吃。”

朱大叔揮了一手,“沒事的,都去林子裏找野菜,别聚在這裏。”

“朱大叔,我還想跟小然說說話呢!”苗小菊說道。

朱大叔叫道:“等天晚有空再來說閑話。”

“哦!”苗小菊問道,“小然,那我們晚上來找你,你歡迎不?”

“歡迎!”

“太好了,那我們就先去挖野菜了。”

林怡然微笑着點了點頭。

汪水英不滿的說道,“你幹嘛不去挖野菜?”

林怡然擡眼看了眼汪水英,沒理她。

蘇小蘭笑道,“小菊,等等我,我跟你們一起去,我家姑娘的,我一起給她挖了。”

“你……”

蘇小蘭半擡下巴,“要是有人給你挖,你也可以跟我們家姑娘一樣什麽事都不做。”

“哼……”汪水英扭着屁股轉身就走。

見到汪水英吃癟,苗小菊高興的故意叫道,“小蘭姐,趕緊走呀!”

“我拿個簍子。”

“二姐,我也去挖野菜。”林小河說道。

林怡然點點頭,“小心點。”

“知道了!”

不多時,梁子上的人幾乎都走了,朱大叔雙手背在後面,“林姑娘,我也下去了,你沒事慢慢琢磨吧!”

“好,大叔!”

蘇大易等人都走了,問道,“那我幹什麽呢?”

林怡然說道,“我聽人說邵伯會做弓,你看看能不能找點材料,讓他做幾把像樣的弓出來?”

“行,我知道了!”

淩齊軒站在邊上,問道,“林姑娘,想要弓?”

“嗯!”

“自己練還是……”

林怡然說道:“出去搶東西,總得有幾樣像樣的家夥吧!”

淩齊軒沉默了一下,說道,“我倒是兩把弓,可以送一把給你。”

“不太好吧!”

淩齊軒看着想要又不好意思要的林怡然,笑了一下,“有什麽不好的,我放着也是放着。”

“那等我以後有什麽好東西了,也送給一個你。”林怡然打趣回道。

“行,我藏在某個山洞裏,等下午采藥時,給你帶回來。”

“謝謝淩大哥。”

“林姑娘客氣了!”

傍晚時,淩齊軒把弓箭拿了回來,林怡然讓蘇大易給她做了個箭靶子,開始練箭,這段時間,飯食不錯,又沒有奔波勞碌,林怡然發現自己的力氣好像又大了一些,淩齊軒這把弓質地非常好,弓石也不小,自己居然能拉開,而且射得還不錯。

淩齊軒見林怡然射得不錯,挺有資質,忍不住出手指導她。

古時,君子重六藝,射就是其中之一,雖然人們常冠以君子六藝,但實際上,這些君子通常指仕族、名門之人,林怡然能感到淩齊軒的素養、修爲,可能已經不僅僅是一般仕族門第了,不知他爲何會甘心窩在這一夥老弱病殘的山匪之中?

“林姑娘,莫不是我臉上有花?”射中靶心,淩齊軒姿态悠然的放下弓架,轉頭看向林怡然,發現她正盯着自己看,微微一笑,調贶說道。

“呃……”林怡然不好意的轉過頭,笑問,“前面百裏之外,有幾個山頭的山匪非常有實力,你爲何不去哪裏?”

此刻的淩齊軒沒有了往日的冷漠淡然,舒展出名門貴公子的傲驕,“我爲何要去哪裏?”

林怡然歪頭挑眉:“爲何要在這裏?”

淩齊軒反問:“你爲何要在這裏?”

林怡然回道:“他們簡單、質樸!”

“我也是!”淩齊軒得意一笑。

“切……”

林怡然做了個湊鼻子動作,淩齊軒再次笑了,把弓遞給她,“你來試試。”

“好。”

淩齊軒靠到了林怡然右側,間隔一步距離,伸出雙手,擡了擡她未伸直的左臂,“臂直,眼與弓上望山形成直線,聚焦靶心,調整一下瞄準位置……”

林怡然微微調整了瞄準角度,盯到了靶心。

“對,就是這樣!”

林怡然拉動箭弦,‘嘭’一聲,箭入靶,但還不到中心。

“不錯,有進步!”

林怡然看看箭,不滿意的搖頭,“不行!”

“慢慢來!”

林怡然再次搖頭,“沒人會等我,讓我慢慢來!”

淩齊軒聽明白了,神情微凝,看向林怡然,淡淡中,是欣賞對面的女人,亦或是在剖析自己,如果……如果自己如她這般大時,就懂這個道理,是不是……他感覺自己的心在絞痛。

蘇大易找瘸腿邵伯制弓,開始時,他還不推辭不肯,等看到林怡然在山梁子上練箭時,他站在她身後整整看了兩天。

下山梁子後,邵伯問向對蘇大易,“聽說你們識字?”

“是,邵伯!”蘇大易回道。

邵伯輕輕說道:“拿個筆記下制弓的材料吧!”

“邵伯——”

“别感動,不是想着吃飽肚子,我不會輕易露出祖傳手藝。”

“謝謝邵伯!”蘇大易激動的道謝。

邵老頭轉頭,揮了揮手,“趕緊去拿紙筆吧!”

“好!”

當蘇大易把制弓材料清單拿回來給林怡然看時,她吃驚的叫道,“制弓這麽複雜,要這麽多材料?”

蘇大易說道,“關鍵是,這些材料,還不好找。”

林怡然吐氣,“看來弄個像樣的山匪隊伍,除了人手不夠,連武器居然也成問題了,可不是每次都會這麽幸運哪!”

“那怎麽辦?”蘇大易跟着愁起來。

“寨子裏,現在有土弓五把,大刀四把,斧頭六把,砍材刀五把,棒子十幾根,這殺傷力根本不夠。”林怡然抿了抿嘴繼續說道,“知道我爲何沒讓你跟他們出去打聽消息嗎?”

蘇大易搖了搖頭。

“我準備讓你教大家功夫。”

“我……我怕做不好!”蘇大易憨厚的撓了撓頭。

林怡然搖頭,“不,蘇大哥,你身手不錯,上次殺胡黑九我就看出來了。”

聽到胡黑九,蘇大易神色暗了下來,咬了咬唇,默不作聲。

居然提到他的傷心事了,現在輪到林怡然撓頭了,她讪讪的說道,“那個,蘇大哥,有機會,我幫你報了殺父之仇。”

蘇大易歎道,“林姑娘,我還真不跟你客氣,那我就等着了。”

林怡然點了點頭,

蘇大易問道:“教功夫什麽時候開始?”

“等這次搶劫成功後開始。”林怡然回道。

“爲何不現在開始?”

“人心還不向。”

“人心不向?”

“嗯,隻有他們心服口服了,我們才好做接下來的事。”

“我明白了!”

林怡然說道:“這幾天沒事,多練練身手,這趟出去,隻能靠我們幾人了。”

“好”蘇大易鄭重的點點頭。

第二天下午傍晚,送消息的戴小六回來了,他小跑着到了林怡然洞口前,蘇小蘭給他倒了竹葉茶,他一口氣喝了三杯才停下。

朱大叔調笑道,“我說戴小六,你是不是找到機會,就可勁的喝林姑娘的茶水。”

戴小六龇牙笑笑,“我這不是跑回來的嘛,真是渴了。”

“好啦,想喝,等你說完了,讓你可勁喝個夠。”朱大叔瞄眼說道。

“朱大叔,看你說的……”

“趕緊說正事。”

“哦,行!”戴小六抹了一把嘴上的水漬,得意的看了下越圍越多的人,得意的清了清嗓子,說道,“雙林鎮上的新鮮事可多了,先說頭一狀,聽說廣源行的東家這兩天要到了……”

“郁離……”林怡然問道。

“正是,林姑娘。”

“那可真是大事。”林怡然若有所思的說道,“你接着說——”

戴小六啧噎了口唾沫繼續說道:“聽說廣源行的東家是押糧而來的。”

“啊……”寨子裏的人個個喜得咧開了嘴。

戴小六扁了一下嘴說道,“大夥可别高興,聽說這個郁大東家可不是簡單的主,幾國軍卒爲他護道,我們太平寨子想都不要想。”

“啊……”寨子裏的人個個收起咧開的嘴,一臉失望,不自覺的把目光投向林怡然。

林怡然不動聲色。

戴小六繼續說道,“雙林鎮這幾天驅趕流民挺厲害的,幸好,我們有林姑娘給的銅子,租了房子,沒被趕。”

林怡然問道,“除了這些,還有其他嗎?”

“有,有……,聽說大糧商郁離要來了,平、甯、衛等國都有人陸陸續續準備來買糧。”

“那國人最多?”林怡然問道。

“甯國和平國。”

朱大叔插嘴問道:“這兩家不是死對頭嗎,怎麽會……?”

戴小六說道:“這裏可是陵國地界。”

林怡然突然問道,“綿延千裏的山脈叫什麽名字?”

朱大叔回道,“月華山山脈。”

“月華山?”

朱大叔點點頭,“月華山橫貫東西,最東頭在吳國境内,最西頭在平國境内,中間有部分在陵國,還有一支分岔小山脈在甯國,幾乎涵蓋了四大國。”

林怡然邊聽邊點頭,月華山山脈真是挺長的。

朱大叔繼續說道,“但是正真叫上月華山的,卻隻有陵國境内這一段。”

“在哪裏?”林怡然問道。

朱大叔回道,“四百裏地之外就是響當當的月華山。”

林怡然看了眼蘇大易,原來他的仇人離這裏不算遠。

戴小六半張嘴,見朱大叔不再說話,接着說道,“反正人來人往,挺熱鬧的,就是不能随意走動,打聽消息不方便。”

林怡然笑道,“辛苦大家了!”

“嘿嘿,不辛苦,不辛苦……”

林怡然問道,“淩大哥的跌打藥賣得怎麽樣?”

聽說賣藥,戴小六連忙回道:“開始時,沒人信,後來有個軍卒買了,買回去用得挺好,結果第二天又來買,沒兩天,十副藥全賣了,得了二兩銀子。”

“啊……”聽到銀子,衆人個個眼冒火花。

“這銀子算……”汪大叔殷勤的看向朱大叔。

朱大叔也不知道這銀子算公還是算私用,看向林怡然。

林怪怡然笑笑,“算打聽消息的跑腿費。”

“真的,林姑娘?”戴小六高興的叫道。

“當然!”

戴小六拍拍自己的心口:“哎呀,吓死我了,耿大哥讓我說,我還怕這銀子……嘿嘿……”

林怡然淡然一笑,繼續問道:“知道是那國軍卒買了跌打藥嗎?”

“甯國人。”

“爲何這麽肯定?”

淩齊軒接過話,“平國地處偏西,以遊牧爲主,他們經常騎馬放羊,對草藥非常熟知,其他幾國比不了,不太可能是他們買藥。”

“淩大郎,還是你厲害,就是這麽回事!”戴小六笑道。

“哦,”林怡然說道,“從他們身上打聽到什麽嗎?”

戴小六搖頭,咂嘴回道:“他們嘴緊。”

“還有其他消息嗎?”

戴小六又說了一些市井流言,軍卒瑣事,總體上來說,耿木生這幾人還真有做暗探的潛質。

天黑了,一直到田大娘過來叫人吃飯,一行人八卦才結束。

這一頓飯,幾乎沒有面了,都是野菜。

田大娘對大夥說道:“今天是最後一頓了,從明天起,我們就隻能吃野菜了。”說完後,瞄了一眼林怡然,發現這姑娘,臉色淡淡,根本看不出什麽,不免有些洩氣,你說這孩子怎麽就這麽沉得住氣呢?

衆人齊齊看向林怡然。

林怪然仿佛沒有看到衆人的目光。

戴小六問道,“我明天還要去嗎?”

林怡然點頭,“嗯。”

“都有糧食了,你爲何不去搶?”大家不好意思問的話,汪水英問出來了,得意的擡了擡下巴,想看到林怡然吃癟。

林怪然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沒有回話,更不會把她的話放在心中,在現代,雖然她的職業生涯沒幾年,可是該經曆的事情,她都經曆過了,那個公司裏沒幾個這樣的角色,自己沒能力,還嫉妒别人,等着看别人笑話,她才不會介意。

林怡然不緊不慢的對戴小六說道,“明天早上走之前,我有幾句話單獨對你講。”

“是,林姑娘,有話你盡管講。”

林怡然朝大夥微微點了個頭,攙起小弟的手回山洞了。

等林怡然走了,坪子上的其他人有些着急了,“朱大哥,你說這孩子咋就不急呢?”

“是啊,你看,這糧食都沒有了?”

……

朱大叔雙手背在身後,等林怡然離開視線後,才說道,“慌什麽,以前沒得吃,也沒見你們急過,現在不過才斷了一頓,再說,搶糧是那麽容易嗎?”

不得不說,四十出頭的朱大恒,這話說得很實在,他爲何能說出這樣實在公平的話?不過是親身經曆過而以,知道成事不易,更何況,對方還是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不容易啊!

回到山梁子上,蘇大易兄妹、李氏娘仨和淩齊軒沒有回自己山洞,他們在林怡然的山洞裏,一起吃了晚餐。

等小河收拾好桌子後,林怡然對幾人說道,“蘇大哥,淩大哥,兩天後,我們下山。”

蘇大易聽到下山,顯得有些興奮,說道,“上次劫糧,我沒盡興。”

“蘇大哥,這是可不是玩,弄不好要出人命的。”林怡然正色說道。

“這年頭,人命算什麽,吃飽肚子真實的活着才是正道。”

想不到憨厚的蘇大易能說出這樣的話,林怡然還能說什麽呢!

蘇大易見林怡然認同自己的話,高興的合不擾嘴。

蘇小蘭跟着笑了笑,目光溫暖的看向自己的哥哥和林怡然。

淩齊軒注意到蘇家兄妹的表情了,淡然一笑,手指在桌子上無聊的畫了幾下。

“那大家早點回去休息吧,養足精神,準備下山。”

林小河從廚房裏出來,叫道,“淩大哥,請留一下,我有幾個字不認識。”

淩齊軒點頭微笑,“行!”

“謝謝淩大哥!”林小河說完後,就跑到自己房間拿書。

蘇大易說道,“我也跟着學!”

蘇小蘭見大哥不走,屁股也沒動。

林怡然搖頭失笑,“那你們學,我今天練了一天弓,有些累了,就先休息了。”

“你休息吧,我們跟着小河一起多認幾個字!”蘇大易笑道。

林怡然點頭笑笑,轉身回了房間。

陵國某縣郡

一路遊曆的方詠言坐在某酒肆大堂裏吃午食,一邊吃一邊看店小二驅趕站在門口讨飯的流民。

兩個小夥計都驅趕不了,急得直叫掌櫃。

掌櫃的沒辦會,讓人把一蘿筐幹糠團子揉碎撒到門口大街上,流民哄一下擁擠過去搶食了,糠屑落在地上,連撿都不好撿,那些流民直接趴在地上,用嘴舔糠屑,亂轟轟的人群擠成一團。

兩個小夥計擦了擦額頭的汗,松了口氣,說道,“掌櫃,怎麽回事,最近這流民格外多呀!”

“我咋知道!”掌櫃瞪了一眼小夥計,“還不去收拾客人桌子。”

“是是是……”兩個小夥計連忙去幹活。

掌櫃的歎氣回到了櫃台。

有客人笑道,“掌櫃的别擔心,這些流民最多停個一兩天。”

掌櫃驚訝的問道:“王員外你老咋知道情況?”

王員外回道:“聽說百裏之外的廣源糧行,他們的大東家要來了。”

“越國郁家?”

“嗯。”

掌櫃的不解,問道:“他們怎麽會到這個小地方來?”

王員外回道:“聽人說要賣糧給平、甯兩國。”

“原來如此!”掌櫃的搖頭歎道,“往年都在其他地方,今年居然到我們月華山附近了,可這流民怎麽敢跟平、甯兩國搶糧?”

王員外說道:“搶不搶,我就不知道了,看這樣子,就是朝廣源糧行去的。”

“那廣源糧行的日子看來不好過。”

有客人嗤笑一聲,“廣源糧行會不好過?笑話,世道再亂,誰敢搶越國郁家的糧。”

“那……難道搶平、甯兩國,可這兩家軍隊殺人可不眨眼,這……”掌櫃再次搖頭,“作孽喲!”

“作什麽孽,世道是這樣,除非天下太平。”

“說起天下太平,聽人說,山真道人出山了,是真的還是假的?”

“是真的。”

“客官見過?”

“我沒有見過,但真有人遇到過山真道人。”

“哦,原來如此!”

方詠言默默的吃着午食,再次擡頭看了眼趴在地上舔糠屑的流民,突然索然無味的放下筷子,低頭看向自己未吃完的飯食。

兩天時間很快過去了,戴小六第二次把打聽來的消息報給林怡然聽。

“你說雙林鎮外突然來了很多流民?”

“是,林姑娘。”

林怡然從凳子上站起來,“難道這些人也是爲糧食而來?”

戴小六回道,“可能吧!”

“那雙林鎮豈不是……”等戴小六走後,林怡然把他的消息捋了一遍,篩先自己需要的東西,一直到半夜才睡去。

林小河以爲二姐出去辦正事,不會帶自己,哪曾想倒是帶自己了,他簡直不敢相信,直到騾車行走在林間,他再次問道:“二姐,不會打擾到你吧?”

林怡然搖搖頭:“你跟小蘭姐住一個客棧,趁四面八方的流民都湧過來,你打聽打聽爹娘他們的下落。”

“二姐——”林小河高興的兩眼發光。

“二姐沒什麽時間,隻能靠你了,要辛苦你了!”林怡然說這話,有些心虛,實在是自己不認識本尊的爹娘,隻能用忙做借口了。

林小河直搖頭,“二姐,不會的,不會的,你可是爲我們置辦糧食,比我更辛苦。”

“小河真懂事!”

“那肯定的!”

林怡然被小弟林小河的可愛逗的大笑,其他三人看他們姐弟打鬧,感受到了親親溫情在春暮初夏裏肆意流尚。他們的談笑聲,通過騾車傳到了山路林間。

天氣晴朗,四野清明,四月的陽光照在葦蒲頂上,通過葦蒲傳到騾車内,讓人感覺暖意洋洋。山道邊上,各種樹木肆意的生長着,偶爾還有清澈的溪流緩緩蜿蜒流向遠方。

一直到傍晚時,林怡然等人才到了雙林鎮鎮口,這次的雙林鎮沒有上次那麽好進了,鎮口,軍士兵卒查得很嚴,雖然在這個戰争頻亂的年代裏,路引這類東西可有可無,但是行人還是被挨個盤問。

林怡然等人不像其它流民,他們穿着幹淨整齊,面善心平,再加上出了幾十個銅子,很快就被放進了鎮子。

爲了便于行事,林小河和蘇小蘭住了一家客棧,林怡然和蘇大易、淩齊軒住了另一家客棧,戴小六仍然住到民宅租房處。

戴小六回出租房之前,林怡然和他合計了一下在什麽地方見耿木生。

收拾一通後,又吃了晚食,林怡然帶着蘇大易出了客棧,兩人來到了雙林鎮的賭館,就是她上次騙說表舅的那家。

門口的大漢似乎換了,林怡然暗暗松了一口氣,拿着折扇進了賭坊。

耿木生正圍在某個賭桌前,看着别人下注,感覺有人拍了他一下,收回目光,見是林怡然,連忙放下抄着的手,“你來了!”在魚龍混雜的賭館,他沒有叫林怡然姑娘。

林怡然靠到賭桌邊上,低聲問道,“我讓你打聽的事,打聽了嗎?”

耿木生點頭,“打聽了!”

“運了多少糧過來?”林怡然悄聲問道。

“聽說有三百萬斤。”

“除了賣給平、甯兩國,還有那些大商戶過來買糧?”

“有幾戶,但具體是那幾家,還沒有打聽到。”耿木生回道。

“都到了嗎,具體住在什麽地方,打聽了嗎?”

“打聽了,沒住在客棧,聽說是某家大戶别院,别院内外,各商戶的護衛、家丁很多,沒法下手。”耿木聲低聲回道。

林怡然微微皺眉。

“怎麽辦?”平、甯兩國的軍糧肯定打劫不了,他們隻能打劫商戶,而且是小商戶,可是這些商人賊的不得了,居然抱成團住在一起,讓人無法下手,耿木生爲這事都急了好幾天了。

林怡然沒吭聲,雖說在亂世,可有時候,行事還不如太平之時。

爲何?

對于小魚小蝦來說,亂世肯定遭秧,可是對那些有銀子的人來說,他們身邊的護衛、家丁防範慎嚴,倒無從下手了。

林怡然作模作樣的讓蘇大易下了幾把賭注,竟小赢了幾兩銀子,說實話,她完全不懂賭術,完全是靠心理分析和猜測得來的,倒是讓她小小的高興了一下。

當她準備見好就收轉身走人時,上次那個‘表舅’驚訝的叫道,“小哥,你也來賭?”

林怡然不得不咧開嘴笑笑,“姚叔,這麽巧?”

“我三天就來一次,倒是難得見到小弟,最近在哪發财?”姚金洵熱絡的問道。

“随便混混!”林怡笑假笑幾聲,岔開話題,“姚叔今天晚上怎麽樣?”

“不太好!”

林怡然看了看手中的五兩銀子,又想起上次打聽得來的消息,眼珠轉了一下,笑呵呵的擠到姚金洵身邊,“姚叔,我今天的運氣似乎不錯,要不,我替你下把注?”

姚金洵驚訝的問道:“你不想自己赢?”

林怡然老成的回道:“看姚叔說的,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銀子算什麽,能交姚叔這樣的朋友,才是小弟我的榮幸。”

“哎呀,小弟,你這張小嘴可真會說。”姚金洵被林怡然哄得高興不已。

林怡然半笑問道:“那姚叔需不需我幫你下幾注?”

姚金洵心想反正輸得差不多了,不如讓他來幾把,笑着挪了挪身體,讓了些地方給林怡然。

今夜的雙林鎮似乎與往常不同,月光如瀉,傾灑在街道上,銀色的月光下,幾輛馬車竟不約而同停在了這個不大的賭坊跟前。

馬車上的人紛紛出了驕子。

璀璨的星月之下,幾輛馬車上下來的竟都是年輕人,而且都是俊美不凡的年輕人,隻見他們錦衣華裳,衣袖寬盈,頭束金冠或玉冠,風霁朗月,或俊美剛毅、或氣宇軒昂,或英氣逼人,竟都是人中翹楚。

幾位年輕人齊齊走到了賭坊門前,看向賭坊的門匾——鴻運賭坊。

“郁離哥,這賭坊也太小了吧?”年紀最小的褚鳳章皺起眉頭說道。

郁離聽了這話并不生氣,微微一笑,“讓你去我家,你不去,又嫌這裏小。”

“郁離哥,越國臨城離這裏多遠,你想累死我?”褚鳳章不滿的回道。

“累嗎?”郁離挑着好看的劍眉,說道,“臨城妓館天下第一,那裏的頭牌姿技無雙、妖娆妩媚……”

“停!”褚鳳章打斷他的話,一臉郁悶:“郁離哥……”

“哈哈……”郁離見褚鳳章被自己說得心癢難耐,得意的大笑。

褚鳳章不高興的叫道,“三哥,你看郁離哥?”

夏宗澤莞爾一笑,“會遍天下頭牌不是你的鴻志?”

“夏三哥,你也來消遣我……”

“隻要能賭錢,管它大小作麽?”一直站在一邊的平國太子秦無雎冷嗤一句。

鳳章皺扭頭,哼道,“我就喜歡大,就喜歡富麗堂皇,你能拿我怎麽樣?”

“矯情!”

“秦無雎,你——”

夏宗澤看了一眼兩眼緊眯的秦太子,嘴角微勾,背起雙手,跨進了鴻運賭坊。

鬥氣的褚鳳章和秦無雎兩人相互别了一眼,甩了一下袖子,也跟着夏宗澤進了賭坊。

走在最後的郁離,長身玉立,清衫秀袍,一張面容俊逸潇灑,清貴中透出些風流,風流婉轉中又透出幾分邪魅,當然,所有這些都抵不上他眼眸間不經意流露出的精光,隻見他頭微擡、面帶微笑,把着扇子,跟着進了小小的不起眼的鴻運賭坊。

賭坊大堂内的賭客們,正賭得熱火朝天,偶爾有人注意到有偏偏佳公子進來,也隻是好奇的看了眼,跟自己手中的銀子相比,他們還是在意賭桌,繼續賭自己的。

林怡然被圍在人群中,根本看不到門,當然更不知道有人進了賭坊,她正聚精會神的看着莊家,注意他面部表情變化,猜測自己是買大買小。

新一輪撒子要開盤了,莊家問大家要買大買小,衆人相互看了一眼,有的叫“買大,買大……”

有的叫“買小……買小……”

林怡然算了一下,大概不到一分鍾時間,混雜的買定聲,成了“買大、買大……”她趕緊趁機買了小。

買了五筆,林怡然赢了三把。

姚金洵樂呵呵的叫道,“行啊,小兄弟,有兩下子呀!”

林怡然謙虛一笑,“運氣好!”

“小兄弟的手氣,今天确實不錯!”姚金洵問道,“想不想玩了!”

“不了,姚叔,今天還有些事,要是有機會,咱們下次再玩。”林怡然仿佛看時間般轉了轉頭,居然看到了上樓梯的夏宗澤,她的心沒有來由的跳了一下,掩飾般趕緊收回目光看向姚金洵。

姚金洵見自己的本扳回來了,笑道:“好,那下次再玩!”

林怡然邊笑邊擠出離開了賭桌。

蘇大易見有人擠林怡然,連忙過來護着他,一隻胳膊擋住了擁擠的人群,淩齊軒見林怡然出來,笑着問道,“出去嗎?”

“嗯!”林怡然點了點頭。

上樓的夏宗澤,餘光中,發現幾日不見,這個黑丫頭越發能耐了,不僅進了賭場,周圍還有男人護駕,老實的、俊秀的……倒是……嘴角微勾。

不知爲何,林怡然突然感覺這裏很悶,有點喘不上氣的感覺,邊和幾人說話,邊快走了幾步。

“黑小子——”落在後面上樓梯的褚鳳章突然大聲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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