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花感覺到手中的印章有回溫之感,而她突然眼前一片迷蒙,過了好一會才恢複視力,再看清眼前人,便道:“我突然覺得頭暈,天色也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碧霄抱起她原路返回阿爾泰,在掌燈時分才趕到洛英家。
洛英檢查夏花的手腕,恢複的很好,換藥的時候,夏花聲音有些虛弱的道:“洛英姐,我頭暈的厲害,兩個時辰前就開始了,你幫我看看吧。”
洛英認命的爲她把脈,心中着實腹诽::怎麽說你也是半個妖了,體質早已改變,還動則就頭疼腦熱的,完全還是和人族一樣柔弱啊!
夏花的脈象無異,洛英找不出病因,以爲她又是同上次發燒一樣的心理問題,安撫道:“或許是今日出門受了風寒所緻,你好生休息,明日就好了。”夏花那晚暈的厲害,東西也不想吃,昏昏沉沉的睡下之後便開始做光怪陸離的夢,那夢就像電影畫面一樣清晰,她就像是夢中人一樣真實,夢裏她和一隻小藍狐一起生活了多年,她第一眼看到藍狐便直覺
那是碧霄。那個夢很長,夢裏的碧霄不曾化身爲人,卻和她嬉笑如常,流年輕逝,一起走過了安穩恬靜的山中歲月。
夢中有個女聲說:“太好了,終于出來了,那個地方好冷又好暗,這個地方可真舒服,暖暖的。”
夏花問道:“你是誰?”
“我不記得了,你呢?你又是誰?”
“我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靈魂。”
“那我也和你一樣吧,我除了記得小狐狸以外,什麽都忘記了。”
“剛才我看到的不是夢,是你的記憶?難道,你是玉顔?”
“這個名字,我有些熟悉,你容我再想想。”
女聲不再說話,夢的最後,是小狐狸長久哭泣着的樣子,他的哀恸是那樣的無邊無際,他的傷悲有傳染的力量,讓親眼看着的夏花心痛到不能自抑,她嘶聲道:“碧霄,我在,你不要難過了。”
碧霄握住她伸向空中的手,柔聲喚她:“夏花,你被夢魇住了?”夏花睜眼望着他半晌,才慢慢從悲傷的情緒中掙脫,想起了今夕何夕。她不知道剛才的畫面到底是不是夢,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這個事情,她還沒弄清楚,失神的她伸手撫上碧霄的臉頰道:“小狐狸,
你真的化身成人了。”
那一瞬,夏花也不知道爲什麽要說那樣一句話,或許是夢中的一切都仿佛她親身經曆一般,過于真實,以至于,她感覺那些更像是她的往事。
碧霄陷入回憶之中,以前玉顔還在的時候,她總是溫柔的摸他的頭,叫一聲“小狐狸”。
夏花道:“碧霄,我剛才夢見了好多事,遇到你之前的事很模糊,遇到你之後的事,我看的好清楚。”
“你爲什麽,突然叫我小狐狸?”
“我也不知道,看到你的時候,就脫口而出了。以前我總覺得渾渾噩噩的,現在就像雲開霧散了一樣清明。”夏花在世爲人二十餘年,從不曾對誰動過情,眼見着别的同學都在議論“那誰誰好帥”、“我喜歡那誰誰”,她都一臉的懵懂,不知道這樣的心情是什麽樣的感覺。大家就說她隻是情窦未開罷了,待到她遇到
命中注定的那個人就懂得什麽是喜歡了。在她情窦還沒來得及初開之前,她就跌下水道裏來到了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遇到碧霄以後,她心中就起了牽挂,此生還沒有人對她那樣好過,好到不顧個人安危和不計生死,就算她尚不懂什麽是喜歡,
她也想永遠和碧霄在一起。
現在,她三魂七魄中最後一縷魂魄歸位,她終于知道:不是不懂感情,而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将最深的感情留在了小狐狸那裏。後來幾日,夏花總是嗜睡,渾渾噩噩的一閉上眼睛就是清晰無比的夢境,時間也追溯的越來越遠,遇到小狐狸之前的事也漸漸看清了,最後,那個女聲不再與她說話,她已經和她完全融合,再分不出彼此
。
夏花那天起了個大早,手腕的傷已經不痛,可以靠着自己的力量就穿戴整齊繁複的衣裙,還梳了個簡單的發髻,别了一枝指頭大的珍珠發簪,簡單又娟秀的一身打扮,看着神清氣爽的。
開門見到大家都在院子裏,她走過去笑道:“碧霄,我現在去找少主。我有幾句話要和他說,說完了我們就走。”
因着要去見夜刀,吊着手腕就好像在提醒他那天晚上做過的事情一般,夏花不想和他再有牽扯,不管是他欠她的,還是她誤導了他,這一切都應該結束了,所以她将上好藥的手腕藏在袖中,并未吊着。
幾人被她說的皆是一愣,碧霄最先做出反應道:“我和你一起去。”
夏花搖頭道:“不用,你不要擔心,不會有事的。我隻是想和他開誠布公的說清楚一些事,誰是誰非都已經不重要,這千年因緣,錯綜複雜,玉顔想親自見見他。”
這幾日,夏花斷續的和碧霄說了一些夢中所見的事,因她講的都是玉顔才會知道的,碧霄簡直無從懷疑,雖然不知緣由,但是:玉顔回來了,是再好不過的事。洛英望着夏花,覺得好陌生,她認識的夏花是一個怯懦的、不善言辭的羞澀姑娘,總是小心翼翼又躲躲藏藏,夜刀臉色一變,就會吓到瑟縮的少女,而今天,她的眼神堅毅,态度堅決,更奇特的是,她不
再畏縮,反倒像是要讨個說法般,蓄勢待發的感覺。
洛英關切的問道:“夏花,你怎麽了?這次回來之後,我見你變了好多,不會真的病得腦子不清醒了吧?”夏花将洛英放在她額頭上的手握着,望着她的眼睛,十分認真的告訴她:“洛英姐姐,我早已做出選擇。你也早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隻是我現在要讓它發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