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待到兩人絮完話才進來,扶着夏花下床轉悠,她在病榻上沉睡了幾日,又瘦了一些,看着如紙片般單薄,真擔心風大一些,就将她吹飛了去。夏花一路也不說話,落落寡歡的很是憂郁,當初若不是被少主搭救,她和碧霄兩人已然天人永隔,而後少主待她不薄,她心裏清楚,可是,在洛英面前,她卻不能表現出對少主有半分情義,既然已經做出
了選擇,任何的優柔寡斷都是對少主的殘忍。
碧霄見她神情不斷變化,很是掙紮的樣子,想帶她去散散心,早些忘記不愉快的事,便問道:“我想帶你去個地方,離這裏不遠。
我也多年不曾回去了,一起去看看,那裏變成什麽樣了吧?”
夏花答應以後碧霄将她抱在懷裏,朝着目的地奔去。守門的小兵見兩人出了城,也未阻攔,隻去向上級彙報,待到夜刀知情後隻淡淡道:“派一隊人馬跟着,護兩人萬全,有事及時回報。”
下屬領了命,調了一隊人馬不遠不近的跟随着,也未驚擾二人。
碧霄在人族隻長期定居過一個地方,就是玉顔的家。
距離此處有百裏地,中間還隔着一座雄偉的飛來峰,阻斷了道路,因爲交通不暢,這一千多年來,阿爾泰和人族幾乎沒有交集。
出外應診的吱吱也是單向的去人族,想要找他是找不見的,所以人族都覺得他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散仙。
碧霄一路都知道有人跟着,因爲并無此去不回的心,所以也未聲張。
夜刀并不知兩人此去作何打算,他正忙于部署應戰之事,抽不開身,隻派出屬下跟随,兩人若是想私奔,他也是不會放任的。
夏花伏在碧霄肩頭,伸手摸到他及肩的發,歎道:“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害你爲我所累。”
“沒有關系的,頭發自己會長出來。
而且,也沒有連累之說,是我無法護你周全,才讓你擔驚受怕,還受傷了。”
夏花鼻子一酸,就流下淚來:“不是的,是我太過懦弱,依附少主保護,讓他誤會了,才會讓我們身陷僵局。
那日我見他對候選名冊并無任何興趣,以爲他隻是拿我做緩兵之計,而他對你我有救命的恩情,由我來報答也是對的,誰知後來竟會發生那樣多事。
上次我被刺傷後,他對我的态度就完全變了,我以爲是因他丢下我,緻我受傷,所以覺得愧疚,對我不免有心補償。
現在想來,感情這樣複雜的事,一旦産生了,誰又分的清,是因爲愧疚還是因爲緊張呢……”
夏花一直很懼怕少主,對自己不知道深淺,甚至有次元牆的人,有懼怕之心是很正常的,尤其是,少主也是個感情深藏不露的人,這就更導緻了她,不知道他的真實想法是什麽。
從夜刀上次獨立深宵以後,她便感到,兩人再繼續走下去,勢必要出問題,可是,她也沒有勇氣告訴少主,她的真心。她怕,他徒手就能将她撕成兩半。
這種保命的做法,緻少主發火,她受傷事小,卻連累了碧霄。
她在洛英家養傷暫避,可心中也明白,如若少主不放人,天涯海角,也是沒有他倆的去處,她不想碧霄再爲她涉險,所以,早也打消了一走了之的心。
碧霄帶着她出了阿爾泰,天空海闊,綠樹蔭蔭,世界如此大,世界又如此小,大到她到現在也不知東南西北,小到,她不偏不倚,遇到少主。
碧霄輕拍着她的背,安撫道:“你不要哭了,我帶你出來散心是希望你能高興一些。
少主的事,待我們回阿爾泰再思量應對。
我隻一句話,生死不離。”
以前碧霄不在身邊的時候,夏花一個人扛,都堅持了下來,現在,有他一句話,她再無顧慮,無論明天的天,是否會放晴:我們生死不離。
碧霄對花兒的感情比較複雜,她是他找了五百年的人,是玉顔在世間唯一的後人。唯一就意味着,如果花兒沒有後代的話,玉顔的血脈,也就斷在她這裏了。
玉顔作爲人族,隻享有幾十年的壽數,碧霄當年眼見她阖然長逝,将兩人一起曆經的歲月過往,留與碧霄一人承載,她說:“你看,他們都是我留給你的溫暖。”
可是,他們都不是玉顔。
但是,他們身上都有玉顔的味道,這世間,還有這一絲餘味,就是他活下去的依賴。
碧霄出生的時候就因爲是變種而不被母狐所喜,那一胎産下的八個兄弟姊妹最後隻成活了四隻,其中還有一個瘦的厲害的碧霄。
狐狸是很活潑的,兄妹們日常就是打鬧在一起,翻滾在初生的草茬子上,開心的享受初春的陽光照耀,舒服又惬意,到傍晚時分才去覓食,黎明回到洞裏休息,白日繼續玩樂。
就是這般舒适的家庭生活,碧霄卻是無法參與的,母狐不喜歡他,兄妹們也感受得到,從不與他玩鬧。他夜間也會去覓食,可是在成年之前就因搶不到食物而身體瘦弱,自己覓食了也沒能改變現狀。
他總在離他們幾米遠的草叢裏趴伏着,安靜的望着他們玩鬧的場景,那時候就知道了,什麽是孤獨,什麽是寂寞。
寂寞就是别人的歡樂你看着,然後永遠不屬于你。
他們都是雪一樣潔白的白狐,而他的皮毛泛着藍光,那是髒兮兮的瑕疵,在雪地上尤其顯眼。
碧霄常常在想,他要是,沒出生就好了,這樣被嫌棄孤立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痛苦。
直到那個着一身華麗衣裝的人,發現了寶貝一樣,高興的說:“好漂亮的藍狐,你願意随我回青丘嗎?”碧霄初次見到狐王的時候,還以爲見到了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