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影聞到濃重的血腥味,又見少主居然駕雲便知事情嚴重性,四蹄翻飛,風馳電掣的朝阿爾泰飛奔起來。
夜刀在雲頭之上,緊緊跟在絕影身側,一直留神注意夏花的情況,她的眼睛一直似閉非閉,緩慢的眨着,他很怕,怕哪一下閉上了,她就再不睜開了。所以他反複的叨念着:“你不要睡着了,看着我。”如果,她哪一次閉上眼睛的時間稍微久了一點,他便會動動手指,牽扯她面部的肌肉,讓她又清醒一點。夏花真的很努力,想要不睡過去,可是漸漸的就感覺不到疼痛了,她覺得自己飄了起來,到很高很
高的地方,可以俯瞰這個世界。這是個很神奇的世界,有人的地方都可以看清楚,其它四方邊角處比較遠的幾處怎麽都看不真切,還有空中也有一片如夢如霧的地方,她不知道那些都意味着什麽,隻覺她這一縷異時空的遊魂,浮萍一般
無依無靠。
夏花想了很多次,她爲什麽會來到這裏,以她的天資,以她對這個世界能産生的影響,都不是符合穿越鐵律的人,可爲什麽是她?最後她得出了有且僅有的一個結論:是宿命。她也曾試圖尋找宿命的源頭,可是一無所獲,因爲沒有花兒的記憶,身世也還一概不知,毫無線索,她覺得沒有她這樣無用的人,也沒有她這樣無用的魂,腦子不夠用,推理又不及格,最終化成一聲歎息
。
夜刀這一夜,深切的懂得了什麽是煎熬。他這輩子從來沒覺得怕過,就算是萬年前他在曆天劫的時候,都是淡然處之。在他選擇修仙一途開始,就知道終有一天要受那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真的事到臨頭的時候,反倒讓他深信這将是他生命裏的又
一次勝利。所以當時就算他被天雷劈的皮焦肉綻,連原形都現了,就算,洛英包着眼淚花兒給他療傷,他也全然不覺得有什麽,因爲是自己的選擇,所以就堅定的走下去,現在,他活着,脫離六道輪回成了仙,他赢
了,不覺得有何處值得她哭。
今夜還是生平第一次,他懂得了害怕的感覺。他想保護的東西太脆弱,脆弱到他怕彈指一揮間,她就從他的生命裏消失了。
以前他橫行三界,樹敵不少,卻從來不怕他們報複、尋仇,甚至期望他們找上門來排解他無聊的時光,現在他卻怕了。
他現在要保護的是任何人都可以對她造成威脅的品種,卑微到一匹馬,乃至他單手就能捏死的家夥,都能讓她生命垂危。
夜刀感覺到她的齒關慢慢松開了,再也感覺不到咬合的力量,他的心淩亂的狂跳了起來,卻盡量用平穩的語氣說:“夏花,到家了,你醒醒。”絕影聽到少主這樣說,本已經是盡了全力在奔跑,這時不得不拿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拼命來,直跑的他快口吐白沫了,終于遙遙看到了阿爾泰的城牆,他已經完全無法發出聲音,用了去時不到一半的時間
趕回來,他命都快沒了。
夜刀看到阿爾泰在望,告訴他:“休息好了再進城。”
話音未落,已經看不到他的身影。
夜刀闖入洛英家的時候,洛英和吱吱正坐在廳堂裏玩人族流行的棋子,隻兩人都不懂規則,還在研究棋譜。夜刀疾風一般卷了進來,啞着嗓子說:“你快看看她。”
洛英急忙奔了過去,衣袖帶着棋子摔了一地,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在深夜裏,響聲破碎的傳了開去,應和的敲擊着每一個人的心髒。
洛英二話不說,擡手一摸,人還有體溫,心中就是一舒,感覺到心跳雖慢,但節奏規律,心中又有了底,馬上交代:“送到藥房。”
夜刀早已心慌意亂,醫術之上他完全幫不上忙,隻一句一個動作的把夏花抱到了藥房。
洛英脫了礙事的大袖外衣,隻穿了貼身小衣走進來,見他還抱着人,吩咐道:“放榻上,我要縫合傷口。”
夜刀這才把夏花放下,又站到洛英對面焦躁的等待着。
洛英上手一刀就劃開了夏花的衣服,正待處理傷口,吱吱走進來說:“少主請到外間等候。”
夜刀搖頭道:“我在這裏就好。”
吱吱堅持道:“少主,我們給夏花姑娘治傷要脫她衣衫,她是人族,嫁人之前是不能被看到身體的。”
夜刀很想說:“她都是我的人了,還有什麽不能看的?”
但他印象中的夏花确實非常害羞,他要娶她,也該尊重她的習俗,所以他就算再擔心也隻好交代道:“洛英,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其它的哪裏還需要多說?如果洛英都救不活她,那真的是,神仙也沒辦法了。
洛英根本聽不見任何人的任何聲音,她隻全身心的投入到營救夏花的工作中去了。吱吱在旁邊爲她加燈,藥房裏越來越明亮,暖黃的光從窗戶透出去,給了院落裏心高高吊起的那個人一絲微渺的希望。夜刀看着滿天的星鬥,他們高高懸在空中明明暗暗之間閃耀着孤傲的光輝,他突然覺得他和那些星星好像,在旁人眼中是那樣的明亮閃耀,卻孤獨清冷。他從來孑然一人,所以隻需想他一人的事,近來他
懂了什麽是擔心、關心和愛護,整個人越來越圓滿了起來,一天比一天胸中充溢了更多未曾體會過的感覺,雖然陌生,卻覺得期待,他還想體會更多不同的感覺。他仰望着星空,神情無比寂寞,隻在心中一遍遍的質問:隻有你給了我不一樣的感覺,你讓我牽挂,你讓我心動,你讓我害怕。如果,你就這樣丢下我走了,不管你如何轉世輪回,我都會把你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