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鸠占鵲巢,本就沒有資格接受碧霄的殷勤奉獻,都因他待她實在太好,好到就算是心碎了一地的現在,她依舊覺得他是世間最好、最好的那個人。
既然碧霄希望她是“少夫人”那麽她就不會再讓他爲難。
她不懂這個世界的格局、階層,但是看得出來,以仆人身份來到阿爾泰的碧霄和自己,地位必定是不高的,寄人籬下,矮人一截,碧霄所處的位置難不難?這是她唯一的顧慮。
一路行來,都不斷受到碧霄的照拂,如今她似乎陰差陽錯地攀上了權貴,那麽就由她來照顧他吧。
有些話,就算要說也不用在此時此刻,以掃了當權者顔面的形式說出口。思前想後,情商以超高速度增長的夏花生生忍住了滿腹的話語,咬着唇不說話了。
雪姬美目流盼間,各人的神情盡收眼底,她笑道:“刀兒,你和夏花先去用飯,然後帶她到處走走消消食。她暫時還是先住洛英那裏,等過了門,再搬進家裏來。”夜刀現在也很煩惱,從母親把内丹給夏花的那一刻就已經是木已成舟的局面,洛英說過,萬年修爲,方可煉成内丹,母親出手如此大方,就沒拿她當外人,她又急需内丹保命,當是時,他根本沒辦法阻止
。
從偶然相遇并把她撿回來,他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她死在面前。
事已至此,夜刀自問:男子漢大丈夫,還怕娶妻麽?
夜刀心一橫,走過去牽了夏花就往出走。夏花的手在衣袖裏縮了縮,回頭看了碧霄一眼,他站在那裏動也未動,雲淡風輕地望着她悠然一笑。
夏花有種父親看着女兒的錯覺,總覺得他的笑容裏似乎充滿了祝福一般的心安。
待到夜刀走遠了,雪姬臉上的笑容便斂了,淡淡道:“坐,我有事要跟你談談。”
碧霄早就從雪姬的字裏行間裏聽出不許他去打擾少主和夏花的意思,所以并沒有不識相地跟上去,而現在,夏花有少主在身側,他不需要亦步亦趨地擔心她的安危了。
他順從地坐于雪姬面前,閑适自得的姿态,落落大方的樣子,讓本來有些繃緊的空氣都放松了下來,他禮貌地說:“謹聽夫人教誨。”雪姬一直以來對“美”這個東西是極爲不屑的,因爲她本人已經把“美”之一字擡高到了極緻,所以,近年來瘋傳說:狐王白瑜得一絕世藍狐,美得驚天泣地,見過他的人都不能成活,思之若狂,夜不能寐,
隻想據爲己有,卻求而不得,讓人幾欲成魔。
對此傳言雪姬是嗤之以鼻的,因爲當年也傳言花族華苑美的天上地下,絕無僅有,還不是輸在她手上?
可是今日一見,她才知道傳說并未言過其實,世間美人不少,難得的是鮮少有人能讓她有如沐春風之感,這個碧衫少年就像春天裏破土而出的第一絲嫩芽,讓人極想好好呵護。
雪姬覺得,也難怪夏花會動心,和冰凍三尺、生人勿進的刀兒比起來,碧霄是太過理想的對象。但是既然刀兒選擇了夏花,那麽,所有的障礙都要幫他掃除。
雪姬徐徐地問道:“白瑜可知你在我族裏?”
“狐王并不知曉。”
“我近日會派人知會他,免得他擔心你。”
“謝過夫人。”
“雖說你以刀兒的仆人身份來到族裏,其實完全不必介懷,他不缺伺候的人,以後你想在這裏長住可以,想走也随時都方便,我會派人護送你回青丘。”
碧霄聽完這話就懂了,雪姬是希望他走。
他心中了然必定是剛才夏花的神情沒有逃過她的法眼,現在是爲少主鏟除障礙來了。他微一思索就客氣卻堅決的說:“謝夫人爲晚輩設想周全,不過晚輩尋了500年才找到夏花,此生,是不會再離開她的。”
雪姬面色微變,她本不是個好脾氣的人,也不再與他客氣地直接道:“内丹已經還給了你,夏花從此也就是我家的人了,你早些斷了此等妄念,否則,我有的是辦法送你回青丘。”
碧霄一臉的光明磊落,不疾不徐地解道:“夫人,您誤會了。晚輩對她并無任何妄念,隻是希望能在她身邊,伴她一生一世,見她生兒育女,開枝散葉,世代綿延,已是最大的奢望。”
雪姬望了他半晌,他眉眼清澈,泛着柔和的微光,仿佛看到了夏花兒女成群的幸福畫面一般。
她不知道一個兩千來歲的小少年爲什麽有如此深遠的向往,隻是他潋滟的眸子裏竟透出許多滄桑。
與年齡不符的成熟,與愛情無關的期望,既然他的夢想就是她喜聞樂見的景象,她倒不便于再強硬地要趕他走了。
不過還是要防範,畢竟,狐狸善于說謊。雪姬囑咐他道:“你身體不适,修爲不穩,即日起就在我族裏閉關修煉吧。夏花現在有内丹護體,壽命遠遠超過普通人族,你要伴她也需有相應的本事。我會告訴她你的去處,有刀兒護着她,你也大可放心
。”
言下之意就是不讓兩人見面了。
碧霄了然,他目前的情況确實不樂觀,基本上一直也是在透支生命。夫人說的對,夏花的壽命已經得到延長,來日方長,他順從應下:“謹尊夫人安排。”
雪姬命人帶他去了山月之間,那是這一大片連綿的建築群的最裏進,因爲依山而建,取名山月。
那是個安靜到隻能聽見冷月清輝滑過地面發出微弱聲響的地方,非常适合安心修煉,甚至常常會讓人忘卻時間依舊在流逝這件事。
夜刀依着雪姬的意思帶夏花去花廳裏用飯,一頓飯吃得真是應了“食不言,寝不語”的狀态。夏花心情複雜,本來饑腸辘辘,此刻卻像喉嚨裏堵着什麽一樣,一點胃口也無,随便夾了一點,吃得不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