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裏開外的仆從飛奔而來的時候他已經因爲失血過多而癱倒在地,如果宣棋不是那麽慌張地撿了手臂就跑,如果他有夜刀的那股狠勁,手刃夜刀的時機就是現在。
夜刀那次是被仆從們擡回阿爾泰的,他們日夜兼程,跑得氣都沒敢喘口大的,到族裏的時候夜刀也已經是奄奄一息了。他的傷口依舊沒能愈合,滲出的血水顔色已經變得十分清淺。
族裏亂成了一團,夜刀的父母趕到醫聖家裏來,不斷地渡修爲給他保命,又找了修煉火系法術的長老來烙了他的傷口,這才凝止了血。
就這樣,雖然撿回一條小命,夜刀也在病床上躺了整整大半年。洛英羞澀地給他換藥的時候已經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夜刀和宣棋的那次比武,各自都有些難言之隐。夜刀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是赢了,結果是身受重傷外加卧床不起,他覺得很丢臉,現場觀戰的仆從們也知道少主最是心高氣傲,根本不敢聲張,被問起也隻是含糊其辭,說是比武受了傷,也沒點名指姓說是和誰比武。
宣棋那邊也是遭遇了斷臂之恥,他的仆從們肯定不敢到處宣揚太子的醜事,一個個都是三緘其口。這一場撼天動地的比武就這麽被埋在了時間的塵埃之下。
同樣一件事,對兩人造成的影響很不一樣。
夜刀從小就很獨立有主見,又被父母粗糙放養長大,早就慣于打架、厮殺。雖然看重勝負,卻是心智堅強之人,無論勝敗都能催發他力求更強的心境。說好聽點他是個正面思考的人,說難聽點其實就是單細胞生物不會想得太多,也不太去計較過去的事的性格。
宣棋就不一樣了,他一直被錦衣玉食、呵護備至地養大,未曾嘗過半點痛苦和求不得,早已心高氣傲到目空一切的程度。是夜刀将他從九重天上打到了地下淤泥裏,擊碎了他的信心,打破了他的神話。
斷臂之後所帶來的肉體上的痛楚,和完美主義者如他所遭受的精神上的折磨,簡直讓他痛得撕心裂肺。
不管過去多少年,他永遠都會清晰的記得他曾因夜刀而受的痛苦。就算已經接上的手臂早就可以靈活地運用,可是每次使用的時候,那點微妙的違和感都足以讓他恨夜刀,恨到骨子裏。
原本一心想修仙的他在這個時候就走上了岔路,他的心裏入了魔,那是被稱作“挫折”的魔。他終于明白他其實沒有與别不同,他一樣會輸,一樣會狼狽逃竄,一樣的技不如人。
他對夜刀有一種發自内心最深處的恐懼,他忘不了夜刀當時那一刀下來的時候,讓他感到絕望的觸感。每到這個時候他就覺得冷,冷到心裏,他總會不自覺地抱緊自己,冷得抖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