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臨走前跟以前一樣,隻說自己來人界一趟,沒有解釋是來幹什麽,斐文也從來不多問。能讓斐文親自到人界來找他,說明仙界肯定是出大事了。
“神君。”斐文果然眉頭緊皺,一副十萬火急的樣子,“紫虛帝尊沒有隕落,又出現在仙界了……”
沉洲再次吃了一驚:“什麽?!”
距離紫虛帝尊受重傷逃走,這才過去多長時間,他自己下的手有多重他自己清楚,而且紫虛帝尊之前就已經屢次折損修爲,實力大減,甚至遠遠在他之下。
神族修爲折損,自然不需要用當初修煉那麽長的時間來恢複,但紫虛的情況少說也要個幾百年,才有可能回到之前的境界。
他本來以爲,紫虛至少應該要恢複到能拿得出手來的實力,才敢重新出現。否則以他們之間不死不休的關系,到後面劍拔弩張兵戎相見,鬥成什麽樣都有可能,實力強大的一邊肯定占着更大的赢面。
她這麽早就回來,要麽就是無所謂自己的實力強弱,要麽就是已經恢複了足夠強大的實力。
斐文繼續道:“紫虛帝尊當年隻是神體被毀,神魂其實并未消散,現在又有了和以前一樣的神體。她向天庭禀報說,神君私底下栽培惡之華,用來恢複隕落的白曼陀羅華的神體,把她的神魂誤以爲是白曼陀羅華的神魂,結果錯把她的神體恢複了出來。她修爲未複,怕被神君滅口,不得不變作泠然的模樣,才得以逃跑。現在天庭正在尋找神君,還有紫虛帝尊所說的白曼陀羅華泠然。”
沉洲冷笑一聲。
這倒打一耙的速度倒是挺快,把惡之華和泠然的存在都揭露了出來,同時還給了紫虛自己的神體一個順理成章的解釋。
但他盡管沒料到紫虛會這麽快回來,也不是什麽都沒有準備。
“你先回去。”沉洲說,“告訴天庭我馬上就到。”
斐文先回了仙界,沉洲把這事告訴謝靖,謝靖蹙起眉頭。
“這樣的話……你隻能把我的存在公開出去了。”
“本來就要公開出去。”沉洲說,“我不可能一直這麽偷偷摸摸見不得光地藏着你,你本來沒有做任何錯事,紫虛誣陷謀害你,這個案子遲早要斷個分明,還你的清白。”
謝靖點點頭:“那我們向爹娘他們告辭,這就回仙界。”
若是這次能解決掉紫虛帝尊,有機會的話,她和沉洲還會再來人界,在這裏舉辦一次人界的婚禮,至少要讓爹娘看見她出嫁。隻是他們無法說得準要過多長時間,到那時候也不知道甯霏和謝淵渟還在不在世上。
甯霏和謝淵渟知道他們在仙界還有麻煩尚未解決,倒是并不問他們什麽時候再回來,給他們也帶了一大堆東西,送他們回仙界。
不在一個世界的緣分難以強求,謝靖的神族身份,距離他們更加遙遠,他們操心不了。
……
沉洲和謝靖一回到天虞山,就看見天虞山周圍已經有了不少正在那裏等着他的神仙和天兵天将。
紫虛帝尊也在那裏。她已經恢複了以前紫衣紫發的模樣,隻是大約是修爲未複的緣故,沒有那麽強大的氣場,顯得有些虛弱。
沉洲帶着謝靖上去,太乙真人看見他們,正要開口說話,沉洲打斷了他。
“我知道真人要說什麽,泠然就在這裏,但天庭想來也不會隻聽紫虛帝尊的一面之詞,連我們的一句話都不聽就定我們的罪。我們也有罪名要控告紫虛帝尊,既然紫虛帝尊也在,我們雙方上天庭,當着天帝的面給這樁三萬多年的案子斷個曲直黑白如何?”
太乙真人等神仙們本來就是要帶沉洲回天庭的,因爲怕他拒絕而反抗,所以才來了這麽多人。既然沉洲自己願意去,那當然最好不過。
讓他們意外的是,沉洲竟然真的複活了三萬多年前隕落的泠然,若是紫虛帝尊說的是真的,還是用臭名昭著被列爲禁忌的惡之華複活,那沉洲雖然身爲神君,這個罪名也絕對小不了。
衆人上了天庭。因爲雙方身份太高,天帝親自出面審理此案,下面仙班衆人全部在場。
天帝道:“紫虛帝尊狀告沉洲神君,私底下栽培惡之華,用來恢複三萬多年前隕落的白曼陀羅華泠然上神的神體,沉洲神君對此承認嗎?”
沉洲道:“我确實恢複了泠然的神體,但是用最原始的方法,在這三萬多年裏一點點養出來的,跟惡之華一點關系都沒有。不知紫虛帝尊說我用惡之華,有什麽證據?”
他在謝靖複活之後,早就已經轉移了未歸峰上面那棵惡之華,什麽痕迹都沒有留下。
紫虛帝尊淡淡地望着他:“神君可能不知道,用惡之華還原出來的軀體,在遇到善之果的汁液時,會變成黑色。現在我的神體就是這樣。”
善之果是惡之華的一個姊妹變種,跟惡之華正好相反,給它提供已經沒有魂魄的軀殼碎片,它可以制造出一個新的魂魄來。
然而這個新的魂魄完全是空白幹淨的,也就是沒有任何記憶和因果,一切從頭開始。它其實跟善并沒有什麽關系,隻是因爲制造出的魂魄一片空白,應了人之初性本善這句話,所以才得名善之果。
善之果雖然和惡之華是姊妹品種,但遠沒有惡之華那麽出名,因爲善之果沒有什麽卵用。想想看也知道,複活最重要的一點就在于還是原來的那個人,善之果制造出的空白魂魄又沒有記憶又沒有因果,一點關系都沒有,制造出來有什麽意義。
隻有在數萬年前各界掃蕩惡之華的時候,要查驗有哪些人暗中栽培使用惡之華,才偶然發現善之果的用處。不過知道這一點的人仍然很少。
沉洲也淡定道:“想來你們應該已經把善之果準備好了,那就盡管給泠然試。”
紫虛帝尊望着他毫不動容的樣子,目光微微一閃。
天庭裏的仙官立刻端上了一盞善之果果汁,謝靖接過來,往自己的手心裏一倒,張開手掌來給衆人看。
善之果果汁是無色透明的,跟清水差不多,她的手掌仍然玉白無暇,絲毫沒有變色的迹象。
衆人都微微有些意外。之前紫虛帝尊自己驗證自己的神體時,善之果果汁一倒下去,她的整隻手掌瞬間就變成了漆黑的顔色。
謝靖坦坦蕩蕩開口道:“有懷疑我們是用了障眼術法的,可以上來揭露,在場各位比我們修爲境界更高的應該不少,很容易就能檢查出來。”
檢查完确認沒有任何術法,沉洲瞥了紫虛帝尊一眼。
“紫虛帝尊的神體是用惡之華複活,可能确實是事實,但那是紫虛帝尊自己的事情,自己想辦法解釋,不要牽扯到毫無關系的人頭上來。”
他既然敢用惡之華複活泠然,怎麽可能沒有早早預想到萬一有一天被人發現了該怎麽辦。在數萬年前他得知善之果的汁液可以檢驗惡之華生出來的軀體時,他就也在尋找應對這一點的辦法。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後來還真的被他從一個當年使用過惡之華卻沒有被抓到的魔族漏網之魚那裏給問到了。其實很容易,隻要在惡之華根據魂魄還原軀體的時候,同時用善之果汁液一直澆灌它,等到軀體長成,再遇見善之果汁液就不會有任何反應。
善之果并未遭到過清掃,冥界到處都是,想弄多少就能弄多少來。
紫虛帝尊目光微冷:“沉洲神君複活泠然上神這件事本身,就已經是問題了。泠然上神當年勾結魔族,試圖刺殺本尊,打破天域梵音陣,這些沉洲神君應該都知道。泠然上神被仙界誅殺,沉洲神君隻因爲和泠然上神的關系親密,就可以逆天而行讓一個這樣的罪人歸來?”
沉洲冷笑:“所謂的勾結魔界刺殺神族打破天域梵音陣,都隻是紫虛帝尊的一面之詞,可經過天庭的查證,可經過衆仙的審判?當年事實真相到底如何,所有人還不都隻是聽到了紫虛帝尊一個人的說法?……更何況當年我問遍仙界衆人,得到的都隻是一個泠然反叛的模糊不清的說法,誰也不願意向我透露任何細節,這讓我如何相信這件事裏面沒有見不得人的貓膩,如何認定泠然真的就是所謂的罪人?”
天帝歉然解釋道:“當年确實是我們隐瞞了神君,因爲泠然上神是在還未定下罪名的時候就被紫虛帝尊所殺,紫虛帝尊擔心神君得知後,一怒之下沖動報複,仙界必定遭受慘重損失。”
當年人人皆知殊荼島上的并蒂雙生紅白曼陀羅華情比金堅,形如一體,所以他們接受了紫虛帝尊的說法,甚至幫着紫虛帝尊抹去泠然被殺的一切痕迹,隻簡單地給了沉洲一個模糊的說法,免遭沉洲的報複。
這事是他們做得不地道,可也是爲了維護仙界的大局着想。泠然都已經隕落了,活又活不過來,當時仙界剛剛把天域梵音陣抛進了魔界,要是沉洲悲痛之下玉石俱焚,把如何控制天域梵音陣的方法告訴魔族,到現在仙界可能還是一片水深火熱。
沉洲擺擺手:“當年仙界的做法如何先不談,那時候泠然連一句話都沒有來得及爲自己辯解,就死在紫虛帝尊手中,現在你們給她一個遲到三萬多年的機會,聽聽她的說法應該可以吧?”
天帝立刻道:“當然可以,泠然上神請說。”
謝靖冷笑地直視着紫虛帝尊的眼睛:“紫虛帝尊給你們的說法,想必應該是我先對她下手,她出于自衛才不得不殺我,所以來不及把我交給天庭審判。但首先我從未做過她所說的事情,包括背叛仙界勾結魔族意圖刺殺她打破天域梵音陣。我在殊荼島上聽到這個傳聞,莫名其妙,想上天庭解釋,在半路上就被紫虛帝尊截殺,因爲她不敢讓我有在天庭上說話辯解的機會。”
天帝問道:“紫虛帝尊跟你無冤無仇,爲何要誣陷并謀害于你?”
謝靖鄙夷地道:“原本是沒有仇怨,但紫虛帝尊從幾萬年前起就愛慕沉洲,卻求而不得,我對她來說當然是眼中釘肉中刺。各位對此應該都有所耳聞吧?”
對于紫虛帝尊愛慕沉洲神君這一點,衆仙倒是的确多多少少聽過一些八卦,畢竟真正的愛慕很難隐藏得滴水不漏。
不過也就隻是風言風語的傳聞而已,紫虛帝尊從未做出過任何承認,衆仙也都知道當時還是上神的紅曼陀羅華已經有了并蒂雙生天生一對的白曼陀羅華,肯定沒有紫虛帝尊的機會。這個八卦就當做茶餘飯後的話題之一,偶爾嚼一嚼舌根子,沒人真的當一回事。
紫虛帝尊的臉色微微白了一分。
“我對沉洲神君的心意如何,并不能成爲我對泠然上神下殺手的充分理由,泠然上神提出我誣陷并且謀害你,有任何證據嗎?”
沉洲接過去道:“我們這次去人界就是尋找證據的,已經有了線索,但還沒來得及查下去,就被叫了回來。真相就是真相,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世上沒有紙能包得住的火,隻要給我們時間,就一定能找得到證據。”
紫虛帝尊冷冷地道:“你去尋找證據可以,但不是你們。在你找到足以證明泠然上神清白的證據之前,泠然上神不能被判定爲有罪,但也不能被判定爲無罪。她不能跟着你滿天下地随便亂跑。”
沉洲挑眉道:“那紫虛帝尊自己呢?不也跟泠然一樣,現在應該被算作嫌疑犯?”
天帝插進來道:“紫虛帝尊和泠然上神各執一詞,以目前的情況難以判定到底誰爲無辜誰爲有罪,既然沉洲神君說自己已經有了線索,那就由你去搜集證據,天庭派人監督協助。這期間爲了公平起見,紫虛帝尊和泠然上神都必須留在天庭,處于軟禁之中,這樣應該沒有問題了吧?”
沉洲微微蹙眉。他不想讓謝靖離開他的身邊,但想也知道天庭在沒有得出一個确切的結果之前,不可能讓謝靖繼續處于自由狀态。
“可以,但我要求天庭給她們最嚴密的看守,能派出什麽程度的守衛就派出什麽程度的守衛,十二個時辰絕無間斷,随時随地都要有人盯着她們。”
他這是針對紫虛帝尊也是針對謝靖。守衛越森嚴,對于謝靖來說就越安全,謝靖的性命安危排在第一位,就算要忍受一段時間的委屈和麻煩,她肯定也能理解。
天帝答應下來:“好。沉洲神君需要多長時間?”
沉洲想了一想:“暫時預計三個月,但是這很難說,天庭既然派人跟随我前去,可以随時向天庭禀報情況,到時候再酌情商量需要多長時間。”
不用天庭給他限時,他肯定也會盡快。
紫虛帝尊和泠然都被天庭帶走,天庭另外給沉洲派了兩個修爲境界較高的仙使,随他趕往殊荼島附近的海域。
殊荼島在三萬多年前被沉洲沉進海中,但還能辨認得出遺迹,鬼血瑪瑙的産地就在殊荼島南邊三五百裏遠的一片海域。
成仙成神是有一定地域限制性的,殊荼島上出了紅白曼陀羅華兩個神明,就注定了這片海域很少有其他通靈性的生命存在,因爲這附近的靈氣隻夠沉洲和泠然消耗。
從三萬多年前沉洲沉了殊荼島離開這裏之後,這附近才漸漸出現一些仙族,不過這些後來出現的仙族跟當年的事情肯定沒什麽關系,沉洲找的是更遠處更古老的仙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