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傾城猶豫:“可……”
“快!我們也中了毒,撐不了多久了!要是等到所有人毒性發作,那宗主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鳳傾城終于不再多說,在一部分武功最高的高手護送下,咬牙逃離。
後面九重門和各門派衆人都已經追了上來。隐觀會那些中毒的人幾乎動彈不得,剩下的也在竭力壓制毒性,戰鬥力大幅度下降,零零落落地一路逃一路追,隐觀會的大半人頭都折在了這附近的山中。
鳳傾城終于還是沒有被追上。她身邊的護送的都是高手,後面又有這麽多人爲她墊背斷後,隻一心想逃跑的話,還是很容易能逃得掉的。
一直追出這片山外的時候,謝淵渟等人無奈放棄了追趕。再追下去反正也追不上了,而且到了山外,鳳傾城有鳳遊軍隊接應,更沒有殺她的機會。
不過,他們最主要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隐觀會數百人,在鈎吻山附近幾乎全滅,鳳傾城的那塊琥珀令牌也到了他們手中,可以把隐觀會的物資收過來。
謝淵渟立刻派人火速前往隐觀會的各個駐地。鳳傾城已經翻臉耍賴不認賭約,肯定會派人去取消琥珀令牌的權限,所以他們的速度必須夠快,搶在鳳傾城的通知到達之前,先收了隐觀會的物資。
甯霏有些擔心。楊昕跟着鳳傾城一起離開了,這次隐觀會的參戰者們被下藥,楊昕肯定有參與其中,不知道會不會被鳳傾城查出來。但從鳳傾城剛才說的話來看,她要追究的似乎是一個叫蘇浣的人,還沒有懷疑到楊昕的身上。
中原各門派向千恩萬謝的百仙教告辭,離開鈎吻山,返回大元。謝淵渟和甯霏則是直接去了赤松對鳳遊的戰線上。
不過他們到的時候,大局已經塵埃落定,鳳遊軍隊被赤松、羅狄和大元的盟軍逼出了赤松國境,不過盟軍這邊在這段時間的激戰下也已經十分疲乏,沒有多餘的力氣追過去斬草除根。
盡管謝淵渟傳了信讓盟軍在赤松境内堵截鳳傾城,但還是沒有堵到,被鳳傾城逃回了鳳遊境内。
九重門利用那塊琥珀令牌,解散并收走了隐觀會各個地點的物資财富,隻有一兩處沒來得及趕上,可能還有一些藏得較爲隐秘的,鳳傾城一開始沒有交代出來,他們也找不到。
不過這次收獲已經算是大得驚人。隐觀會有幾百年的曆史,又是一個偏重組織性質的門派,雖然中間有很長一段時間一直蟄伏在南境,但底蘊積累已經極爲深厚,從那一次鳌峰藏寶閣拿出來給中原各門派炫耀的藏品隻是冰山一角就可以看得出來。這一次幾乎被搜刮一空,單是運東西回九重門淩絕峰的馬車就排了好幾個長長的車隊。
要重新積累起這麽多的人才和物資,不是一時間能做得到的事情。即便鳳傾城不認賬,但隐觀會這個門派,在實質上已經等同于不存在了。
盟軍商議之後,大元和羅狄決定還是暫時先撤軍,離開赤松,各自回國。
這次鳳傾城損失慘重,元氣大傷,鳳遊軍隊被逼退,隐觀會近乎全軍覆沒,就連她自己也受了傷。短期之内,應該是興風作浪不起來了。
在準備撤離赤松的時候,有人來大元軍隊的營地裏求見謝淵渟和甯霏。
這是個隻有十八九歲的少年,容貌極爲秀美漂亮,但是眉目間有一種陰沉沉的感覺。這種陰沉跟靈樞并不一樣,靈樞更多的是冰冷漠然,而他的帶着隐隐扭曲的病态。
甯霏看這少年的模樣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你是哪位?”
少年面無表情地道:“我是鳳傾城身邊的醫師,藥王谷的傳人,蘇浣。”
甯霏恍然想起來:“難怪,在鈎吻山時我應該是見過你。鳳傾城在約戰決鬥輸了的時候,曾經找過你,是不是你對那些參戰者做了手腳?”
“是。”蘇浣承認得很痛快,“鳳傾城讓我給她和參戰者們提供了一種藥,本來可以暫時強化他們的實力,我改動了藥的配方,内力雖然能夠增強但是容易出現紊亂,所以隐觀會的兩人和鳳傾城自己都敗在了你們的手上。”
甯霏心說難怪楊昕讓他們接受約戰,他應該是早就知道了蘇浣要做的事情,知道鳳傾城這一賭十有八九赢不了。
她試探地問道:“你跟鳳傾城是什麽關系,爲什麽要讓她輸這個賭約?”
蘇浣現在主動來找他們,肯定是希望跟他們有關系,她很好奇蘇浣的動機。如果蘇浣從一開始就是鳳傾城的敵人,埋伏在鳳傾城身邊隻是伺機報複的話,那跟他們就是一個目的,可以考慮把他拉到陣營裏來。
蘇浣意料之外地直白坦蕩:“我跟她沒有仇怨,隻是我無法忍受她身邊有那麽多個男人,如果我沒有這一身的醫術,就隻是其中可有可無的一個,我是她的,但她從來就不是我的。我不希望她赢,不希望她成就什麽征服世界的皇圖霸業,因爲這樣我永遠都無法成爲獨自占有她的唯一一個人。所以我想讓她失敗,最好是一無所有,在這世上隻剩下我。”
甯霏在心裏長長地“哦”了一聲。
這麽說,這少年是個有着病态獨占欲的,爲了獨自占有對方而不擇手段,甚至包括毀了那個他想要獨占的人。
想想也對,鳳傾城身邊那麽多男人,而且還都是聰明,優秀,競争力巨大的男人,男人對女人的占有欲往往更爲強烈,又怎麽可能保證這些男人都安分守己地當她身邊的綠葉,一邊對她死心塌地一往情深,一邊又完全不吃她身邊其他男人的醋,大家稱兄道弟,和睦有愛,一片和諧。
所以後宮三千佳麗,享盡豔福未必就是什麽好事。如果後宮是一群蠢貨,作爲攪家精隻會拖後腿;如果後宮戰鬥力太強,天天争寵奪權明争暗鬥,鬥得你死我活,往往連夫君妻主都成了受害的對象,就好像當初的甯茂和昭和帝一樣,在宅鬥宮鬥中動不動就被人下絕育藥,斷子絕孫。
甯霏問道:“那你來找我們,就是這個目的?”
蘇浣道:“不錯,我在鳳傾城身邊待了多年,一直是作爲她的心腹,知道她的很多信息,必定有可以幫得你們的地方。但我有條件,要是她最後真的敗了,落到了你們的手中,你們不能殺她。把她給我。”
甯霏斟酌了一下,答應下來。
“可以。我們要的隻是她的徹底失敗,她死不死不重要,留一條命給你很容易。”
當然,她對于蘇浣的話隻信八分。萬一蘇浣是鳳傾城做出假象,派到他們這邊的間諜,傳遞給他們的是假消息,那他們就得栽在這裏。
不過這個可能性很小。因爲隐觀會對于鳳傾城來說太重要,她很難想象鳳傾城會舍得自斷一臂犧牲整個隐觀會,就爲了送一個蘇浣過來,得失太不對等。除非蘇浣有把握能夠把他們一網打盡,否則這冒的風險也太大了。
她現在反正也不需要給蘇浣什麽東西,蘇浣給他們的信息,他們先判定之後再決定要不要相信,畢竟鳳傾城那邊還有一個楊昕是他們的人。
爲了安全起見,甯霏沒有讓蘇浣跟着他們,蘇浣也不想留在這裏,隻給他們留了聯系的方式,就自己離開了。
十二月,甯霏和謝淵渟準備返回大元,隻要路上不下大雪堵路的話,他們在年前應該還能來得及到京都過年。
然而在出發之前,甯霏突然開始有些不舒服,惡心想吐,毫無食欲,頭暈乏力,成天隻想睡覺。
她的身體除了在剛剛重生回來的時候底子比較弱以外,後來就調養得越來越好,平時很少有什麽小毛病。有很多人到異地會水土不服,她以前也幾乎沒有過,而且就算水土不服也是一開始就會出現,沒道理到了現在還不适應。
白書夜一聽她的症狀,二話不說立刻給她把了脈,臉色顯得有些複雜。
謝淵渟在旁邊追問他:“霏兒到底是怎麽了?”
白書夜搖搖頭:“沒事,她有身孕了。”
甯霏和謝淵渟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一臉懵逼地互相看了一眼,又對着白書夜看了半天,這才同時失聲驚道:“懷孕?”
“看脈象,九成以上的可能。”白書夜問甯霏:“你把短效避孕藥停掉了?”
“沒有啊。”甯霏一臉震驚,“我沒有計劃過現在就要孩子,一直都在吃。”
所以她覺得身體不舒服的時候,根本沒有往懷孕這上面想。但現在想起來,她的月經也有好一段時間沒來過了,因爲最近很長一段時間都在鈎吻山對抗隐觀會,戰況緊張激烈,她的注意力全在這上面,暫時忘了計算月經的日期。
“說起來,我最近吃藥吃得也很不規律。”甯霏想了想,“因爲經常沒有空,有時候是早上吃,有時候都要拖到半夜了。”
白書夜自制出來的藥,隻能算做“土方子”,當然遠沒有現代短效避孕藥那麽高的避孕率,再加上她這一段時間以來吃藥時間太不規律,避孕失敗也是有可能的。
白書夜還是表情很複雜地歎了口氣。
“說實在的,我不是很高興看見你這次意外懷孕。你今年過完年也要滿二十歲了,從年齡上說,這個時候懷孕沒有問題。就是……你之前吃的避孕藥對身體有一定副作用,理想狀态下是應該停藥至少一個月之後再開始備孕,這樣可以讓藥物遺留下來的作用消失。現在避孕失敗意外懷孕,孕期還吃了一段時間的藥……我有點擔心胎兒的發育狀況會受到影響。”
謝淵渟立刻道:“那現在她的胎像怎麽樣?”
“現在挺好的,從脈象上看不出問題來。”白書夜說,“不過我這麽說吧,診脈能看出的東西實在是太少了,隻知道胎兒的大緻狀況。胎兒要是在母腹中一雙眼睛、一雙耳朵、聲帶咽喉的發育出了問題,我診脈根本就不可能診斷出來,但生出來之後可能就是先天失明,或者先天聾啞。”
甯霏和謝淵渟的臉色一下子都白了。
白書夜也意識到自己的說法吓着了兩人,連忙道:“不過不用太擔心,胎兒雖然忌諱藥物,并不意味着藥物一定就會把胎兒怎麽樣。就算有影響,也不是完全不能補救,可以在孕期慢慢調養回來。”
謝淵渟的臉色還是沒有好轉多少,仍然一片蒼白:“那會對大人有影響嗎?”
孩子出點問題他還不是不能接受,但前不久剛剛看過溫皇後流産時血流滿床命懸一線的兇險景象,隻要一想到甯霏也可能會有那樣的情況,他就覺得連氣都透不上來。
古代女人生孩子就是過鬼門關,貧苦人家條件簡陋,高門大戶後宅争鬥,江湖中人漂泊無定,能在生産時擁有安全優渥的條件的女人少之又少,到處都埋着死亡的陰影。
他一來對于這種事情見得太多,不想把這種危險性加到甯霏的身上;二來暫時也不想有個孩子冒出來插足他們的二人世界,分走甯霏的寵愛。所以白書夜提出要甯霏過幾年再懷孕時,他再樂意不過,從來沒有提出要甯霏放棄避孕。
這些年他跟甯霏成親後,盡管一直沒怎麽安定過,但兩人的感情卻是如膠似漆,美好到他到現在仍然覺得虛幻不真實。
這樣的日子,他還想過十年,二十年,五十年,永遠都不會有覺得滿足,覺得可以結束的時候。
白書夜安慰道:“不用想得這麽可怕,我說的擔心隻是在生育質量上面,也就是孩子會不會有什麽先天缺陷上面,對大人不會有多少影響。要是避孕藥有這麽大的風險,我當初怎麽可能給霏兒。既然知道了懷孕,從現在開始萬事小心,别再出意外就行了。”
白書夜又對甯霏道:“你不能趕路回京都了,一路上小心點慢慢走,過了過年的時間也無所謂,開頭三個月最重要。之後在太子府或者淩絕峰養胎都可以。孕期需要注意的事情,你自己都知道,不用我多說,盡管指使淵渟伺候你就是。”
甯霏失笑:“我保證不會客氣的。”
她沒有謝淵渟那麽緊張,在開頭一瞬間的驚訝之後,這驚訝就漸漸轉爲了驚喜。
就算來得意外,可能還不怎麽是時候,但這是她和謝淵渟的第一個寶寶,是他們結合而生的骨肉,她當然應該期待和歡迎。
謝淵渟臉上沒有高興的表情,但也沒有排斥的意思,隻有一種百般滋味糅合在一起的深沉複雜的神色。兩隻手落在她的肩膀上,沉甸甸地傳遞下來一種奇異的重量。
和鳳遊的一場戰争剛剛結束,白書夜作爲軍醫暫時脫不開身,隻由謝淵渟陪甯霏回京都。
他沒有立刻上路,而是讓九重門裏擅長機關設計制造的颢天部給甯霏做了一輛專門的馬車,車廂和車輪之間有精密的減震設計,裏面空間寬大得離譜,跟個小房間一樣,每一寸地方都鋪滿了軟墊。
在他們的隊伍前面,先派了好幾隊人作爲前鋒,逢山開路遇水搭橋,碰上有什麽險情預先老遠就解決掉,就連路上有個坑都要仔細填平。以緻于不明就裏的沿途百姓看見他們在那裏熱火朝天地修路,都以爲他們是什麽公益慈善團隊在造福民間,頌聲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