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仲博一臉迷惑的表情:“他說他每次都有把信送到恭義王府和太子府,而且接了信以後也确實都會離開村子兩三個月,我以爲沒問題的……我也有想過讓官府驿站送信,但他每次都來苦苦求我,他廢了兩隻手,找不到其他的活幹了……”
甯霏聽到這裏,對這位姐夫的印象已經轉了個九十度的彎。
這不隻是善良,根本就是缺心眼啊。
殘廢的人未必就是真的可憐,更未必都身殘志堅誠實守信。一個小孩子,從南方到京都千裏迢迢一來一回,哪有那麽容易。人家拿了錢完全可以把信扔進河裏,然後離開村子,躲到什麽地方去逍遙自在兩三個月再回來,騙他說信已經送到了。隔三差五就能賺一次不費半點力氣的外快,這等好事,人家當然要苦苦哀求他了。
他居然就真的相信,而且在一直沒回音的情況下,還信了這麽多次。這得是多天真的人才能有的腦子。
恭義王總算沒這麽缺心眼:“傻孩子,人家肯定沒好好給你送信,我們兩府從來就沒見過有這麽個人上過門。”
尹仲博想了一想也是,但并不在意:“沒關系,就當是我給他的資助算了,他兩隻手都廢了,過得也不容易。”
甯霏:“……”
人家的手是不是真的殘廢還不一定呢,就你這心眼,肩膀上插兩根掃把柄騙你是手臂你都未必看得出來。
恭義王妃沒有糾纏于這件事情,繼續追問道:“信就罷了,既然我們沒回音,爲什麽一直不回來?什麽天大的事情能把你一拖就拖了好幾年時間?”
尹仲博顯得十分爲難:“是當年水災時救我性命的那家人。他們家大人後來都病故了,隻剩下一個女兒,也生着重病,經不起移動。那個村子偏偏又在深山裏,道路崎岖難行,我沒法帶着她走……她把我當做親哥哥一般,我實在不能丢下她不管……”
恭義王和王妃還以爲是什麽無可奈何的艱難險阻,能讓他耽擱在外地幾年不回家,這會兒一聽,都是一臉又惱火又尴尬但又不知道說什麽的表情。
還是太子滿臉不快地先開了口。
“仲博,人家對你有救命之恩,你照顧人家唯一的女兒的确是應該的。但你把她托給别人先照料半個月,自己先回一趟京都都做不到嗎?你是有父有母有妻子的人,你在南方失蹤,五年杳無音信,知不知道你父王母妃爲你白了多少頭發,汝嫣爲你哭幹了多少次眼淚?他們的悲痛對你來說,難道就一點都不覺得不忍心了?”
尹仲博也是一臉愧色,連忙朝幾位長輩跪下,叩頭賠罪。
“父王,母妃,太子殿下,是我糊塗了,我今後一定會孝順父王母妃,多陪在汝嫣身邊,把這些年缺的份都補回來。”
他的态度十分誠懇認真。衆人都知道他的爲人,對恭義王和恭義王妃一向十分孝順,幾年前新婚的時候對謝汝嫣也是溫柔體貼,就是心腸太軟性情太敦厚,這一點實在是沒法過分怪罪他。
太子的臉色緩和了幾分:“好了,回來了就好。你失蹤超過一年,已經被宣告了死亡,現在回來,要去戶部重新登記。等你的身份恢複了,汝嫣就搬回恭義王府吧。”
謝汝嫣一直在旁邊哽咽着抹眼淚,尹仲博上去撫慰她:“汝嫣,别哭,我回來了,從現在起一定好好補償你。”
然後又對恭義王和王妃道:“父王,母妃,我把村子裏那個姑娘也帶回來了。她的病最近好了些,所以才能長途跋涉來京都,但身體還是很弱,我想讓她住在王府裏面。”
謝汝嫣的臉色僵了一僵。恭義王妃也看出來了,猶豫道:“那姑娘多大?”
“現在十六歲。”尹仲博說,“汝嫣你放心,我遇到她的時候她才十一歲,就是個孩子,我對她沒有别的心思。”
謝汝嫣咬着嘴唇,沒說什麽,但臉色還是很不好看。
十六歲,就算當年是個孩子,現在也是一個正值青蔥年華的大姑娘了。
無家可歸的孤女,有救命之恩在身,又受了尹仲博五年的照顧,關系要多暧昧有多暧昧。他這麽把人帶進府來,就算他說沒有什麽心思,但别人會怎麽看怎麽想?
這種套路,到最後十有八九都是把人給收了。
太子不想讓謝汝嫣受委屈,道:“這姑娘畢竟跟貴府的人沒有一點親緣關系,沒名沒分地住在王府上,對仲博和她自己的名聲都不好。不如汝嫣你來安排,在恭義王府附近租一個舒适的小院子,調幾個得力的下人過去伺候她,你們經常過去看望看望,對大家都方便。”
太子這安排可以說是很妥帖了,恭親王夫妻都沒有意見,尹仲博也答應了,讓謝汝嫣明天再去安排那姑娘的事情。
謝汝嫣舍不得回去,反正她和尹仲博本來就是夫妻,幹脆就住在了恭親王府。太子和謝淵渟夫妻倆回太子府。
回去的路上,甯霏和謝淵渟同乘一輛馬車。說到尹仲博,甯霏直搖頭:“父王怎麽給姐姐找這麽一個夫君的?”
整個一聖父啊。
“恭親王府跟太子府的關系本來就不錯。”謝淵渟說,“而且父王當年覺得那傻缺人品好心地好性情好,他最看重的就是這幾樣,所以就給姐姐定下了。”
太子挑選女婿看重這幾樣是沒錯,但甯霏怎麽看都覺得尹仲博人品心地好是好,但一點都不讨人喜歡。
謝淵渟抱着她笑道:“你是不是覺得,還是喜歡我這樣的?”
甯霏轉頭看他:“你現在好像已經挺有安全感了啊?”
謝淵渟一瞬間變臉,死死地把她摟進懷中,一臉發自肺腑的沉痛和苦澀:“你這是什麽意思?是不是開始讨厭我了?”
甯霏:“……”
從哪突然冒出來這麽多戲?
謝淵渟雙手捂着臉退到馬車的角落裏,全身縮成一團,痛苦地顫抖:“我這麽多天以來,果然一直都隻是在做一場夢而已……”
甯霏手夾三根精光閃閃的銀針面帶溫柔的微笑:“是啊,你就是在做夢,需要我給你紮醒嗎?”
謝淵渟又一瞬間坐回原位,繼續把她抱在懷裏,那速度快得就像是被人按了返回鍵一樣:“不,但睡前運動還是要繼續,不然我晚上睡不着覺……”
當天晚上,謝淵渟剛剛吃過晚飯,就一頭栽倒在桌子上睡得天昏地暗。
第二天醒來,一臉驚悚:“我昨晚怎麽睡着了?”
甯霏笑眯眯:“沒什麽,隻是我在你的晚飯裏下了點藥而已,什麽樣的失眠都能治,包好。”
謝淵渟:“……”
……
七月十五,中元節。
中元節俗稱鬼節,有祭祀先祖和鬼魂的活動,京都地區,最盛大的風俗就是放河燈。橫亘京都半座城的玉水,在這一天夜裏,河面上漂滿成百上千盞荷花燈,飄飄蕩蕩地朝城外順水流去。火光點點,燈影憧憧,像是滿河盛開光芒搖曳的蓮花,又像是漫天的星辰落到了河中,堪稱盛景。
以前的中元節,甯霏從來就沒去放過什麽燈。這河燈是爲了照亮從陰間到陽間的路,普渡死而不得托生的孤魂野鬼,送他們前往來世的。她自己就是一縷飄在這世間的鬼魂,而且一點都不想托生,萬一不小心也被順帶着給普渡了,那她就傻逼了。
不過現在沒關系了,她這一世是被謝淵渟用生生世世換回來的,不是什麽孤魂野鬼,怎麽普渡都普渡不走,去看看熱鬧肯定沒事。
太子府裏的衆人按照以往的慣例,都會去玉水河邊放河燈。就連一直幽居在淩寒院的太子妃,也被唐側妃好勸歹勸半天,終于硬拉出了門透透氣。
天色已黑,路上的行人比平時少了許多,也是大都去放河燈了。玉水河畔兩邊全是三三兩兩的人群,河裏已經漂着不少荷花燈和其他造型的河燈,靜靜地順流而下。偶有微風掠過,燭光和燈影映照在水波粼粼的河面上,一片斑駁蕩漾的華光,猶如灑下了滿河融化的碎金。
河邊就有賣河燈的小攤販和挑貨郎,甯霏和謝淵渟買了兩盞燈,點燃之後放進河水中。
兩盞燈順水而流,很快便合并進遠處的無數盞河燈之中,融入大片大片星星點點的火光裏面。
滿河明亮輝煌的火光燈影,猶如一條猶如綴滿無數璀璨鑽石的錦帶,彎彎曲曲地朝遠方蜿蜒而去,漸漸消失在河面盡頭的黑暗之中,像是去往了另外一個未知的世界。
仿佛每一盞河燈上真的托着一縷漂泊遊蕩不得安息的幽魂,以火光照亮他們周圍的黑暗,送他們離開今世,前往來生。
甯霏望着滿河燈光,突然輕聲開口問謝淵渟。
“你在極北雪原上找到的那個‘掌櫃’,到底是什麽人?”
“我也不知道他算不算是人。”謝淵渟說,“他是一個以前隻存在于傳說裏的陰陽術師,不知道活了多長時間,會跟活人和鬼魂做各種關于生死的交易。我隻知道在記載裏面他是在極北雪原上,不知道具體的位置,在那裏找了一年多,結果真的找到了。”
“那他是住在那裏嗎?”
甯霏還記得她看到的掌櫃出現的地方,但那裏隻是一片空曠寥落别無長物的雪原,而且那個人影完全就是莫名其妙地憑空出現在雪地上,實在很難想象他在那裏是怎麽待下去的。
“我也不清楚,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人,恐怕也未必有‘住’這個概念。”謝淵渟看着甯霏,“你想再去找他?”
“是。”甯霏靜靜地說,“你不能隻有這一世。”
他隻剩下前世裏未完的陽壽,一旦這陽壽盡了,他的靈魂就會徹底飛灰煙滅,就連遊蕩在世間成爲孤魂野鬼的機會都沒有。
若他死在她的前面,她甚至都不能爲他點亮這一盞黑暗中的河燈,送他的靈魂前往來世。
她還有來世,但她在這廣袤大地蒼茫人海之中,再也找不到他。
謝淵渟輕輕一笑,抱緊了甯霏。
“天道不可違,逆轉生死輪回,本來就是要付出代價的。我能有這一世壽命,已經很幸運了。即便有來世,我也是另外一個人,沒有這一世的記憶,已經不再是現在的‘我’的存在,甚至都未必還能碰得到你。好好走完一世,對于世上多少人來說就已經是求不可得,我已經得到了我最想得到的東西,不能太貪心。”
“是啊……”
甯霏歎息了一聲。
她也知道生生世世在一起不過是眷侶們美好的幻想,要是真有這種事情,早就已經天下大亂。
但她還是忍不住地想要貪心。這一世還隻是剛剛開頭,她就想到了下一世,再下一世,直到永恒。隻嫌這一世的時間還是太短。
無論謝淵渟怎麽說,等到她離開京都之後,還是要去一趟極北雪原尋找那個掌櫃。他自己說他自己是個生意人,那麽一定還有什麽可以跟他做的交易。
在他們不遠處,太子和太子妃也在河邊放燈。
太子妃出了庵堂這麽多天,這兩人的關系仍然僵冷生硬。太子妃站在距離太子一丈遠的地方,看都不看太子一眼,那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肢體語言,像是在竭力向誰證明她跟太子毫無關系一樣。
隔着這一丈多的距離,唐側妃丢下太子妃陪在太子身邊也不是,丢下太子陪在太子妃身邊也不是,在兩人之間轉來轉去,十分尴尬。
中元節除了放河燈以外,京都還有很多活動,這時正是最熱鬧的時候。但太子府衆人都沒有什麽興緻,放完河燈之後就準備回去。
街道上人山人海熙熙攘攘,一行人因爲是日常便裝出門,也沒帶什麽開路的侍衛,隻能從人群裏面艱難地擠過去。到太子府的時候,已經是将近半個時辰以後了。
太子回頭一點人數,出門時去的一共是十四個人,他和太子妃、甯霏夫妻、唐側妃、謝正楠和謝正熙,還有各自帶的一個下人。但現在卻隻回來了十二個。
“太子妃姐姐呢?”唐側妃第一個變了臉色,“跟着她的綠萼也沒回來!”
“可能是路上人太多,被擠到後面去了。”甯霏說,“我和淵渟去接母妃回來吧。”
這時,綠萼從遠處的人群中擠了出來,一到太子府門口,也顧不上禮節,心急火燎地直接問道:“太子妃回來了嗎?”
“沒有啊!”唐側妃一臉驚愕,“你不是跟着太子妃的嗎?”
綠萼睜大眼睛望着衆人,突然哇一聲哭了起來,跪在衆人面前,連連叩頭,泣不成聲。
“奴婢罪該萬死!奴婢跟太子妃走散了!”
太子臉色驟變,一把抓起綠萼的衣領,聲音冷沉得可怕。
“怎麽回事?”
“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沒有跟緊太子妃!”綠萼哭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剛才街上人實在是太多,太子妃走在奴婢的前頭,奴婢追不上,越擠距離越遠,後來就看不見太子妃了……等到奴婢從人群裏擠出來的時候,沒有看見太子妃,奴婢還以爲太子妃不等奴婢,自己先回太子府去了,沒想到……”
太子的臉色沉得像是要滴下水來,沒有說話,望着他們來時的那個方向,突然邁開大步走了回去。
他去找人,唐側妃自然也不可能離開,讓謝正楠謝正熙先回了太子府,她自己仍然站在門口等着。
又過了一個時辰之後,夜色已深,街上已經沒有那麽熱鬧擁擠,原本摩肩接踵的滿街行人漸漸散去了大半。
同樣出去的甯霏和謝淵渟先後回到太子府,對視一眼,都搖了搖頭。
他們剛才分頭找遍了他們從玉水河畔走過來的幾條街道,以及周圍的大街小巷,還向不少路人打聽過,但沒有任何收獲。
中元節出門上街的名媛貴婦多得是,太子妃穿戴得又簡單素淡,并不出衆。剛才街上擁擠成那個樣子,他們一路回來,都沒有發現太子妃落在後面是何時失蹤,其他不認識太子妃的路人就更難注意到了。
太子在一個時辰之後才回來,已經顧不得造成驚動,派出了太子府的大批下人和府兵,前去尋找太子妃,他自己也沒有絲毫停留,回來一趟之後立刻又出了門。
但并沒有報告五城兵馬司去尋找。絕大多數人家的女眷失蹤,除非到了無可奈何的時候,一般是不會報官的。因爲報官就意味着事情被徹底公開,即便這個女眷能找回來,在外流落隻要超過一夜,到時候名聲很可能也已經毀了。失去清白有時候會比失去性命更加可怕。
找了大半夜,太子府的衆人仍然沒有找到太子妃的蹤迹。隻在天快亮的時候,從街邊一個小販那裏打聽出來,昨晚曾經看到一個内裏穿戴跟太子妃一樣的女子,外面披着鬥篷戴着兜帽,急匆匆地從一條小巷裏穿過。
太子一聽說這個消息,立刻再次變了臉色。
甯霏在旁邊看着,知道他想到了什麽,道:“父王先别着急,母妃穿戴簡素,并不罕見,可能隻是有人跟她穿着相似而已,這小販看見的未必就是母妃。”
太子面色冷沉,揮揮手吩咐下人:“去搜查淩寒院。”
如果太子妃并非遇到危險被人擄走,而是自己離開的話,那她這次失蹤很可能是有預謀的,淩寒院裏說不定會留下線索。
衆人把淩寒院裏裏外外徹底搜查了一遍,最後在太子妃房間梳妝台的一條縫隙裏,找到了一張被揉成一團夾在那裏的紙條。像是來不及處理,臨時随手塞進去的。
紙條上隻有幾個字:“戌時,鵲仙橋。”
太子拿着那張紙條,臉色比剛才變得更加蒼白。
鵲仙橋是京都玉水上有名的一座橋,名字出自七夕牛郎織女靠喜鵲搭橋相會的典故,寓意美好,而且橋邊風景優美,是很多情人眷侶喜歡去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那裏是太子妃和許酌初次相遇相識的地方。
甯霏在外面悄聲問謝淵渟:“這字迹真的是母妃認識的那個男人的嗎?”
“我沒見過那人的字迹。”謝淵渟說,“母妃在嫁進太子府之後就很少跟那人來往。不過看父王的樣子,應該沒錯。”
甯霏蹙起眉頭。難道說太子妃在出了庵堂之後,得到了自由,假裝天天足不出戶,但其實在策劃着跟昔日情郎一起私奔?
這時,外面急匆匆地奔進來一個太子府的府兵。
“太子殿下,太子妃找到了!”
太子猛地轉過身:“在哪兒?”
太子妃是在鵲仙橋不遠處一條小巷子盡頭的一間破屋裏找到的。這破屋子就是京都很多乞丐流浪漢聊以委身的那種住處,搖搖欲墜破敗不堪,裏面四壁空空,鋪了一地的爛稻草臭雞毛,就算是睡覺的地方。
被發現的時候,太子妃正躺在地上一堆稻草上,昏迷不醒,頭發和衣裳都十分淩亂,脖頸上還有深深的掐痕,像是跟人經曆過一番劇烈的扭打搏鬥。
她身上除了出太子府時穿的一套月白色衣裙以外,還披着一件帶兜帽的鬥篷,正是之前那個小販說的那一件。
而她的旁邊,還躺着一具男子的屍體,看穿着是個街頭混混。脖頸處插着一支尖銳的發簪,早就已經氣絕身亡,鮮血流得滿地都是。
那支發簪正是來自于太子妃的頭上。
從現場來看,似乎是這個混混把獨自一人行路的太子妃拖到了這間破屋子裏面,意圖不軌,太子妃在跟他的搏鬥過程中,以簪子刺進了他的咽喉導緻他身亡。但她自己也被對方臨死之前掐昏過去。
太子的臉色極爲難看。
距離這裏一條街開外就是鵲仙橋,太子妃身上又披着顯然是在遮掩她身份的鬥篷,恐怕是在去鵲仙橋的路上,走到這裏的時候不巧偏偏被這個混混盯上,把她截下擄了過來。
甯霏趕緊搶救太子妃。太子妃隻是因爲脖頸被掐缺氧窒息而昏了過去,在她的搶救下,很快就清醒了過來。
她坐起身來,對着周圍一屋子的人,以及自己身上淩亂不堪的衣裳,眼裏全是恐懼、困惑和茫然之色,仿佛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太子臉色鐵青地不說話,甯霏上去小心翼翼地問道:“母妃還記得之前發生的事情嗎?”
太子妃捂着自己的脖頸,臉色因爲驚恐而一片煞白,滿臉都是冷汗。
“我……隻記得在人群裏擠過去,後來的事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甯霏讓開一點,那具被紮死的滿身是血的男子屍體就在她旁邊,這時完全展露在太子妃的眼前。
“是這個人擄走了母妃,然後母妃刺死了他嗎?”
太子妃乍然一見到那具血淋淋的屍體,吓得失聲驚叫起來,連連往後退去。
“不是!……我從來就沒有見過這個人!也沒有刺死他!”
甯霏指了指那男子脖頸上的簪子:“那這支簪子是母妃的嗎?”
太子妃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頭上已經沒有簪子的發髻,驚恐地睜大了眼睛。
“是……可我沒有殺他……我……我不知道這簪子是怎麽到他脖子上的……”
甯霏蹙眉,正要繼續再問,太子冷冷地走了上來,把那張從太子妃房間裏搜出來的字條丢在她的面前。
“殺沒殺人的事情另外再說,你先解釋一下,這張字條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