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已有三十五六歲年紀,在庵堂裏面十數年如一日清靜寡淡的幽居生活,像是把她容顔上的時光凍住了一般,仍然有着驚人的美貌。
她的五官跟謝淵渟一樣,屬于美得攝人心魂的那種類型,但沒有謝淵渟那麽張揚恣意,耀眼逼人。她身上的銳利鋒芒大半已經被歲月磨去,但并沒有把她磨出圓滑柔潤的輪廓,仍然倔強而高傲地留着堅硬的棱角。
盡管今天是接新媳婦敬茶的重要場合,但太子妃仍然穿着她在庵堂裏面的一身雪白簡單的素衣,黑發上也隻挽了一根樸素得不能再樸素的木簪。整個人一身素白,冷冷清清地坐在那裏,猶如千年不化的寒冰積雪雕琢而出的一尊冰美人。
她跟太子的關系似乎十分尴尬,兩人硬繃繃地坐在那裏,姿态别扭,身形僵硬,彼此之間誰也不看誰一眼,氣氛像是冰凍凝固的面糊一般。
直到謝淵渟和甯霏進來,看見兩人,太子妃的神情才有了明顯的震動。
畢竟是她唯一的親生兒子,又剛剛娶了媳婦,總歸是一件大事。
丫鬟在旁邊端上茶水,甯霏規規矩矩地各自給太子和太子妃都敬了茶。
太子先接了,太子妃作爲婆婆,這時候照例要囑咐新媳婦一番,立下規矩。但她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
“跟淵渟好好的。”
甯霏:“……”
這說話的簡潔程度跟靈樞有得一拼啊。
敬完茶太子妃就起了身,像是準備回庵堂去,但她的腳步雖然是朝着正廳外面的,目光仍然留在謝淵渟的身上,分明是舍不得離開。
太子妃在庵堂“清修”這些年,見到謝淵渟的機會想必是屈指可數。以前真正的謝淵渟瘋瘋傻傻,不會主動去看她,現在這個換了芯子的根本不是她親生兒子,更加連她的存在都未必記得。甯霏以前甚至都沒聽謝淵渟提過太子妃。
甯霏隻覺得這一家人的關系尴尬得不行,她一個沒血緣關系的新媳婦,夾在中間都覺得難受。看不下去太子妃那要走又舍不得走的煎熬猶豫的樣子,又看了太子一眼,見太子的目光隻是硬邦邦地盯着半空中一個不知名的點,沒有要趕太子妃走的意思,便試探着上去打圓場。
“母妃不多陪殿下和兒媳一會兒嗎?”
太子妃停住了腳步,然後就像是在原地紮了根似的,再也走不動了。朝太子那邊半轉過身,像是想去看太子,但目光倔強地就是不肯跟太子對視上。
太子似乎因爲甯霏的這句話而莫名地松了一口氣,但也不看太子妃,盯着太子妃旁邊的一扇紫檀木牙雕梅花淩寒插屏說話。
“淵渟剛剛娶妃,太子妃就别回庵堂去了,留在府中,多帶一帶新媳婦。”
太子妃身形一震,僵在原地。
過了半晌,她才緩緩地開口,語氣生硬而冷淡。
“殿下終于願意讓我出來了。但這份慈悲我領受不起。新媳婦看着是個知禮懂事的,應該不需要我來帶,沒得把好好的人給教壞了。”
沒有什麽比一嫁進門就見到公公婆婆當着面掐起來更尴尬的事情,甯霏暗地裏抽着嘴角,隻能拉着謝淵渟默默地往後退,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聽太子妃這每一個字裏面都夾刀帶槍長着刺的話,她跟太子之間的關系顯然不是一般的惡劣,甚至能用苦大仇深來形容。
而且,從這話聽起來,似乎是太子因爲她做了什麽壞事,才把她給關進庵堂的。
太子這般溫厚平和的性格,能把正妻關起來一關就是十來年,太子妃到底是做了多傷天害理的事情?
該不會是給太子戴了綠帽子吧?
太子被太子妃這一番話堵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本來是甯霏見過的脾氣最溫和的人之一,但這時眼裏也一下子有了怒火,冷笑一聲,張口就要說話。
甯霏一見不妙,在太子要發作之前趕緊及時打斷他,再次陪笑打圓場:“母妃謬贊了,兒媳剛剛嫁過來,太子府上的許多規矩都還不懂,還求母妃不吝賜教,留下來多教導教導兒媳。”
話說這太子妃也真是倔得夠嗆,明明就不想回去,太子都給了她台階,她不但不下,還要一頓硬邦邦冷飕飕的冰刀把台階戳爛并且照着太子的腦門砸回去。太子就算是個泥人都得有火氣啊。
太子妃這次沒有再頂回去。太子給她的台階她可以不下,但她似乎沒有把氣撒在無辜之人頭上的意思,還是給了甯霏面子,沒有回答。
太子的臉色這時也緩和了幾分,深吸一口氣,當做沒聽過太子妃剛才的那段話,第二次再給了台階。
“太子妃還是住淩寒院吧,本宮這就讓人去把院子收拾出來。”
甯霏心說這一次要是太子妃再不知道領情,那她也不插手這檔子事兒了,就讓太子妃繼續回庵堂去吧,她沒有婆婆在上頭,還樂得輕松自在。
幸好,這一次太子妃終于沒有死倔到底,在原地停了片刻,沒有轉身回來也沒有直接回答,繼續提步朝大廳門外走去。
“我去花園裏走走。”
這意思就是她在外面先等着,讓太子派人去收拾淩寒院,之後就會住進去了。
太子再次松一口氣,吩咐人去收拾已經空置了十來年沒人住的淩寒院。
出了慎明院之後,甯霏也松了一口氣。
這場敬茶敬得真是一點都不輕松。别人新媳婦剛嫁進來是面對婆婆的立威,她倒好,一進門就成人家的夫妻感情調解員了。
到沒人地方的時候,甯霏立刻壓低聲音問謝淵渟:“父王母妃到底是怎麽回事?”
“具體不清楚。”謝淵渟聳聳肩,“好像是我這具身體八歲的時候,母妃跟她的一個故交男子私通,被父王當場抓到。母妃死活不肯認罪,父王也不肯相信她,後來就把她關進了庵堂,對外說是靜修。”
甯霏啧了一聲。還真是給太子戴了綠帽子啊。
不過,要是太子妃真的跟人私通,太子沒有休棄她處置她,隻是把她關進庵堂而已,已經算是很寬容了。
而且看太子的那個樣子,甚至連囚禁都并非真正強硬的囚禁,恐怕有一部分是太子妃性情冷傲倔強,生氣太子不相信她,自己賭氣不願意出來。
從這個角度來看,太子妃又很可能确實是被冤枉的。
這個事甯霏管不了,她隻要不讓太子和太子妃的關系影響到她就可以了。
太子妃盡管出了庵堂住進了淩寒院,但也隻是搬出來而已,唐側妃想把掌府之權交還給太子妃,但被太子妃拒絕了,太子府裏的一應雜事仍然是由唐側妃來掌管。
比起甯霏來,唐側妃更經常在太子和太子妃之間調解關系。甯霏後來才聽說,唐側妃和太子妃在少女時代原本是手帕交,先後嫁入太子府後,關系也十分親密融洽,不像一般高門大戶人家的妻妾那般明争暗鬥得跟烏眼雞似的,成了皇室的一段佳話。
甯霏還見到了唐側妃所出的八皇孫謝正楠和十皇孫謝正熙。謝正楠十六歲,謝正熙十一歲,兩個孩子都很健康聰明,也頗得太子疼愛。
還有謝淵渟一母同胞的姐姐謝汝嫣。她已經在太子府守寡五年,除掉她夫君尹仲博失蹤的那一年和守孝的三年,這一年來仍然沒有再嫁。太子和唐側妃也有給她說過親事,但都被她拒絕了,半點沒有再嫁人的意思。
謝汝嫣性格更像太子,溫柔文靜,十足的皇家貴族女子的儀态,隻是沒有那份高人一等的傲氣。甯霏去拜見她,她拉着甯霏聊了半天,給甯霏說了很多太子府裏的事情。
太子妃雖然是借着新媳婦進門這個由頭搬出的庵堂,但其實并不怎麽過問甯霏的事情,跟甯霏說的話還沒謝汝嫣十分之一多。
新媳婦本來每天要給公婆早晚請安,晨昏定省,但太子妃從來沒讓甯霏去過,她絕大多數時候還是把自己關在淩寒院裏面。
太子不進去見她,她也不出來見太子。隻有謝汝嫣知道太子妃其實很想念兒女,經常會拉着謝淵渟甯霏夫妻一起去看她。此外便是唐側妃,也會隔三差五地去淩寒院。
甯霏習慣了太子府這種氛圍,倒也覺得挺自在的。她跟謝淵渟新婚燕爾,沒有什麽事情可做,天天就是到處秀恩愛,逢人強塞一嘴的狗糧。
她是那種不知道什麽叫做矯情的人,喜歡一個人就能把人寵得找不着天在哪兒。甚至包括在床上。
爲了讓謝淵渟早日有足夠的安全感,她一直咬着牙堅持對謝淵渟随時随地的不可描述要求有求必應,從來沒有拒絕過他。于是兩人從南方回來都過去了大半個月,謝淵渟還是沒有安全感。
六月,她跟謝淵渟一起回了一趟白府。
本來新婚後第三天,按照大元習俗是新婚夫妻回門的日子,但甯霏和謝淵渟新婚後第三天都在趕往南方的路上,這回門自然也就沒了。
太子後來想想,該完成的流程沒完成總是不妥,還是讓小夫妻倆補上這一次回門。
李長煙的身孕已經七個月,挺着一個大肚子,再有不到三個月就要生了。
白書夜又開啓了把她關在白府裏養胎的模式。她的胎像以前一直很穩,但去南方的時候動過一次胎氣,而且畢竟是三十幾歲的高齡孕婦,還是要加倍小心。
甯霏和謝淵渟一來,白書夜就一臉嚴肅地把謝淵渟拖了過去。
“看在當初你歪打正着幫我脫單的份上,你騙霏兒這麽長時間的事情,我不跟你算賬。但有件事情你必須答應。”
謝淵渟表示洗耳恭聽。
“我知道你們這些古人……啊不,你們這些人,都把子嗣看做頭等大事,越早越好越多越好。霏兒嫁到太子府,太子府肯定也希望你們早日生子添孫。但霏兒現在才十五歲,連青春期都沒有過,身體發育不完全,生殖系統也沒有完全成熟,卵子質量差,而且胎兒與發育中的母親争奪營養,對母親健康和胎兒發育都不好……聽懂了嗎?”
謝淵渟:“完全聽不懂。”
白書夜:“……”
“不過爹的意思應該是霏兒現在不适合有孩子。”謝淵渟說,“這個我已經明白了。”
“明白就好。”白書夜哼了一聲,“女性最佳生育年齡本來應該是二十三到三十歲,不過皇室貴族也夠嗆能容忍你們成親八年沒有子嗣,而且霏兒的心理年齡比生理年齡要大得多,不存在心理不成熟的問題。所以可以往前提到二十歲。這個年齡身體已經基本上發育成熟,生孩子沒什麽問題。”
他早在甯霏出嫁之前就跟甯霏說過生育年齡的問題。古代人看重子嗣,女子出嫁後十五六歲就生孩子的比比皆是,但從他一個現代人的科學觀念來看,這個年齡實在是太小了,對母親和孩子雙方都不利。
這個時代沒有避孕套等物理避孕方式,指望謝淵渟清心寡欲更不可能,他隻能制出跟短效避孕藥類似的藥來。甯霏嫁過去之後一直都在吃,雖然對身體多少有一點影響,但總比十五歲就懷孕生子要好得多。
本來打算在兩人成親後跟謝淵渟解釋商量,因爲出了隐觀會的事,所以拖到現在才說。
白書夜繼續說下去。
“不過十五歲到二十歲還是有五年時間,霏兒一直沒有孩子,到時候太子府和外界肯定會給你們壓力,比如說逼你納側妃給你塞小妾之類。到時候你要替霏兒頂着這些壓力。”白書夜一下子變得殺氣騰騰起來,“要是讓我知道你碰了其他女人一個指頭,甭管是什麽理由,我保證讓你終生不孕不育不能人道。”
謝淵渟隻答了三個字:“爹放心。”
白書夜本來覺得古代都是一群直男癌,就算謝淵渟對甯霏用情至深,觀念也是很難改變的。把他抓過來本來是要長篇大論地給他上課洗腦,但聽他答得這麽幹脆利落,洗腦大招都沒地方可放,一下子有了一種拳頭打到棉花上的不爽感覺。
“不要管我叫爹,顯老。”他沒什麽可教育謝淵渟,隻能兇巴巴地雞蛋裏面挑骨頭,“霏兒都還是管我叫師父,你也隻能叫嶽父。”
謝淵渟:“嶽母懷的孩子生下來,嶽父也不打算讓孩子叫爹嗎?”
白書夜被噎住,半天後:“……我會讓他叫男神大人!”
謝淵渟:“……”
……
淩寒院。
太子妃居住的這個院子原本已經空置了十年,盡管沒有荒廢,但無人居住,畢竟顯得陰冷空寂。現在剛剛有人住進去,仍然冷冷清清地沒有多少人氣。
太子妃不喜歡一般的花卉,隻酷愛竹子和梅花。院子裏面一半梅林一半竹林,這個季節裏梅樹滿枝綠葉,竹子也是最青翠繁茂的時候,一片泠泠綠意,在陽光最烈的時候都覺得涼意沁人。
正廳裏盡管已經收拾出來,還是猶如雪洞一般,一色玩器擺設皆無,隻有最簡單的家具。太子妃坐在那裏,下首坐着唐側妃,兩人喝的也是太子妃從庵堂裏面帶出來的普通粗茶。
唐側妃看着茶杯裏的粗茶梗子和渾濁茶水直歎氣:“姐姐又何必這麽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呢。我相信姐姐沒有跟任何人私通過,殿下其實也早就已經不生姐姐的氣了,隻要姐姐向殿下服個軟認個錯,一定能重歸于好,不比這樣苦苦熬着要強得多?”
太子妃淡淡地以杯蓋撥動着杯中的茶葉,絲毫沒有動容之色。
“他不生我的氣,并不代表他就相信我的清白,我向他服軟認錯,就等于是向他承認了我真的做過那種令人不齒的事情。”
她蓋上茶杯。
“但我沒有做過。所以我永遠不會向他認這個不存在的錯。這些話妹妹已經勸過我無數次,我也已經跟妹妹說過無數次,妹妹不必再說了,沒有意義。”
唐側妃隻好不再勸說,又道:“那姐姐也不用像這樣一把自己關在淩寒院裏啊,殿下又沒有下禁足命令,姐姐平常多出去走走,不然悶都把人悶壞了。”
太子妃搖搖頭。
“我不想出去。”
當年在未嫁之前,她偶然結識了一個江湖上的男子,名叫許酌。兩人一個是貴族千金,一個是江湖俠客,身份差距懸殊,但志趣相投,都擅長和沉迷音樂,因爲一首樂曲而成了知己至交。
雖然兩人在音樂上心意相通,但确确實實沒有任何私情,不過是君子之交淡如水,高山流水遇知音的關系而已。
她嫁給太子之後,爲了避嫌,盡管問心無愧,還是主動減少了與許酌的來往,八九年間也就見過幾次面而已。
太子知道許酌的存在,高興肯定是高興不到哪裏去,但他也是通情達理之人,并未勒令過她跟許酌徹底斷交。
直到十年前,許酌意外地得了一份失傳百年的珍貴曲譜,狂喜不已,來太子府想分享給她。就是那一次,她在聽曲的時候,稀裏糊塗地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等到清醒過來的時候,她隻見到她和許酌在一起不堪入目的畫面,以及站在門口臉色鐵青的太子。
她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她沒有跟許酌發生關系,但這副場面就足以讓她身敗名裂,墜入深淵。
她向太子辯解,她跟許酌沒有私情,一定是有人設計陷害了她。太子也徹查了當時他們所在的房間,卻沒有查出任何催情迷亂或者惑人心智的藥物。
太子不相信她,她也不肯認罪。兩人辯了無數次,吵了無數次,她心如刀絞遍體鱗傷了無數次,到最後仍然是這麽誰也不讓誰地彼此僵持。
但太子并沒有休棄或者處死她,隻是對外封死這件事情,把她在庵堂裏面一關就關了十年。
或者确切地說,是她自己把自己關了十年。
到如今,無論她搬到什麽地方,都已經走不出去了。
唐側妃一臉無奈,又歎了一口氣。
“姐姐素來性子倔強,我也就不多說了……我還是再送點陳設來淩寒院吧,姐姐這四壁空空的,住着實在是冷清。而且現在已經快七月份了,不鋪點竹席挂點簾子之類的,等天氣熱起來了,人也受不了。”
太子妃正要說話,唐側妃不由分說地打斷了她。
“姐姐不準再拒絕。姐姐自己不願意去挑的話,交給我就是了,我會準備妥當,保證合姐姐的心意。”
說着便向太子妃告辭,出了淩寒院正廳。
太子妃仍然坐在那裏,望着窗前案上一塊長方形的泛白痕迹,輕歎了一聲,閉上眼睛。
那裏曾經是她擺放她心愛的那張綠绮琴的地方。不知多少個陽光明媚的早上,月華如水的夜晚,她曾在那裏對着院中綠意婆娑光影浮動的竹林撫琴。太子坐在她的後面,時不時地會故意伸手過來呵她的癢癢,把她好好的一首曲子打散得七零八落。
但那張綠绮琴已經在十年前她和太子的一場争吵中,被她當場挑斷了七根琴弦。弦斷音絕,人琴俱黯,從此她再也沒有碰過琴。
十年……
朱弦重理相思調。無奈知音少。十年如夢盡堪傷。
……
六月底,一個大消息傳到了太子府。
蘭陽郡主謝汝嫣失蹤已經五年的夫君,恭義王世子尹仲博,竟然回來了。
尹仲博在五年前南方發水災時,離開新婚不久的謝汝嫣,南下參與救災,在災區遇險失蹤,一直谙無音訊,已經被宣布了死亡。
但現在他回到了恭義王府。
謝汝嫣得到消息的時候是晚上,當場昏了過去,被甯霏救醒過來之後,淚流滿面一言不發,連衣服都沒有換,也不坐馬車,直接上了馬,直奔恭義王府。
太子也是又驚又喜,緊跟着謝汝嫣趕了過去。甯霏擔心謝汝嫣情緒過度激動下再出什麽意外,幹脆拉着謝淵渟也去了恭義王府。
恭義王和恭義王夫人正抱着他們唯一的兒子痛哭失聲,謝汝嫣一到,抱頭痛哭的人就變成了四個。
“你這孩子怎麽那麽狠心……”恭義王夫人哭着連打了尹仲博好幾下,“一去就是五年,連個消息都沒有,我們都以爲你已經……”
甯霏見到尹仲博本人,果然是她想象中謝汝嫣夫君的模樣。尹仲博的長相和氣質跟太子是一個類型,都是屬于溫雅類型的,仿佛永遠溫柔平和,不會有發脾氣的時候。
他的年紀顯然已經不小,但目光仍然清澈透明如少年,一看便知肯定不是心術不正或者惡毒冷酷的那種人。
太子對人的道德品質十分看重,也難怪他會給謝汝嫣挑選這樣的一個夫婿。
尹仲博慚愧地連聲安慰父母和謝汝嫣:“爹娘,汝嫣,我也想早點回來的,但在南方被耽擱了……”
他去南方救水災,開始時的失蹤确實是因爲在災害中遇險,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又受了重傷,養了足有大半年才養好。
這期間他也有多次托人送信回京都,但不知爲什麽,一直沒有任何回音。他還以爲是恭義王府和太子府也出了什麽變故,本想親自回京都弄清是怎麽回事,卻被拖在南方拖了好幾年。
“我們從來沒有收到過什麽信!”恭義王驚愕地道,“太子府也沒有!……你讓誰去傳的信?不是朝廷的官家驿站嗎?”
尹仲博搖頭:“不是,我待的那個村子裏有個廢了兩隻手的孩子,他家裏困難,自己又因爲殘疾而找不到活幹,我給他錢,讓他接了這個送信的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