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來以爲自己已經來得夠早了,結果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和建興帝一起從朝上回來的,
竟然還有謝淵渟。
蔣皇後頓時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謝淵渟這是幹什麽?
“皇後也在這裏,來得正好。”建興帝見蔣皇後在龍泉宮裏,指着謝淵渟笑道:“敏兒前兩天說的還真沒錯。你看看這小子,十幾年來不知道女人是什麽,今天一開竅了,居然跑到朝上,當着文武百官的面跟朕說,他要娶甯家的六小姐爲正妃,求朕給他賜婚!”
蔣皇後猶如被一個晴天霹靂當頭擊中,呆在那裏,尴尬得臉上幾乎挂不住笑容。
她第二天早上就來找建興帝,的确已經是不能再快了,誰知道謝淵渟竟然會來這麽一着!
謝淵渟以前心智不全,連什麽是男女之情都不懂,她本來以爲謝明敏說他跟甯霏看過去關系甚好,也就是兩人比較合得來而已。這小子到底是怎麽會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去找建興帝求賜婚的?
蔣皇後呆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擠出話來。
“皇上……臣妾今天過來,其實也有一件事想告訴皇上。臣妾昨天讓辰兒挑選中意的皇妃人選,辰兒一個也沒有挑,倒是跟臣妾說,他自己已經有了意中人,就是甯家六小姐……”
她隻能說到這份上了。本來如果沒有謝淵渟在她之前橫插一腳,她今天過來跟建興帝提起這門親事,建興帝肯定是會同意的。
但現在謝淵渟已經先說了,她再提出來,就像是故意在跟謝淵渟搶親事一樣,從一開始就沒了優勢。
這也怪不得她。她又不可能像那個神經病一樣,不管不顧地闖到建興帝的早朝上去,怎麽可能快得過謝淵渟?
建興帝這一聽之下,十分驚訝:“老十二居然也看中了甯家那丫頭?……這怎麽回事,不看中還罷了,一看中就紮堆兒,一個兩個的都想要娶同一個姑娘?”
蔣皇後知道建興帝聽了肯定不會太高興。皇室裏面出現兩男争一女的尴尬情況,而且還是叔叔和侄兒,這怎麽都不是一件面子上多好看的事情。
但口都已經開了,話也已經說到這份上了,沒有辦法,隻能硬着頭皮繼續說下去。
“臣妾本來也覺得不妥,但辰兒說他從很早以前開始就對甯家的六小姐鍾情戀慕,非她不娶。臣妾見他一片癡心,又想着陛下還未做出關于甯六小姐的決定,今天便鬥膽過來請求皇上賜婚……”
旁邊突然傳來一個沉重的聲音,打斷了蔣皇後的話。
“皇祖母,你肯定是被十二叔騙了。”
謝淵渟一臉痛心疾首,認真誠懇地對着蔣皇後,好像蔣皇後是一隻被騙子騙進了歧途的可憐羔羊,而他正在熱心地勸她回來。
“十二叔鍾情的不是明明是十二嬸嗎?十二嬸前些天病逝,十二叔傷心成那個樣子,怎麽會從很早以前就對霏兒一片癡心了?除非他以前跟十二嬸那麽好的樣子,全都是他裝出來騙人的,不然他怎麽會在十二嬸剛一去世後,就想着要娶别的姑娘?”
“你……”
蔣皇後一時間竟完全不知道要怎麽反駁。建興帝倒是哈哈笑了起來。
“你這毛頭小子,才剛開了竅,就懂什麽鍾情不鍾情癡心不癡心了?……不過說得也有道理,老十二以前跟南宮清那般兩情相悅,恩愛有加,爲了南宮清五年未納一姬一妾,這必是真的情深意重。他說鍾情于甯家丫頭,肯定沒他說的那麽誇張。”
蔣皇後一口血堵在喉嚨口,上上不去,下下不來,幾乎沒被憋死。
南宮清那個賤人,就算是死了,還要繼續禍害她家辰兒。
建興帝會這麽想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肯定是覺得謝逸辰隻是因爲有好處才會求娶甯霏,偏偏她還完全無法反駁。
這要怎麽反駁,難道說謝逸辰以前對南宮清全是裝出來的虛情假意,隻是爲了籠絡南宮家而已?
“皇祖父,都說先來後到,可是兒臣先向您提出求賜婚的。”謝淵渟嚴肅地轉向建興帝,“還有一件事剛才沒來得及告訴皇祖父,兒臣之所以現在好了這麽多,就是霏兒診治的。”
“當真?”這個消息又是大出建興帝的意料之外,“怎麽不早告訴朕?”
“皇祖父恕罪。”謝淵渟說,“霏兒之前隻是偶遇兒臣,因爲沒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沒讓兒臣告訴任何人,等到有了起效之後才準備宣布出來。她師承江湖神醫,據說有能夠讓兒臣好轉的辦法,最近隻是偶爾陪着兒臣一段時間,就能看出效果了。”
這效果的确是立竿見影。單是謝淵渟這段話,條理清晰,邏輯通順,跟正常人說話沒有什麽兩樣,絕不是以前的他能說得出來的。
“她是怎麽給你診治的?”建興帝十分好奇,“有沒有讓你針灸吃藥?”
之前太醫給謝淵渟診斷過,謝淵渟的毛病出在腦袋裏面,身體沒有任何問題,不是靠一般的藥石能夠治得好的。
“沒有。”謝淵渟說,“霏兒隻是跟兒臣說說話而已,有時候會給兒臣出一些奇怪的題目……兒臣不知道怎麽形容。”
建興帝以前就有聽說,心智不全的人如果進行心理和認知的訓練,是有可能好轉的。然而那是從西方海外傳過來的說法,中原這邊沒有一個大夫懂這些。
就算知道,也沒人能讓謝淵渟老老實實地聽話做什麽訓練。不管是誰跟他長時間相處,沒被他折騰死都算是好的。
建興帝雖然意外,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甯霏的醫術精湛他是知道的,而且最關鍵的是謝淵渟喜歡甯霏,願意接受甯霏的診治,這比什麽都重要。
謝淵渟繼續道:“兒臣知道自己心智有缺,這些年來讓皇祖父擔心了。要是能天天跟霏兒在一起,兒臣可以慢慢好轉,就算不能像其他哥哥叔叔一樣有出息,至少皇祖父也能放心一些。”
他這話說得更是得體中聽,建興帝早在剛才,就已經在心裏做了決定,這時一口答應下來。
“那好,朕就成全了你和甯家六丫頭,給你們賜婚,聖旨這就給你們頒發下去。你要好好配合她的診治。”
謝淵渟九歲時,從刺客手中救了建興帝一命,自己卻在寒冬中落入冰水裏,受寒發燒,燒壞了腦子,所以才變成那副瘋瘋傻傻的樣子。這一直是建興帝的一大憾事,對謝淵渟格外愧疚,因此才那麽寵溺縱容他。
現在有人能有希望治好謝淵渟,謝淵渟又親自來向他求賜婚,他自然得成全這樁親事。
就連叫甯霏來問問的這一環節都省了。因爲在他印象裏,以謝淵渟的人品性格,是不可能撒謊胡說誇大其詞的。謝淵渟說什麽,真實情況肯定實實在在就是什麽。
謝淵渟立刻跪下,叩頭謝恩:“謝皇祖父!”
建興帝轉向蔣皇後,道:“皇後,你也聽到了,小七更需要甯家六姑娘,所以這婚事朕還是得賜給小七。更何況老十二畢竟比小七晚了一步。老十二那邊,京都才貌雙全的千金貴女又不是隻有甯家六姑娘一個,讓他再另外挑一挑,這次有中意的,朕一定給他做主。”
蔣皇後從剛才開始,一句話都沒能插進去,跟個局外人一樣站在旁邊,心裏早就已經涼了。
謝淵渟都說到這個程度了,建興帝怎麽可能不答應。就算她再怎麽争取,謝逸辰也不可能争得過謝淵渟,一直糾纏下去,反而還會招惹建興帝的厭煩。
謝淵渟……她還真是小看了這個半瘋半傻的七皇孫。
蔣皇後已經不想在這事上無益地多費時間。她之前以爲建興帝一定會答應給謝逸辰賜婚,根本沒考慮過不成功的情況,所以已經派了孫姑姑去安國公府提謝逸辰的親事,想讓安國公府先答應下來。
現在建興帝的聖旨都已經下了,謝逸辰這門親事無望,就得趕緊把孫姑姑叫回來。
好在孫姑姑現在應該還沒到安國公府,立刻派人追出去,應該還能截得住。
“是。”蔣皇後向建興帝行了一禮,“那皇上就容臣妾先告退了,臣妾這就去告訴辰兒。”
“去吧。”建興帝擺了擺手,讓蔣皇後先退下去。
謝淵渟也看了蔣皇後一眼。蔣皇後接觸到他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沒來由地心裏一突,全身寒毛都豎了起來。
她怎麽感覺謝淵渟的眼神這麽詭異這麽不對勁?
再看過去的時候,謝淵渟又恢複了原來的樣子,好像剛才的那一眼隻不過是她的錯覺。
蔣皇後的心裏突突地打鼓,沒再看下去,快步退出了龍泉宮的正廳。
……
安國公府。
“孫姑姑來了?”甯茂一臉驚訝,“就是皇後身邊的那位孫姑姑?”
李氏蹙眉點了點頭:“皇後跟咱們安國公府從來沒有什麽私交,這還是第一次派孫姑姑過來,而且要見的是咱們兩個,不知道是什麽事情。”
甯茂沉吟了一下:“不管是什麽事情,我們過去見一趟就是了。”
孫姑姑是蔣皇後身邊的第一女官,平日裏走出去,衆人見了都是客客氣氣的,誰也不敢輕易得罪,甚至比不少朝臣都更有面子。
安國公府自是不敢怠慢,把人請在上座,好茶好水地招待着,不一會兒,甯茂和李氏就親自出來迎接了。
“孫姑姑可是難得來敝舍一次。”甯茂笑道,“這是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孫姑姑也笑道:“安國公放心,老奴是爲一樁喜事來的。貴府的六小姐甯霏姑娘,才貌兼備,秀外慧中,早在睿王第一次見到她時,就已經暗中心儀不已。前不久睿王妃不幸病逝,因爲睿王妃身份特殊,睿王隻能爲她服喪三個月,皇上和皇後娘娘也希望睿王早點續弦。睿王特地提出想要求娶甯六小姐爲正妃,所以皇後娘娘派老奴先來貴府,問一問安國公府和夫人的态度。”
孫姑姑一段話說完,甯茂和李氏兩個人都愣住了。
睿王竟然看上了甯霏?還提出要求娶甯霏爲正妃?
甯茂比李氏先反應過來,頓時心裏一陣暗喜。
他就知道,以甯霏在整個京都數一數二的才貌,過完年又要到了說親事的年紀,肯定會有大批的優秀人選擠破腦袋。但也沒有想到,竟然連睿王這種級别的,都能這麽早就被甯霏吸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