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來想着盡量不完全暴露自己的醫術,就像武功一樣,多一張不爲人知的底牌總是好的。但太多地方不得不要用上醫術,想不暴露很難。就比如現在,她不出手的話,等到太醫趕過來,太後怕是已經兇多吉少。
蔡姑姑遲疑了一下,讓開位置。甯霏沒有先動銀針,而是伸手放在太後背後,緩緩按摩了幾下。
她的手上帶有輕微的内力,能夠透入人體内,而且手法是有講究的,跟不懂醫術的人胡亂拍打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咳咳!”
太後劇烈地咳嗽了兩聲,氣一下子就喘上來了,大口大口呼吸着,顯然是剛才已經被憋壞了。
蔡姑姑見有效果,略松了一口氣,謝明敏卻更緊地盯着甯霏。
甯霏知道謝明敏很熟悉以前的素問,見她露這一手醫術,難免會有所聯想。但她并不擔心謝明敏能猜到真相,如今她已經完全換了一具身體,借屍還魂這種事情,說出來都沒人相信。
天底下會醫術的人多了去了,醫術高明的也不少。謝明敏就算去查她,最多隻會懷疑她跟素問有某種關系,比如說師出同門之類。
她沒理會謝明敏,等到太後的喘息平穩了一點後,拿過銀針,再給太後紮了數針。這個時代沒有師父說的支氣管擴張劑,不然隻要一噴就可以了,現在隻能用這些傳統的辦法。
甯霏一邊紮針一邊道:“太後的哮喘發作是花粉引起的,這花廳裏肯定沒有有問題的植物,各位先退出花廳外,互相檢查一下身上有沒有沾上花粉之類。否則繼續留在這裏的話,太後還是會發病的。”
衆人面面相觑地看了一眼,都到花廳外面檢查去了,太後的性命可不是開玩笑的。
針灸了一會兒之後,太後的呼吸漸漸順暢平靜下來,這時候太醫也滿身大汗地趕來了,甯霏便轉手交給了太醫。
緩解病情發作的事情已經被甯霏做了,太醫給太後把了脈,心有餘悸道:“幸好有這位甯六小姐,否則怕是就……危險了。”
“好孩子。”
太後靠在軟墊上,虛弱地看着甯霏誇了一聲,又問太醫:“哀家這次怎麽會突然發病?”
太醫也十分不解:“這周圍沒有什麽帶花粉的植物啊……”
這時,剛才去花廳外面檢查的一群人似乎已經有了結果,有人驚叫起來:“你背上有花粉!好大一片!”
甯霏出去一看,身上沾了花粉的人是林玉竹。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杏黃色的薄紗褙子,背上沾了一大片花粉,花粉是淡黃色的,不注意去看根本看不出來。
林玉竹剛才在花廳裏就坐在太後的不遠處,花廳裏有涼風吹過,這麽大量的花粉被風一吹飄揚起來,可不得引起太後的哮喘發作。
謝明敏也走了出來,皺眉道:“玉竹,皇祖母最害怕花粉,你又不是不知道,還帶了這麽一身的花粉進慈安宮?”
林玉竹驚恐萬分,眼淚都快要掉了出來:“我……我不是故意的……這花粉我也不知道是在什麽時候沾上的,我從家裏出來就一路坐轎子到皇宮,進宮後也是小鳴子公公給我帶路到慈安宮來,一路上都沒有靠近過什麽花草啊……”
要說林玉竹是故意帶着花粉來害太後,那确實是沒什麽可能。不說她根本沒有動機,就算要下手,有一百種方法可以把花粉帶進來,再蠢的人也不會明目張膽地把花粉沾在自己身上。
不過這花粉是怎麽來的,倒是有些奇怪。
在知道自己今天要進宮的情況下,林玉竹不可能還到處瞎跑。宮裏也不是到處都長有蒿草和禾科植物,道路兩邊都修整得很幹淨,隻要不是故意去花草叢裏亂鑽,不會沾上這麽多花粉。
太後的哮喘是在花廳裏發作的,如果林玉竹身上一開始就帶有花粉的話,林玉竹在園子裏也靠近過太後,而且園子裏也有風,沒道理那個時候太後一直安然無恙。
這就說明,林玉竹身上的花粉,是到了花廳裏面才沾上去的。
但不管是園子裏還是花廳裏,一棵帶花粉的植物都沒有,這沾上去的花粉,很可能是人爲的。
有人要害林玉竹。
太後在花廳裏面聽到外面的聲音,顫巍巍地道:“算了,哀家沒事,竹丫頭肯定也不是故意的,就别再怪她了。”
林玉竹一下子哭了出來,不敢進花廳,隻是拉着兒子在外面連連磕頭,謝太後的寬宏大量。
謝明敏看了一眼林玉竹,又看了一眼甯霏,似乎是想說話,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那眼神的深處帶着一種隐隐的陰冷和怨毒。
就是這一眼,讓甯霏突然想起了謝明敏剛才的舉動。
剛才衆人和林玉竹以及她兒子說笑的時候,謝明敏退出了人群,過了片刻後才回來。此後跟着謝明敏的四個丫鬟裏,就少了其中一個。但後來衆人在花廳用午膳的時候,謝明敏後面又變成了四個丫鬟。
謝明敏的那個丫鬟,應該是在謝明敏的吩咐下,去皇宮裏的其他地方弄來了花粉,然後趁着林玉竹不注意,灑到她的身上。
林玉竹現在沒被問罪,是因爲太後沒有出事,而且性情寬和,對林玉竹又有喜愛之情,這才輕輕揭過了此事。
但如果太後出個三長兩短的話,害死一國太後,那是天大的罪名,誰會管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