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四年多以來,我沒有一個側妃妾侍,一個通房丫鬟,你沒有子嗣,我從來不曾說過你什麽。母後指責你恃寵而驕,專橫善妒,隔三差五逼着我納妾,我都替你頂着這些壓力。但并沒有換來你的理解包容,反倒是越來越狹隘自私,心狠手辣。如今你謀害孩子,母後禁足你以示懲罰,你毫無一點愧疚悔過之意。看來我也不必再向母後爲你求情了,睿王府暫時交由管家打理,你就在這裏好好靜一靜心,什麽時候想明白了,我再讓母後放你出來。”
說完這段話,他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間,房門在他後面再次關上。
南宮清呆呆望着謝逸辰的背影,門關上的聲音,似乎一下子抽空了她的所有力氣。她全身一軟,無力地跌坐在地闆上,雙手捂着臉,失聲痛哭起來。
……
京都最出名的戲樓之一,清音閣。
這清音閣是專門給高門貴族巨富人家聽戲的,隻有最好的戲班子,才能得以在清音閣上台。戲樓建得宏偉華麗,雕欄畫棟,戲台對面的觀衆坐席有上下兩層樓,分隔成好幾個雅間。偌大的地方,最多隻能容納三四十人同時聽戲,可見其門檻之高。
這裏除了聽戲以外,也常常作爲見面聚會的場所,甯家和孫家兩家人今天約在清音閣一起聽戲,便是爲了給即将結親的一對子女相看。
大元因爲風氣開放,男女在定下親事前,可以互相“看親”。相看實在不滿意的話,親事還有轉圜的餘地,免得隻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盲婚啞嫁,湊出一對怨偶來。
今天這其實基本上是孫家二少爺來相看甯家三小姐的。那孫施雖然有聽說甯家幾位姑娘容貌都不錯,但畢竟一個也沒親眼見過,自是不放心。孫家夫人便依着他,約了甯家的一衆女眷來清音閣聽戲。
穆氏喜歡聽戲,邱姨娘和甯霜也愛來清音閣這種高檔地方,惠姨娘、甯露和甯雯三人自是肯定要來的。李氏雖然不耐煩聽這些咿咿呀呀的戲文,但她是嫡母,不得不來。甯霏也對聽戲毫無興趣,純粹是被李氏拉過來作陪。
甯家女眷就坐了半邊雅間的位置,孫家的老夫人,夫人以及幾位千金跟她們坐在一起,男客坐在對面的另一個雅間裏,中間雖然有一道疏疏落落的串珠簾子聊做遮擋,但想要朝這邊看過來,還是能看得清清楚楚的。
甯霏隔着簾子朝男客的雅間那邊望了一眼。
孫家二少爺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個子挺高,五官長得還算端正。但臉色晦暗,略顯黃白,眼泡有些浮腫。上唇和下颌都留着胡須,稀稀疏疏的,全加起來也沒幾根。
最明顯的是,他的眉目間隐隐帶着一股陰穢淫邪之意。這種令人看了就起雞皮疙瘩的神色,甯霏以前在皇宮裏見過,是出現在那些老太監身上的。
太監因爲生理缺陷,無法像尋常男子一樣享受男女之樂,欲望長年累月被壓抑,久而久之便常常心理扭曲變态。盡管沒有了男性器官,也能用無數難以啓齒的手段,在女子身上變相地發洩。
望、聞、問、切四種中醫診法,望排在第一位。甯霏隻看這位孫二少爺的臉色面相,就能看得出來,孫施不能人道,因而喜歡淩虐女子的傳言,十有八九是真的。就算不是完全不舉,男性能力肯定也有缺陷,并導緻了心理上的問題。
不過,把甯露嫁給孫施是甯茂做的決定,李氏都不想管這麻煩事,就更輪不到她去管。
甯霏又轉頭看了一眼另一位女主角。
甯露從進入清音閣坐下來起,就一直沉默拘謹地低着頭,沒有往周圍多看過一眼,仿佛一點也不關心她将要嫁的未來夫君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倒是那個孫施,正在朝這邊肆無忌憚地打量。
甯露的容貌長得像惠姨娘,說不上多漂亮,但勝在清秀,加上那低眉順眼恭謹沉默的神态,有種小家碧玉的韻緻。男人大都喜歡溫柔、賢惠、順從的女子,她看過去就是屬于這一類的。
戲台上的小生和青衣開始唱戲,甯霏隻聽得呵欠連天。她雖然懂樂,但是對戲劇樂曲這一塊天生無感,至于戲文的内容,來來去去都是那些,匮乏得可憐。前世裏她師父随便講的故事,都比這精彩百倍。
一出戲聽完,戲台上幕布落下,第二場戲一般要過一盞茶時間開場,這期間正好給客人們休息和閑聊。
男客那邊的雅間裏,已經不見了孫施的蹤影。這位孫二少爺在外拈花惹草,據說最喜歡勾搭的就是梨園女子,剛才台上的那位青衣扮相唱功俱佳,孫施整場戲下來看得眼睛都不眨。這會兒青衣一下場,他大約是已經忍不住,當即就找人去了。
李氏看得暗中直搖頭。誰要是敢把她的霏兒嫁給這種人渣,她非得跟人拼命不可。
穆氏則是根本沒注意到這些,隻顧着興緻勃勃地跟孫家老夫人評論剛才的這場戲,孫施是好是壞是圓是扁,她連看都沒怎麽看。
甯露也起身去了一趟淨房,回來的時候在甯雯身邊坐下,一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一杯茶,大半茶水都流到了甯雯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