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茂爲難:“可是……”
“什麽可是,這有什麽難解決的,露姐兒不也是十四歲嗎?身份品貌什麽的都差不多,孫家那邊就是想給孫二少爺找個媳婦,又沒說非要霜姐兒不可!”
穆氏說得斬釘截鐵。她作爲老夫人,對孫女的親事也是有決定權的,甯茂不好反對她。
不過想想也有道理,孫家隻說求娶年齡适合的甯家庶女,沒說一定要甯霜。甯露的容貌性情不比甯霜差,而且一向溫順沉默,老實巴交,惠姨娘就更是連吭都不吭一聲,應該不會像邱姨娘這樣大吵大鬧。
“就這樣定了。”穆氏說,“你們去跟孫家那邊說,霜姐兒雖然排行最長,但以前請人批過命,十四歲定親犯沖不吉利。咱們把露姐兒嫁過去給他。府裏所有知道這事的人,在蒹葭築和青衿庭那邊都不準亂嚼舌根子,要說也隻能誇孫家二少爺的好處。”
惠姨娘和甯露幾個人不比邱姨娘,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又沒有什麽人脈關系,對京都裏的事情并不了解,孫家二少爺的傳言應該連聽都沒怎麽聽過。
但這些話還是不能傳到她們跟前去。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兒呢,讓她們知道了,萬一忍無可忍地爆發,那就麻煩了。
李氏口中答應着,心裏卻是一陣隐隐發涼。
甯茂明知孫二少爺是個什麽人,還把甯霜嫁過去,這還罷了。世家門庭之間的聯姻,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就算對方是個魔鬼也不得不嫁,這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但穆氏就因爲顧及邱姨娘肚子裏那個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孩子,這麽随随便便就把本來屬于甯霜的噩運推給甯露,還要在親事結成之前隐瞞真相,甯露也許甚至滿懷期待,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嫁過去是怎樣一個狼窩。
這種态度更加讓她覺得心寒。
府裏這些女孩子的命運,就這樣被一雙雙高高在上的大手,随意地撥過來撥過去。孫家也好,甯茂也好,穆氏也好,沒有一個人在乎女孩子嫁過去會有什麽樣的遭遇,會受多少苦難多少折磨,會落得一個怎樣的下場。
她也不是普渡衆生的菩薩,沒有那麽博愛的胸襟和那麽多閑工夫去阻止這些事情。隻是暗暗慶幸,她作爲安國公夫人,李家嫡女,有足夠高的身份地位,能護得住自己的女兒,不至于讓甯霏也像這樣被人任意糟踐。
——到了後來她才知道,她想得太樂觀了。
……
京都邊緣城區,一座從外面看過去普普通通的小院子。
這不是南宮家的産業,是蔣皇後派人在京都暗中買下來,專門給南宮瑤養胎的。
小院的條件自然是比不上睿王府,南宮瑤天天在裏面待着不能出門,也有些氣悶。但這裏清靜,安全,伺候的下人們都是蔣皇後派來的,不用擔心遭到南宮清的毒手,她已經知足了。
等到順利把肚子裏的孩子生下來,她的地位就完全不一樣了。這是謝逸辰的第一個孩子,如果是個兒子的話,她被扶爲側妃都不成問題。而南宮清這五年來連一個蛋都沒下過,正妃位置隻怕也坐不了多久。
“瑤姨娘,這是新送到京都的淮南柑橘,飯後可以吃一兩個。”
一個侍婢端着一盤新鮮的柑橘進來,給南宮瑤切開一個,擺在盤子裏,另一個侍婢收走了桌上已經吃過的午飯碗筷。
南宮瑤的吃食是由太醫和宮裏的姑姑安排的,都是對孕婦有好處的食物,并且經過嚴格的檢查。但不會關心她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讓她吃就得吃。
院子裏的下人們都是蔣皇後的人,對南宮瑤伺候得也算齊全周到,但伺候得好,并不代表她們就真的恭敬。
盡管禮數再周全,也能感覺得到她們對于南宮瑤打心底的那種輕蔑和不屑。對她們來說,南宮瑤根本不是什麽主子,隻是肚子裏揣着睿王骨肉的一個容器罷了。
南宮瑤自然不爽,但現在也沒資格有意見,隻是想着等她以後揚眉吐氣成爲人上人了,一定要好好整治這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
吃過一個柑橘之後,侍婢就伺候南宮瑤去午睡,孕婦剛懷孕時大多嗜睡,這每天半個時辰的午睡也是固定的。
南宮瑤躺到床上,侍婢給她放下簾子和帷幔,就自己到外面去了,隻留下南宮瑤在内間。
南宮瑤躺下不過片刻時間,就感覺小腹處開始隐隐作痛,她還沒反應過來,這隐約的疼痛已經迅速加劇成爲絞痛,痛得她立刻慘叫起來。
“來人!……快來人啊!我的肚子……來人啊!”
外面靜悄悄的,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仿佛根本沒人聽見她的聲音。
南宮瑤住的這個院子不大,裏面總共有十來個下人。就算這時候内間沒有人,外間也總會留有一兩個聽候吩咐的侍婢,更何況她叫得這麽大聲,連院子裏的人都該聽見了。
她們人呢?難道全都不在這裏了?
南宮瑤咬着牙屏息聽去,聽見了院子裏侍婢幹活的聲音,跟往日一樣,并沒有什麽異常。
她們明明就在那裏,卻沒有一個人進來,這是什麽意思?
南宮瑤掙紮着想要下床出去叫人,但小腹處的劇痛越發厲害,就像是有無數把鋼刀在她的肚子裏猛烈地翻攪,疼得她滿頭大汗,全身痙攣,使不出一點力氣。
“快……來人……救命……”
南宮瑤在恐懼的驅使下,用盡全力好不容易挪到床邊,結果一骨碌從床上滾了下來,重重摔在地上。
疼痛翻江倒海地席卷而來,南宮瑤整個身子不受控制地縮成一團,連爬都沒法再爬起來。一股熱流沿着她的腿根流淌下來,低頭一看,裙子上竟然已經滲出了斑斑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