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霏微微挑眉:“别抵賴。你和你的下屬們,按理來說以前都沒有見過辛夷,但剛才你派人出去的時候,我隻說了被追殺的是我的丫鬟辛夷,關于辛夷穿什麽衣服長什麽樣子,可是一個字都沒提,你也一句都沒問。難道你們在山裏随便碰到一個姑娘就救回來?”
之前她就對辛夷起了疑心。盡管辛夷自己說是镖局出身,所以會武功,但甯霏看得出來,她的武功路數狠辣利落,殺氣極重,不像是一個镖師的女兒能有的身手,倒更像是專門用來殺人的。
而且辛夷對于取人性命的那種冷漠無情,并不是性格使然,也不是因爲絕對服從她的命令。但凡一個心腸柔軟人性完整的女孩,無論什麽性格,無論有多聽話,都很難做到面對人命而毫不動容。辛夷這個樣子,隻能說明她是真的視人命爲草芥。
但疑心歸疑心,甯霏開始時懷疑的也隻是辛夷的真實身份,倒沒有想到是有人把辛夷塞進來給她的。因爲那會兒她還不知道謝淵渟對她的特殊心思,而其他人似乎又不可能。
謝淵渟望着甯霏片刻,無奈地笑了一笑。
“對,她是我送去的。”
甯霏直視着他:“你把辛夷放在我身邊,是想幹什麽?”
“隻是想保護你而已。”
謝淵渟也同樣直視着她,目光澄澈,一雙瞳眸這時沒有絲毫的陰翳黑暗,清明通透得仿佛一潭不帶任何雜質的透明靜水,一望就能望到最深處的底部。
“我不是派她去監視你的。從她到你身邊起,除了你遇到危險的兩次,她沒有給我傳遞過任何有關于你的信息。今後會同樣如此。我保證。”
無論是出于關心還是好意,沒有人會喜歡自己身邊跟着一個監視者,把自己的一舉一動報告出去。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沒有讓辛夷向他報告關于甯霏的事情,雖然他其實很想這麽做。
但甯霏被靈樞帶走失蹤的那次,辛夷還是聯系了他,所以他很快便追上去找到了甯霏。還有這次在回頭谷被人發現,辛夷在分頭逃跑之後也給他傳了信,幸好他就帶着人在附近準備對付回頭谷的守衛們,才能及時趕過來。
甯霏盯着謝淵渟片刻,轉開了目光。
“先送辛夷回附近的葉家馬場,她大量失血後需要補充水分和鹽分,而且身體會發冷。我在這裏等葉盈蕪找回來了,再一起回去。”
謝淵渟心下一喜。甯霏沒說要把辛夷送還給他,而且仍然關心辛夷的傷情,那就是默認留下辛夷了。
以她的性格,本來是不可能把别人的人留在自己身邊的,尤其是辛夷還擔負着貼身保護她的重要責任。
她願意留下辛夷,是不是就說明她不再把他當做“别人”,而對他有了一定的信任?
謝淵渟本來想說夜深了,讓甯霏也一起回去,找到葉盈蕪後直接把人送回葉家馬場就是了——然後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是傻了,荒郊野嶺孤男寡女,大好的兩人獨處的機會,還想着把人給送回去。
“那我陪你一起等。”
謝淵渟把剩下的人全部派了出去,執箫也被不客氣地打發走了,隻剩下他和甯霏坐在回頭谷谷口的一塊山石上。
山石粗粝,謝淵渟很貼心地鋪了一層衣服在上面——從他的一群下屬身上扒下來的外袍。
隻穿薄薄一件中衣在樹林裏穿行的下屬們:心好塞。
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黑夜裏的山林,盛大的阒靜猶如夜色一般,鋪天蓋地地籠罩下來,那些繁雜的蟲鳴聲,蛙叫聲,獸嗥聲……統統都被吞噬入其中,顯得遙遠而朦胧。
深藏藍色的蒼穹上,漫天星鬥,光芒燦爛,猶如無數條綴滿鑽石和水晶的華麗流蘇,從天的一個盡頭甩到另一個盡頭。那些耀眼的星辰,黯淡的星雲,在渺渺銀漢中全都看得清清楚楚。仰頭望着天空久了,就仿佛整片恢弘而璀璨的星空,都在頭頂上緩緩地旋轉。銀河流淌,鬥轉星移。
謝淵渟本來想趁着這個機會好好做點什麽,然而在這樣空靈甯靜的環境下,卻覺得仿佛說什麽都是破壞氣氛。
隻要這樣靜靜地和甯霏一起坐着,就有一種安甯而踏實的感覺,心底柔軟平靜,像是有一泓清澈的細水淙淙流淌而過。
以前……
以前,如果他能早點明白這種感覺,早點把性子沉下來,不那麽高傲,不那麽強橫……也許他們今天都不會是現在的模樣。
但沒有辦法,那時他們都還年少。他高高在上狂妄睥睨,滿身都是淩人的傲氣,自覺天下沒有得不到的東西;她甘心首疾執迷不悟,被一腔癡情蒙蔽了雙眼,隻看得到自己願意看的東西。
兩人都是一樣的不撞南牆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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