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子穿的是一身跟煉鐵工匠一樣的很普通的衣服,但有着南宮家寬闊的高額頭,形狀偏長的眼睛,以及方正的下颌輪廓。正是南宮家大少爺,南宮澤。
“甯六小姐?”
南宮澤見到甯霏,微微詫異。甯霏作爲這一屆珠玑會的狀元,名滿京都,他自然是認識甯霏的。
“甯六小姐?”帶甯霏來的那個護衛愣了愣,“她剛才說她是大少爺香姨娘的妹妹。”
南宮澤也愣了一下,随即明白過來,朝甯霏勾起嘴角。
“甯六小姐知道得還挺多啊。”
然後又對那些護衛道:“認清楚了,香姨娘沒有什麽姐妹,這位是安國公府的六小姐,甯霏。”
那護衛有些猶豫:“那還要不要……”
要是平民百姓或者普通的江湖中人進入回頭谷,滅口就滅口了,但眼前這位可是高門貴族的小姐,也一樣直接殺了?
南宮澤微微一停,望着甯霏,冷冷地吐出一個字。
“殺。”
他當然知道甯霏的身份不一樣,在這裏殺了甯霏,帶來的麻煩比殺那些平民要大得多。但這個煉鐵場太重要,幹系也太大,絕不能被人發現,更何況甯霏還在這裏見到了南宮家的下人和他本人,傻子也猜得出來這煉鐵場是南宮家的。
當然也可以把人弄瘋弄傻,但終歸還是有風險的,隻有滅口是最安全的辦法,而且一勞永逸,死人永遠不會走漏任何信息。
甯霏假裝大驚失色:“不要!不要殺我!南宮大少爺,我保證一個字也不會往外說的!你們要是殺了我,我的家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來這回頭谷追查到底!到時候你們的秘密就更保不住了!”
南宮澤淡淡道:“我當然不會讓你跟回頭谷扯上關系,有的是辦法讓你死在别的地方,就算查也查不到這裏來。”
他轉過身去,對那些護衛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動手。
“甯六小姐,我也是别無選擇,要怪隻能怪你自己太倒黴。去什麽地方不好,偏偏跑到這裏來。”
回頭谷不遠處就是葉家馬場,山裏風景好的地方還建有一兩處京都達官貴族的山中别院,所以南宮澤倒是沒有多想,隻以爲甯霏是在這附近遊玩,誤打誤撞進了回頭谷。
領頭的那個護衛舉起了手中的彎刀,甯霏正要再開口說話,隻見刀光一閃,響起哐啷一聲,那把彎刀掉在了地上。
與彎刀一起掉下的,還有一截被整整齊齊砍斷的手臂,一道鮮血猶如湧泉般噴射出來,灑在刀身上。一半刀身覆蓋着赤紅的鮮血,一半還映着最後一片微亮的天光,以及那護衛一張目瞪口呆的臉。
過了一秒鍾,才響起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那護衛捂着血如泉湧的斷臂,連連後退,然而慘叫聲也隻到一半就斷了。寒光到處,又一道血色噴濺而出,他已經被一劍幹脆利落地封了喉。
幾乎就在同時,一樣猶如割草般倒下去的,還有甯霏周圍的六七個人。劍光在空中拉出一個長長的優弧,弧光上綻開一朵朵鮮紅的血花,猶如暮色裏以生命燃燒而綻放出的巨大煙火,殘忍而又绮麗。
一圈人倒下,甯霏的身邊多了一道身影,身穿在樹林裏最不容易被發現的青色暗紋勁裝,手持一把長劍。
那長劍剛剛奪走了七個人的性命,竟然沒有沾上一滴血,猶如明鏡般光可鑒人的劍身上,連一道血痕都沒有留下。鋒利得似乎能吹毛斷發的劍刃上清光流轉,猶如一泓泠泠秋水,寒氣逼人而來。
南宮澤驚得瞠目結舌。
“七……七殿下?”
謝淵渟把甯霏護在身後,轉向南宮澤,裝模作樣地驚訝道:“哎呀,居然是南宮大少爺。南宮大少爺怎麽會在這裏?”
這句話應該是南宮澤想要問謝淵渟才對。他這時候完全是一頭霧水,莫名其妙。
來了一個甯霏,就已經夠湊巧了,謝淵渟怎麽會也出現在這回頭谷?又怎麽會救甯霏?
等等……不對,他什麽時候竟然有了這麽高的武功?
難道……
南宮澤一驚,頓時換了一種目光看謝淵渟。謝淵渟往後一縮,一臉我受到了驚吓的表情,卻是把甯霏護得更緊了。
“南宮大少爺幹嘛這麽兇啊?難不成是想殺人?”
南宮澤望着謝淵渟的目光更加深暗,臉色也漸漸沉了下來。
他作爲南宮家年輕一輩裏最傑出的子弟,自然也是有幾分眼力的。謝淵渟剛才顯露的身手,以及現在的表現,都不符合他以前又瘋又傻腦子有問題的傳言。
那麽這位七殿下這麽多年來,都是在隐藏和僞裝?
不過,現在這不是最需要考慮的問題。謝淵渟到底藏得有多深,現在已經不重要了,關鍵是他出現在這裏,就意味着他也知道了回頭谷裏的煉鐵場是南宮家的。
謝淵渟是太子的嫡長子,而南宮家是睿王一邊的。太子和睿王一向是水火不容的死對頭,要說甯霏也許還不會把煉鐵場的秘密說出去,那麽謝淵渟就是一點可能都沒有。
要滅口的人,又多了一個。
謝淵渟是皇孫,而且還是一直深得皇帝寵愛的皇孫,身份又高上一層。殺了謝淵渟,風險比殺甯霏更大上百倍。
然而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一不做二不休,隻能殺。
七殿下出京都,随身肯定帶了護衛,現在護衛正好不在,也不知道被他派去了哪兒。總之要動手就必須趁早,再拖下去,等到護衛回來,要殺人滅口就更麻煩了。
南宮澤咬了咬牙,橫下一條心來,眼裏露出隐隐的殺機。
他朝後面揮揮手,又是足有十幾二十個人圍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