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霏沒見過眼前這個女書童,但女學裏的女書童她也并不是人人都認識,所以沒覺出什麽異樣,問道:“葉大小姐突發的是什麽病?”
那女書童一臉糾結:“奴婢也不知道,就看見葉大小姐突然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渾身抽搐,神智似乎已經不清醒了。”
甯霏一聽這像是癫痫發作的症狀,對那女書童道:“你趕緊去書院外面請大夫,通知葉府的人,我過去看看。”
沒有防止救治措施的話,癫痫發作時人很容易在無意識中咬傷自己的舌頭,那就麻煩大了。
“是。”女書童指着書院女學偏遠處的方向:“葉大小姐在那邊的竹林深處,她的丫鬟也在那邊。奴婢就先去叫人了。”
她說完就急匆匆往書院大門那邊趕去,甯霏則是帶着紫菀,穿過書院裏一片湖水上的廊橋,走向那片她上一次遇到謝淵渟的竹林。
這片竹林不小,而且長得十分茂密,從外面的确可以聽到裏面傳出一兩聲女子焦急的聲音,似乎在喊着什麽。
然而,走到竹林邊緣的時候,甯霏就停住了腳步。
她在原地站了一下,半點也不拖泥帶水地轉過身,往回走去。
沒走出兩步,從路邊的假山山石後轉出來一個官家少爺,攔在甯霏面前,正是南宮銘。
“甯六小姐,你沒聽到那邊竹林裏有人的喊聲麽?”南宮銘一臉焦急之色,“你不過去看看?”
甯霏笑眯眯地:“既然南宮四公子在這裏,那你過去看看就好了,我們兩個柔弱女子,去這種僻靜角落裏怕是會有危險。”
南宮銘一聽她這話,就知道他的圖謀肯定已經被她識破了,也不再裝模作樣,臉上的表情一下子難看起來。
這還是南宮瑤給他出的主意。他讓人去偷了一套女書童的衣服,從外頭找個丫鬟來,假扮成書院裏的下人。在書院裏跟甯霏關系最好的就是葉盈蕪,而且甯霏還頗懂醫術,如果謊稱葉盈蕪突發急病,甯霏作爲朋友,沒有不過去看看的道理。
這片竹林位處僻靜,平日裏根本不會有人來,隻要把甯霏引進了竹林裏,還不得任憑他爲所欲爲。
當時他還覺得這個計劃挺好,結果甯霏連走都沒走進竹林,甚至似乎知道了他要幹什麽。
“南宮四公子,要圖謀不軌,也稍微走點心。”
甯霏帶着盈盈笑意,一臉誠懇,那樣子像是在一本正經地給對方提建議。
“葉大小姐不擅長書法,比試都不怎麽樂意參加,今天不會提前這麽早來書院。而且剛才竹林裏的喊聲,也不是葉大小姐丫鬟的聲音。”
這兩點如果隻有其中一點,她還不敢确定,但兩點加起來,就足夠說明問題了。
南宮銘一驚。他之前早就試過,從竹林深處傳出來的喊聲已經很微弱,根本聽不清楚,最多勉強能分辨出是個女子聲音。甯霏的耳力竟然靈敏到了這種程度?
但他轉念一想,往四周看了一遍,這個時辰應天書院裏的人本來就少,這裏雖然隻是竹林邊緣,四下仍然空無一人。
就算沒進竹林又怎麽樣,識破了又怎麽樣,這裏沒有别人,他一個學過武會拳腳的大男人,難道對付不了這兩個嬌滴滴柔弱弱的黃毛丫頭?
甯霏不進竹林,他把她拖進去也一樣!
紫菀看見南宮銘眼中射出兇狠的淫光,那神情一看就知道是想幹什麽,頓時大驚失色,第一個反應就是擋到甯霏的身前:“小姐,快走!”
“還想走?”
南宮銘臉色一沉,伸手朝紫菀的後頸砍去,這個丫鬟先打暈了就行了。
但他還沒碰到紫菀,甯霏就輕飄飄地把紫菀往後一拉,避開了這一劈。緊接着隻見眼前人影一晃,南宮銘還沒看清什麽情況,就感覺到他的手腕被人扣住,以極巧妙的分筋錯骨手法一推一擰,頓時喀喇一聲骨頭脫臼的聲音響起,一陣徹骨劇痛傳來,疼得他大聲慘叫起來。
甯霏随即伸腳一勾。南宮銘雖然學過武,但都是些花哨把式,哪裏有紮紮實實地苦練過。下盤不穩,一下子就被甯霏勾得摔了一個嘴啃泥,臉朝下重重磕在地面上,撞斷了一顆門牙。
甯霏這才點了南宮銘後背上的穴道。她現在内力尚淺,點穴力道不夠,突襲沒什麽把握,不然就不需要這麽麻煩了。
甯霏笑吟吟地在南宮銘面前蹲下來,上上下下地端詳着他。
“南宮四公子,我會武的事被你知道了,這裏四下僻靜無人,正是殺人滅口的好地方,你說我該怎麽處理你才好?”
她一邊說着,一邊從袖中取出一支銀針來。平時她一直随身攜帶着不少這種牛毛細針,以備不時之需。
南宮銘這時候是又驚又怒又懼。甯霏一個十來歲的閨閣千金,看過去手無縛雞之力,嬌嬌弱弱的仿佛風一吹就會倒,萬萬沒想到身手竟然比他還好得多!
剛才那擒拿、錯骨、放倒、點穴一系列下來,手法幹淨利落,精準狠辣,已經完全不是那些将門小姐學來玩兒的花拳繡腿。
她一個書香門第簪纓世家出來的官家小姐,武功怎麽可能這麽厲害?
而更讓他起了恐懼之心的是,甯霏既然這麽深藏不露,恐怕也不是他想象中那種單純柔弱的大家閨秀。所以一見到甯霏手中那寒光閃閃的尖銳銀針時,他立刻顧不得疼痛漏風的門牙,吓得大叫起來。
“你……你要幹什麽?”
甯霏笑眯眯地捏着那枚細細長長的銀針,懸在他的腦袋上,比劃來比劃去地找位置:“放心,我一向柔弱膽小,不會那麽殘暴的。”
殺了南宮銘容易惹來大麻煩,但這麽一個對她起了龌蹉心思而且還知道她會武的人,又不能就這麽放走,還是費點工夫,紮傻了比較合适。
當然,千萬不能紮出一個謝淵渟那樣的來,這種神經病有一個就已經夠受了。
想到什麽人來什麽人,她還沒下針,就聽到後面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
熟悉的珠玉繁花般的華麗音色,但不是平時那種略微上揚的吊兒郎當的語調,而是隐隐有些沉,似乎還帶着若有若無的森冷戾氣。
“等等,把他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