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瑤趕緊跟着一句句照抄下來。甯霏寫的是一首五言絕句,時間掐得很準,南宮瑤抄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前面那根香正好燃到了盡頭。
“所有人停筆!”
夫子一聲令下,衆人不得不紛紛放下了手中的毛筆。
南宮瑤草草掃了一眼甯霏的那首詩。詩看過去好像還行,反正現在也沒時間修改了,她最主要的目的是把甯霏拉下來,這首詩本身好不好倒是其次。
“鄭二小姐,你先開始讀你的詩作,下面輪到徐五小姐。”
夫子果然還是跟以前一樣,讓右邊第一位千金開始讀詩作。所有人全部讀完之後,由三位評選人評判,最後再公布結果。
排在南宮瑤右邊的隻有三位千金,一個個讀過來,很快便輪到了南宮瑤。
“我做的這首詩,題爲《卧春》。卧梅又聞花,卧枝繪繁春。魚吻卧石水,卧石答春綠。”
一首詩讀完,跟前幾位一樣,現場很快響起了一片竊竊私語的讨論聲。
賦詩要求以周圍的景物爲題,這花園裏的池塘對面,倒是的确有一棵從水邊橫向斜逸而出的臘梅樹,看上去像是橫卧在水面上一樣。二三月繁花盛放的時候,枝頭花瓣飄落,水裏遊魚接喋,頗爲别緻有趣,算是園中獨特的一景。
不過,現在都已經五月初夏了,不能再算是春天,臘梅花早已凋謝,現在梅樹上全是郁郁蔥蔥的綠葉。這首詩裏面描繪的景色……好像不是很符合當下的時宜啊。
而且,四句詩裏面就用了四個一樣的字,這重複頻率是不是高了點?
不遠處,一個身穿醬紫色長衫,一身文绉绉書生氣的公子哥兒,平日裏愛慕南宮瑤,這時候好不容易等到南宮瑤的詩作出來,忙不疊開始大誇特誇。
“好詩!好詩啊!……你們看這最後兩句,魚兒輕吻水中的石頭,石頭上轉爲綠色的青苔,仿佛在回答魚兒春天已經到了,這意境,這是寫活了魚兒和石頭,寫活了春天啊!一股生機勃勃的靈氣就這麽出來了!好詩!”
那公子哥兒周圍的幾個同伴,其實也不太懂詩,就跟着一起瞎起哄,七嘴八舌地附和。
盡管根本不是自己寫的詩,南宮瑤還是被誇得臉色微微一紅,有些羞澀地低下頭去。
甯霏能寫出這樣的詩來,也算有點才華了,可惜,這首詩現在是她的。
南宮瑤的眼角餘光看到旁邊的甯霏,甯霏正睜大了眼睛,以一種驚訝而怪異的表情望着她,仿佛不敢相信她會讀出這樣的詩來。
南宮瑤更加得意。現在就看甯霏是說出抄襲的事情還是忍氣吞聲,不管哪一種,她都不會讓甯霏有什麽好結果。
然而奇怪的是,除了甯霏以外,周圍還有不少人跟甯霏現在的表情差不多,都是以一種微妙的驚訝和疑惑看着南宮瑤。
尤其是對面的葉盈蕪,表情格外詭異,第一個開口朝南宮瑤道:“你再把你的詩念一遍。”
南宮瑤再念了一遍,葉盈蕪猛然一拍桌子,哈哈大笑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捂着肚子直不起腰,隻差沒在地上打滾。
“我蠢,我沒有文化,我隻會犯蠢,欲問我是誰,我是大蠢驢……哈哈哈哈哈,果然是好詩啊!絕妙好詩!”
南宮瑤讀第一遍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聽着感覺奇怪了,聽完第二遍,再被葉盈蕪這麽一說,再遲鈍的都反應了過來,爆發出一陣巨大的哄笑聲。
“哈哈哈……魚吻卧石水,卧石答春綠,能寫出這種詩來,也是厲害了!”
“南宮四小姐,我能不能回家把這首詩念給我祖母聽啊?保證她笑得年輕十歲!哈哈哈哈……”
“丁兄,你不是還天花亂墜地說什麽生機勃勃的靈氣麽?果然是古靈精怪,清新脫俗啊!哈哈哈哈哈……”
一部分沉靜穩重禮儀嚴謹的大家閨秀和世家少爺們,雖然也在忍不住笑,還能有教養地保持儀态。但那些性子跳脫或者本來就看南宮瑤不順眼的,就沒那麽多顧忌了,笑成什麽樣的都有。
整個花園裏的衆人要麽前仰後合,要麽捶桌不起,笑成一團。就連坐在上首的三位夫子大儒都沒繃住,也忍俊不禁地笑出了聲。
那個姓丁的公子哥兒剛才把南宮瑤的詩一頓猛誇,現在啪啪打臉打得巨響,一張臉漲成紫紅色,梗着脖子,還在衆人的哄笑聲中聲嘶力竭地辯解。
“巧合,隻是巧合而已……這首詩本來明明就是首好詩……”
南宮瑤更是臉上紅得快要燒起來,無地自容,簡直恨不得在地上找個縫鑽進去。周圍的每一聲哄笑,就像一記狠狠的耳光打在她臉上,一陣陣火辣辣的恥辱感。
怎麽會這樣?
南宮瑤猛然扭頭瞪向甯霏,甯霏也跟周圍衆人一樣帶着笑容,隻不過她那種笑根本不隻是因爲有趣而露出來的笑容,而是眉眼彎彎,酒窩深深,眼裏全是狡黠而得意的光芒。
那笑容裏分明寫着:“沒錯,我就是故意讓你抄的這首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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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春》原文出自網絡(我忘記在哪兒看到的了),本來第二句是“卧知繪中天(我隻會種田)”,但我覺得種田帶有侮辱意味,所以換了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