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可能?”她猛然站了起來,“這裏面明明有白木香!”
丁大夫一臉莫名其妙:“白木香?哪有這種東西?”
甯雪不敢置信地沖到桌案上鋪着的那些藥材前面,幾乎失了儀态:“不可能!肯定有的!一定是你沒有認出來!”
丁大夫也算是京都頗有名氣的大夫之一,這般赤果果地當衆被人懷疑醫術,語氣裏不由得帶上了一絲不悅。
“甯五小姐,老朽已經反複看過了,白木香是白色的木質碎末,一眼就能認出來,這些藥材裏面哪裏有?如果質疑老朽的眼力,大可以再請幾位大夫來辨認,要是能找出白木香的話,老朽從此自封招牌,再不行醫。”
中書令夫人也上來看了看,搖頭道:“我見過白木香,這裏面的确是沒有。”
甯雪看那一堆藥材碎屑和粉末,隻有黑褐色、淺棕色、黃灰色等混雜在一起的顔色,偏偏就是沒有白木香的白色。臉色從白到青又到黑,一變再變,面容幾乎要扭曲起來。
這不可能!她明明讓人把白木香加到了護膝裏面的藥材中,怎麽會沒有?
難道是……
她下意識地側過頭去,望了一眼正跪在穆氏前面的蘇姨娘,蘇姨娘也是一臉驚訝愕然之色,正對上她的目光。
在她們後面,甯霏微微眯起眼睛,将兩人對視的這一眼盡數看在眼中。
穆氏的臉色僵在那裏,極爲難看。
這叫什麽事兒?
甯雪口口聲聲說護膝裏面有白木香,而且還反複強調确定,以至于她發了這麽大的火,讓在座賓客們看了老大一場鬧劇,結果這會兒居然說根本就沒有?
這不是害她丢臉,讓她給人看笑話嗎?
穆氏的臉色黑得像是要滴下水來,大堂裏的氣氛一時間像是凝滞了一般,尴尬無比。
甯茂畢竟是混迹官場的人,最早反應過來,連忙笑着打圓場:“好了好了,原來隻是雪姐兒不小心弄錯了,聞出了白木香的味道,一場誤會而已。雪姐兒也是關心老夫人的安危,才會說出來。誤會,都是誤會。我就說了,霏姐兒一向乖巧懂事,怎麽可能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言辭上竭力想把事情淡化,說成一場不傷大雅的無心之失,維護甯雪的形象。
不過這事實在是太尴尬,甯茂自個兒說起來的時候,語氣還是怎麽聽怎麽不自然,臉上帶着的幹笑也是十分勉強僵硬。
衆賓客們都是高門世家出身,對于這類有貓膩的事情看得多了,多多少少都有些心知肚明的意味,隻是這種時候都給甯府面子,紛紛跟着甯茂附和。
“是啊,誤會而已,誰還沒有個弄錯的時候?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衆人臉上都帶着笑,打着哈哈,把場子給圓過去,但終究還是顯得有些生硬。一開始時喜氣洋洋的祝壽氣氛被這麽一鬧,是半點也不剩了。
穆氏這時對甯雪可以說是極度不滿,對于甯霏的憤怒全都轉到了甯雪的身上。
她也不傻,看得出甯雪剛才一見沒有白木香的反應,肯定沒那麽單純,但她不管這個。她不滿的隻是甯雪的愚蠢,公然在這麽多賓客面前出了錯,害她白發一頓脾氣,不但丢了面子,本來好好的壽宴也被攪得一塌糊塗。
不用李氏開口,穆氏就冷着臉對甯雪訓斥道:“雪姐兒,你的錯誤雖然是無心之失,但害得霏姐兒差點就背了一個毒害祖母的罪名,便在這裏向霏姐兒賠個不是吧。”
甯雪臉色一片發白,雙手在袖子底下緊緊地攥着,精心修剪的指甲深深掐進手心肉裏,幾乎掐出血來。
又要賠不是!又要讓她一個尊貴的嫡女向這個卑賤的庶女賠不是!
這短短半個月裏,她已經是第二次顔面掃地了!上次還好,隻是當着家裏幾個人的面,這次可是在滿堂的賓客面前!
爲什麽!憑什麽!怎麽會弄成這樣!
上一次甯雪還能掩飾得住,這一次實在是裝不下去,清麗的面容微微扭曲,眼中的恨毒之意無法控制地流露出來。
李氏本來臉色就已經沉得厲害,這時沒有錯過甯雪眼中的恨意,頓時更是神情一冷,聲音嚴厲地喝道:“雪姐兒!”
老夫人發了話,母親更不會縱容,父親現在也幫護不了自己。甯雪縱是有千般怨恨萬般不甘,幾乎要嘔出血來,也不得不咬牙強壓着,對甯霏行了一禮。
“六妹妹……是姐姐弄錯了,險些冤枉了六妹妹,實在對不住……”
甯霏連忙上前虛扶起甯雪:“誤會而已,人人都有出錯的時候,五姐姐不必如此。”
她的聲音溫和柔糯,面容上也是一派天真,未帶絲毫責怪不滿之意。周圍衆人忍不住暗贊了一句,這甯五小姐剛才很明顯是有害人的意思,難得甯六小姐這般平靜,要麽是真的心胸寬廣,要麽就是沉得住氣,有大家風範。
這事兒便勉勉強強被這麽揭過去。甯府子女裏面,隻剩下甯雪一人的壽禮沒有送,雖然穆氏現在完全沒了心情,但送畢竟還是要送的。
白梅早就已經帶來了甯雪的壽禮,剛才一直等在大堂外面,這時候才進來。
甯雪的壽禮倒是很别緻,是一隻活生生的獅子貓兒,一身猶如雲朵雪團般的純白長毛,兩隻眼睛一隻金黃,一隻碧藍,晶瑩剔透如寶石,品相十分漂亮。
穆氏在幾年前養過一隻獅子貓,也是全身雪白,一對金銀眼,深得穆氏的喜愛。後來獅子貓病死,穆氏爲此還傷心了好一段時間。
現在甯雪送上來的這隻獅子貓,雖是一隻不到一歲的小貓,但跟以前那隻幾乎一模一樣,甚至還要漂亮。穆氏一看到,眼中頓時露出了喜愛之意,本來黑沉沉的臉色也緩和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