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一個手裏拿着冰激淩的小朋友看的目瞪口呆,口水都滴了下來,“媽媽,哥哥好帥啊~”
“帥什麽啊,開這麽快,多危險,不知道什麽事,這麽急!”
……
“你給我下藥了?”
沙發上,她微低着頭,用力到指節發白的雙手互相克制的握着,無論是聲音還是背影,都表現出與此時處境截然相反的極度冷靜。
可月珍知道,她越是冷靜,思想就越是走向了崩潰的邊緣。
甚至從那嗓音裏,她能聽出來微微砂,微微抖。
“小月……”
女人一開口,嗓中就帶了濃濃哭腔。
她輕輕向她靠近,試探性摸着小女生的手。
“媽媽知道你現在很難過,很失望,但你别生媽媽的氣好嗎?媽媽都是爲了你好,不值當的,咱們不值當爲那點錢把身體累垮了,不值當爲那點名,和你爸爸作對,你想要什麽,跟他說一聲,他都會給你,何必要這麽辛苦呢?”
“小月,這次的事過後,媽媽答應你,以後什麽事都聽你的好不好?”
“呵。”
久久,月亮嘴角忽然扯出一抹極短極深的笑,連帶着背影都在微微戰栗,笑容裏不知道包涵多少諷刺和苦澀。
“這是他的意思?”
“小月……”
“你别說了。”
她抽走手。
在屋裏徘徊着。
面對着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家,第一次,彷徨的不知所措。
她以爲,就算是全天下人不理解這場比賽對她的重要性,起碼她在身邊守了她幾天幾夜,起碼她見過她努力的冰山一角,她可以。
她以爲,即使她現在心裏仍然有江明遠,這十幾年來,她在她心裏也能占據一席之地。
可不是的,并不是這樣的。
十六年前,她是她捆綁住江明遠的東西。
十六年後,她是她拿來讨好江明遠的玩具。
自始至終,她隻是一件人人利用的玩物。
“小月,小月你原諒媽媽吧,媽媽也沒辦法……”
月珍趴在沙發上,殷殷的哭了起來。
月亮站在那裏,雙手微微插在發間,頓了許久,最後走進了房間。
……
小區門口。
王阿姨牽着小麗,刷卡出門上補習班。
“嗡——”
一道超強馬達聲,不期然震得她們一跳,王阿姨拉着小麗,趕緊躲到一邊去。
幾秒後,一抹紅如火焰般摩托車影闖了進來,摩擦而過的角度竟與緩緩阖上的折疊門契合的完美之至。
車上人,寬肩長腿,指骨性感,頭盔下眼神犀利,一身黑色休閑裝,看上去炫酷而矜傲。
小麗驚詫的捂住嘴,滿眼露出羨豔之光,“铠甲勇士!”
“哎呦,吓死個人!”
王阿姨驚魂甫定的回過神來,拍了拍她的頭,“什麽铠甲勇士,讓你少看一點那些貓貓狗狗,快走上學,車開這麽快,看樣子就不是什麽好人。”
“铠甲勇士才不是貓貓狗狗,貓貓狗狗是湯姆和傑瑞!”
“那就是破銅爛鐵。”
“……”
保安室的大叔從電視上回過神時,眼前空蕩蕩一片,哪還有什麽車影。
或許是保镖非常人般察覺危險的敏銳嗅覺,摩托車駛入小區,徑直朝13棟闖來時。
樓上,一個黑衣人靠近耳邊的麥,墨鏡裏盛着車影,“004,有可疑車輛,迅速攔下。”
一聲令下,從樓道裏,僞裝在路邊掃垃圾處,樹蔭下,立即竄出來七八個大漢,擋在13棟樓入口處。
“咡……”
摩托車驟然刹住,後輪被微微揚起,排氣管後排出一路消耗掉的巨大煙塵。
“幹什麽的?”
一個黑衣保镖語出不善。
陸景雲摘下頭盔。
一言未發。
可待看到他的眼神後,幾個保镖立即警覺了起來。
那是一種帶着勢不可當殺氣的深眸,讓人看了就不寒而栗。
他審視了一秒,啓唇,“滾。”
“拿下!”
幾個保镖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沖了上去。
本以爲他隻不過是區區一個少年,雖然個頭驚人,但架不住兩三招,就能制服了,卻不想,幾個訓練有素的保镖沖過去時,撲了個空。
男生身子微側,輕而易舉的躲閃過去,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右手呈八字掌外向捋抓保镖手腕,旋鈕手臂至肘尖朝上,左手按壓。
空氣中,有清脆骨裂的聲傳出。
“啊——”
保镖低吼,臉色都疼白了。
另一邊保镖見勢,右拳直擊男生面部,被他左側躲閃,左臂席肘,向後勒索保镖咽喉處,生生要把他勒狀。
剩餘幾個保镖看了,紛紛驚呆了。
好漂亮的一手以色列格鬥術,招招要害,式式逼人,姿态狠厲而尖銳,絲毫沒有回旋的餘地,讓人難以想象是出自這樣一個精緻的少年手下。
“上!”
幾人吸取教訓,不敢輕敵,一起再次撲上去。
房間内。
小女生手裏悠悠的握着那隻尚殘餘奶漬的牛奶杯,唇邊生出谲異的笑,最底下,似有似無的漂浮着些許沉澱物,似爪牙張揚。
‘咣當~’
巨大而清脆的玻璃碎裂聲傳來,月珍聞聲,在外面拼命的敲着門,大聲呼喚。
“小月,小月,你在裏面幹什麽?你别吓媽媽!”
聽到這個聲音。
煩
嫌厭
惡心之至……
她抱着頭,隻覺得這窄小的房間足矣把人悶死。
一雙純棉拖鞋踩過尖銳的玻璃碴,她幾乎是跑過去将窗簾和窗戶打開,企圖能有一方空氣可以呼吸。
“呃——”
“嘭!”
樓底下,七八個保镖已經倒了有五六個。
他們萬萬沒想到,今天明明接了個輕松的活,卻遇上了這麽個狠角色,出手一招比一招淩厲。
原本隻以爲他隻是格鬥術強大,沒想到出拳更能要人命,簡直是往死裏掏。
他真的不是拳王嗎?
那裏……
目光閃爍,視線逐漸清晰。
月亮咬着手指,眼神投射之處,居然看到了……陸景雲?
怎麽可能?
一定是看錯了。
搖了搖頭,還是。
他在和人打架?
陸、陸景雲?
真的是陸景雲?
她看過他幾次打架,那身影,不能再熟悉。
陸景雲來接她了!
“陸景雲!陸景雲!”
小女生揮着手機,忽然放肆在樓上高呼。
男生分神,擡頭看了她一眼,背部不期然遭到一個保镖偷襲。
月亮見勢,吓了一跳,臉色都白了,嘶聲力竭的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然而這樣喊,根本沒用的……
面對極其惡劣而可怕的事情,罕有陌生人會出頭幫忙。
“失火了!失火了!”
她換了一種方式,附近幾家立馬有人打開了玻璃窗,驚慌的左張右望,“哪裏?哪裏失火了!”
“我家,失火了,很大,快報警,快打119!”
幾戶居民怕火勢蔓延,不由分說的撥通了報警電話。
“報警?”
一群保镖聞聲,紛紛擡起頭,見好幾戶人家都撥通了電話,互相之間交換了個眼神,趕忙從地上爬起來。
雇主的吩咐,行動哪怕失敗,也不能被暴露半分。
一群保镖迅速從地上爬起,鑽進一輛黑色保姆車裏,疾馳而去。
月亮欣喜若狂,打開房門,拿起書包頭也不回的沖了出去。
“小月……”
**
“陸景雲,陸景雲你來了!”
“你沒事吧?”
她像一隻久困于籠,終于沖出來的小鳥,下樓之際,一把猛地抱住了他,幾乎是摔在了男生懷裏。
不知是過度驚喜還是過度害怕,語調和身體都一陣陣的抖。
陸景雲掴着她,薄唇微勾,眸底流光溢彩,唇畔笑意很重,輕輕摸着她抖的像篩糠似的後腦,“這麽熱情?”
“嗚嗚嗚……”
她吓得哭了出來,“吓死我了,你還笑!”
陸景雲唇邊的笑容勾的更深了,像是被一股暖流澆灌下來,掀開劉海在她額頭上狠狠的落下一個吻,轉而把她抱到了摩托上。
“幹嘛?”
月亮一驚,身體微微搖晃。
“乖,快來不及了。”
男生按着她,把挂在後視鏡上的頭盔取下,嚴嚴實實的戴在她的頭上。
塑料擋風後,小女生烏漆墨黑的眼珠子純淨無辜的盯着他,卻比刻意的迷離誘惑更火辣。
陸景雲心弦重重一撥,按了把她的頭。
“抱緊了,媳婦掉了,不好找。”
男生上車,擰動鑰匙,打火将她的小手按在腰間,火紅摩托發出震天的響。
“啊——”
月亮還沒反應過來,摩托一溜煙沖出了小區。
“陸景雲你開車太猛了!”
男生意味深長的笑了,把字眼咬的淺重适度,“床上更快。”
車速,真的快。
極快,飛快,像是要沖破地平線……
眼前,無數道小轎車的身影像飛镖、蟲影順時閃過;耳際,烏拉拉的風像被拉平,托起她餘留在外烏黑纖長的黑發,像一張張揚的綢緞;身前,是男生炙熱而結實的腰身、肌肉,一陣陣的發熱,燙着了她的臉。
月亮抱的比陸景雲想象的還緊,緊的像是要把自己鉗進去一樣。
此時此刻,天昏地暗,光影旋轉。
她看不見任何景色,聽不到任何聲音,整個人的身心,都依附在這個男生身上。
他就是她的天。
“鲸魚哥哥~”
小女生推開頭盔前的塑料擋風,在他後背黏膩嬌媚的喊了一聲,小臉順帶蹭了蹭滾熱的背部,像一隻妩媚聽話至極的貓咪,要多惑人就有多惑人。
陸景雲身子一僵,車身随即呈斜飄狀,差點栽進了路旁的小河裏。
月亮吓得瞳子一縮,“小心!”
車輪又如有魔力的回歸正軌。
她才知道,他剛才是在飙車吓她呢,氣的微微撅起了嘴。
“陸景雲,原來你的車技也不過硬嗎?”
“我下面更硬。”
“……臭流氓!”
她邊說着,邊從後座坐起,掴着他的手臂從腰身,轉到了胸膛。
陸景雲感受到她的動作,嗓音沉下訓斥,“坐下,危險!”
“鲸魚哥哥,你說人有沒有下輩子?”
男生咬牙,“等我把你操死,你就知道有沒有了。”
月亮咧着嘴在他耳邊咯咯的笑着,“說認真的呢,如果有下輩子,你還來找我好不好?”
不要留我一個人。
“好。”
這回,沒有任何遲疑的,他沉聲應道。
月亮才發現,她人生的每一個幸福時刻,都是他給她的。
第一次對一個心動,第一次在無助中被人拯救,第一次陷入絕望,又被拉起。
“我聽說有一個神話!”
在簌簌的風中,她放開嗓子在他耳邊喊,才能聽到那麽點細微的聲音。
“說是人死之前,隻要默念着心愛之人的名字,下輩子就能夠再相逢。”
“鲸魚哥哥,等我們七老八十,牙掉光了,你也要念!”
聲音隻在耳邊停留一秒,便被風扯走、碾碎。
她說完,重重的在他側臉親了一口。
在這種高速行駛的緊張氛圍和擔心她危險的情況下,被她剮蹭、訴說的,陸景雲心跳如雷。
更可怕的是,居然可恥的石更了。
“小妖精,快坐下!”
“哈哈哈……”
女生清越如泉的聲音泠泠撒了一路,側目望過去的人們,不禁在心裏感歎:這年頭小年輕就會玩刺激。
……
B城,河西博覽中心
“怎麽回事啊?月亮還沒消息嗎?”
排練室内,腦王節目組的負責人和九強選手完全坐不住了。
這片天,要是少了這麽跟中流砥柱,就算他們再強頂着,也會坍塌。
“不知道,不知道。”
錢言握着手機在室内團團轉,此時他也完全急了,沒有一點把握。
因爲,直到現在,月亮連個短信都沒給他們發,任何通訊依然聯系不到。
“算了吧,背叛組織……”
“咱們還在這強撐着什麽啊?”
“準備了兩年多,最後弄個釜底抽薪。”
“必輸的局,肯定還輸的特别難看。”
“趕緊告訴觀衆吧,不然到時候下面炸了,微博也炸了,再導緻播出事故。”
仗還沒打,選手們的士氣已經到了最谷底。
錢言摸着頭,從業這麽多年,順風順水的,此時竟感到前所未有的挫敗。
‘叮——’
正在此時,握在手裏的手機忽然響了。
“來了來了來了!”
“月亮說她到機場了,以及開播前應該能到!”
錢言驚喜大喊,室内,一群人怏怏的目光登時亮了起來。
“啓動臨時計劃,如果趕不上第一時間,腦王十強就一一曝光,到自己的項目再上,爲月亮拖延時間。”
**
早上八點,渝州市蕭山國際機場。
“嗨,哥,你回來了啊~”
“接嫂子的?”
路邊,紅毛嘴裏悠閑的嚼着口香糖,見小紅和陸景雲一起出現在視線後,驚喜跳起來。
月亮拿下頭盔,紅毛眼睛一亮。
“嫂子真漂亮啊!”
“你是?”
月亮奇怪的看着他。
陸景雲将鑰匙和頭盔扔給紅毛,言簡意赅的說了句謝謝,便牽着月亮朝機場去。
“欸……”
紅毛看着他們倉促的身影,總覺得還有什麽事沒……
“哥,你的錢包!”
人早沒影了。
“嘿,這就是緣分,還會再見的~”
由于車速夠快,他們過了安檢直接坐上了飛機。
飛機上,陸景雲将月亮書包放好,和她身旁人換了座位,這才發現,小女生微微彎着身,扶着腦袋,臉色不适。
“怎麽了?灌風了?”
男生捧着她的臉,仔細探詢。
月亮難受的搖了搖頭,她大概知道怎麽回事。
月珍給她下了藥,有一定的副作用。
她提前醒來,全是因爲神經高度緊張,加之剛才又興奮了一段時間,現在完全精神力衰弱了。
“沒事,我就是……前幾天複習太累了,休息很少,我躺着休息一會兒。”
“好。”
陸景雲要了一瓶水,月亮就靜靜躺在他的腿上。
小女生面容不正常白皙,額間不停的沁出虛汗,幾绺長發被汗汗濕,服帖在臉上。
男生拿着純棉濕潤毛巾,不停幫她擦着。
擦了之後又冒,冒了又擦。
“要不不去了。”
他蓦地開口,嗓音低沉駭人。
月亮有些驚訝的睜眼,看他臉色因擔心變得複雜難看的很。
“你說什麽呢?”
她微微好笑,努力咧開一個笑容,“不去努力不就白費了,再說,我有它,能有什麽事?”
她說着,從脖中掏出那顆隐隐泛着藍光的锆石。
他真後悔送那麽快破石頭。
陸景雲深深的看着她,小女生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朝他懷中依偎了偎,嗅着這獨屬于他的味道,令人安心的味道。
“你幹嘛?想反悔啊?想都别想,現在已經是我得了。”
“其實,我一點事都沒有,準備的很充足,别的我不擔心,就是有點擔心隊友的狀态。”
“昨天約定時間我沒到,程浩天和陳鵬,心态肯定崩了一半,本來他們要對戰的那兩個高橋羽生高徒,實力就雄厚,這次士氣大減,我怕赢不了。”
團隊3V3作戰,三局兩勝。
也就是程浩天和程鵬,其中必須有一個人能勝出,把最後一場戰局交給她決勝,才可以拿到最後的桂冠。
“你對戰高橋羽生?”
“嗯。”
“程浩天—藤原泷,陳鵬—伊澤田杉?”
陸景雲問。
小女生輕輕嗯了一聲,這是毋庸置疑的。
“這樣怎麽能赢?”
“嗯?”
她有些疑惑的睜開眼看他。
陸景雲摸着她的頭,稍稍降溫,溫聲道,“聽說過田忌賽馬的故事嗎?”
《史記》記載中,有一則田忌賽馬的小故事——
田忌和齊王賽馬,習慣的方式是好馬對好馬,中馬對中馬,劣馬對劣馬。一直如此,也曾未有人懷疑過他的合理性,從沒人想過改變一下。
可是,爲了讓田忌赢,孫膑打破了這種思維慣性,通過劣馬對好馬,好馬對中馬,中馬對劣馬的方式,讓田忌三局兩勝,赢得了齊王。
月亮怎麽會不知道這個故事。
不過,她倒從來沒這麽想過,這麽一想……确實有道理。
“可是,節目組把爆點制造在我和高橋羽生的決戰上,大家想看的點也在這。”
“大家更想看中國隊勝利。”
“……”
不得不說,他一語中的。
月亮抿着嘴笑了。
這人太聰明了,在古代絕對是将軍加謀士,敵人聞風喪膽,皇上都忌憚的那種。
“多謝鲸魚哥哥點撥啦~”
“等你獎勵。”
男生俯身親她。
月亮心裏忽然有點忐忑,這句話他講好幾遍了啊,總有種會狠狠索要獎勵的感覺。
**
“昔日,改革開放,無數有智青年背負理想走向世界舞台,他們不畏辛苦,尋求富國繁榮之路。
今天,祖國昌盛,有智青年們厚積薄發,風度翩翩,以其傲人的姿态,屹立于世界巅峰,發出時代最強音,成爲國之驕子。
在這個舞台上,他們拼的是才華和熱血,博的格局和視野。
在這裏,有智青年們荟聚一堂,爲勝利和科學,奮力一搏!
今天,腦王桂冠中外挑戰賽大幕正式拉開,請大家熱烈的呼喚出我們的口号!”
B城,河西博覽中心,華麗璀璨,光芒萬丈的舞台上,主持人舉起話筒高呼。
台下,幾千人潮洶湧呼喚。
“智慧無止境,科學永流行!”
“智慧無止境,科學永流行!”
“智慧無止境,科學永流行!”
“好,下面,隆重有請出我們上一季的五位導師,以及美國科學院院士、哈佛大學教授比爾·伯尼教授,中國科學院院士、A大校長陸啓生先生!”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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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啓生:嗯,我兒子現在應該在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