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在說什麽啊?我怎麽不太清楚。”
她低頭,眼神飄忽在旁邊的一盆虎皮蘭上。
“哦?”
男生嗓音輕提,砂砂緩緩,有種吸管在咖啡杯裏攪出一圈漣漪的質感。
一隻炙熱的大掌托起她的下巴,溫柔而強勢的朝向鏡子。
“眼神向右,聲音上揚,語言重複,還有……心跳加速。”
緊接着,另一隻手,覆上了她的心髒位置。
“亮亮,你知道這代表什麽嗎?”
一股極具蠱惑力的聲音,從耳際直達心髒,她像被電擊了。
他太了解她了,以至于用她最熟悉的方式,來提醒她。
——謊言
月亮這樣想着,微微擡頭,望向鏡子。
近在咫尺的菱花中,映射出一對完美契合的戀人。
他一隻手緊環着她的腰身,另一隻手輕撫着她的心髒,鋒利下颌微微枕在她的頭頂,近一米九的身高,百分之八十傾上來,完全将她鑲嵌、據爲己有的姿勢,眼角眉梢都流溢出幾絲餍足。
男人在侵略、占有一個女人時,會産生快感。
相應的,女人在被占有,被呵護的同時,也會滋生幸福。
譬如現在。
月亮有一種他随時能把她壓在洗手台上,不可描述一番的架勢。
“心跳加速,那……那是因爲你摸着我胸了。”
“是麽。”
她越強詞奪理,他就愈發得寸進尺,順着扣子直接探入。
“你……”
月亮一把鉗制住他作孽的手。
“好了好了,我錯了,你查他了?”
“怕了?”
他陰森森帶着清冷的嗓音,像一條冰涼的蛇從身後環繞上來,明明是他更讓人害怕。
“我怕什麽,身正不怕影子斜!”
“想做官太太?”
“絕對沒有!”
月亮這次挺直腰闆,語氣笃定,雙目直視鏡子,與他目光相接。
陸景雲輕輕擡眸,深不可測的黑眸底帶着幾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幹嘛?你不信啊,誰想做官太太誰做,反正我不做,既要注意公衆清廉形象,又不能肆意買買買,簡直太難過了,女孩子要嫁就嫁霸道總裁,吵架了,直接一張黑卡甩在臉上,保準我就消氣了。”
“不會把黑卡甩你臉上。”
“你這麽摳門啊?”
“會把你甩在床上。”
月亮嘴角抽了抽,“……沒說你是霸道總裁,不要對号入座,你頂多就是個種—馬總裁。”
“那你要辛苦了,一力承擔所有的量。”
“……”
“要不要提前分擔一點?”
月亮客氣道。
“謝謝,不用了。”
男生低笑。
“陸景雲。”
“嗯?”
“你還是不相信我?”
頓了一會兒,她問出口。
陸景雲長睫低覆,燈光在眼臉處投射下兩小片陰影。
“他爲什麽抱你?”
“他看了網上的一些消息,聽說了我的事,所以,來關心一下,碰巧那個時候我情緒有點崩潰,所以造成了誤會。”
月亮說這話的時候,看着鏡子。
鏡子裏,他看着她。
她在想,他應該是把一切都交付給了她。
可她,這輩子,她會有勇氣和他坦誠相對嗎?
“不要有下一次了。”
“嗯,絕對不會有,我發誓!”
“記住……”
他埋在她的頸窩,聲音低低的,晨起頭發還未梳理,微微蓬散,身上散發出一股慵懶和冰雪般幹淨的味道。
“我會吃醋。”
“啊?”
月亮難得見這隻咄咄逼人的大狼狗居然露出點黏人小奶狗的樣子,忍不住伸手去揉了一下他的頭。
身後被怼的更厲害了。
……頭發果然是他的罩門。
“放心,你這完全是杞人憂天。”
“他喜歡你,你看不出來?”
陸景雲聲音漸漸變得淩冽,好像對她的遲鈍感到不愉。
“他怎麽可能……”
月亮幾乎是不用思考就搖了搖頭,仿佛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
鑒于他們的特殊關系。
全世界人都可能喜歡她。
唯獨他不可能。
“是的,元帥你也不相信。”
他不知道是用怎樣一種平淡的語氣說的。
對于她的不開竅,他很欣賞。
月亮翻了個白眼,“本來就不喜歡!欸,陸景雲,是不是一頭豬多看我一眼,你都會覺得它對我感興趣。”
“不一定。”
“那不就得了~”
月亮對自己舉的這個例子感到洋洋得意。
後者幽幽道,“也可能是看同類的眼神。”
“?”
月亮愣了一下,咬着牙,伸手去掐他腰間肌肉,“你保持一會純情無害小奶狗的形象會死啊?”
“你恪守婦道,我就一直保持。”
“啧。”
月亮有點無語了,轉身坐在洗手台上,伸手勾着他的脖頸,嘴角輕勾。
“這世上喜歡我的人千千萬,我隻喜歡你一個,可以嗎?”
這句似曾相識的話,從她口中吐出,似玫瑰吐露,幽香沁沁。
一枝花骨朵,在他的見證下,漸漸綻開花瓣,絢爛極緻。
陸景雲看着,不禁有些癡了。
在A城的那些日子,她不曾聯系過他。
他想她,想的夜不能寐,想的魂牽夢萦,看到網上的那些消息,第一個想法,便是将散布流言的人剁碎,怕她哭,怕她傷心,怕她一個人承受不來,想一想,五髒六腑都要被揉碎了。
可沒想過,一來到,看見的竟是那種場景。
在她最需要的時候,陪伴在她身邊的,竟不是他。
冷靜過來,他才發現,憤怒之源竟是這個。
“說話算話。”
他按着她的頭,吻上去。
“哎呦~”
門外,剛想走進來拿東西的沈清璃,又一個踉跄折了回去。
這還是自己兒子嗎?
萬年冰山秒變噴薄岩漿,走哪都不放過月亮。
他的吻技娴熟又高超,攻城略地過每一寸土地,每次都像是要把她的魂吸出來似的,吻的月亮欲罷不能又心生恐懼,生怕他一着魔,就把她吻斷氣了。
“腰疼~”
“怎麽了?”
“你抱的太緊了。”
“不緊點感受不到你的小兔子。”
“臭流氓~”
五分鍾後。
兩個人紊亂的氣息摻雜在一起,就連空氣中都隐隐彌漫着一股子暧昧癡狂的味道。
月亮臉頰紅醴,瞳如盈波,不敢看他。
偏偏他掰過她的臉,又想吻上去,雙瞳通紅,赤裸裸的食髓知味,想把她生吞了。
怎麽就能甜軟的像棉花糖一樣。
“不要了。”
月亮捂住嘴,堵在他炙燙的薄唇之間。
“待會,嘴巴腫了,沈醫生會看見的。”
“她看到的還少嗎?”
“……你也知道,給我留點好印象吧。”
“亮亮。”
陸景雲望着她,目光忽然變得深沉。
“你爸爸呢?”
這句話落,月亮的心髒幾乎是猛地跳動了一下,臉色都有些變了。
“你、你說什麽?”
“别害怕。”
他伸手撫摸着她的頭發,慢慢梳理,仿佛在安慰她的情緒。
“不想說就不說。”
月亮狂猛跳動地心,漸漸安頓了下來。
吓死她了。
還以爲……他知道了。
對啊,怎麽可能知道。
她輕喘,低下頭,“你爲什麽突然這樣問?”
“上次在醫院,我就想問了。”
她出了那麽大的事,父親卻不露蹤影,任誰都會懷疑。
“你不是說過,不會查我的嗎?”
“沒查。”
從她臉上,他可以看到切實的恐慌。
月亮低下的眼神,無的放矢。
“沒了。”
“小時候,就沒了。”
“沒事。”
他什麽都沒問,掀起她額前幾绺細碎的劉海,像烙印般輕吻。
“以後,我就是你的爸爸。”
“……去你的。”
小女生心裏本來有一絲絲害怕、有一絲絲傷感,還有一絲絲不知所措,被他這一句,登時打回原形了。
哭笑不得。
他怎麽……怎麽老是這樣。
張盛管家捧着一樽名貴的‘元青花’從走廊裏經過時,恰巧聽到這麽句‘我是你的爸爸’,差點把幾年工資給摔沒了。
現在的年輕人,真會玩。
“怎麽,不滿意?”
“滿意你個大頭鬼!”
“欸,對了~”
月亮看着他裸裎在外的一大片胸膛上,鎖骨線條清晰、深淺适度,忽然像想起了什麽似的,伸手從脖中取下一個黑絲絨挂件。
“喏,送你。”
陸景雲垂眸,面前是一個玻塑的小型多面體,隻有她的指甲蓋大小,泛出淺粉色,盈盈的微光。
“怪不得,一直有個東西膈應。”
“……”
“定情信物?”
“才不是呢~你不喜歡?”
“你送的,都喜歡。”
他接過挂件。
“這還差不多~”
月亮微微揚起下巴,看上去有些傲嬌。
“上次你的生日聚會被我搞砸了,生日禮物也沒送成,這個本來想等你十八歲再給你的驚喜,現在提前送了吧,不過你得十八歲才能打開,裏面……有我想給你最重要的東西。”
“還有東西?”
他作勢就要擰開多面體,月亮跳腳,“說好了十八歲才能打開!”
男生輕笑,像是在逗她,微微低頭。
月亮嘴角勾起弧度,一陣無語的替他帶上了,自己沒有手似的。
“果然很适合你。”
“粉色?”
“粉色怎麽了,正好中和你的氣質。”
小型多面體被陸景雲撚在手中,“你這麽喜歡立方體?”
“還行吧,感覺構造很奇妙,幾道簡簡單單的直線,勾畫出的形狀内,居然蘊含着千千萬萬的數字和角度,不覺得很奇妙嗎?”
“口氣不小,暑假的比賽有勝算了?”
他總是能一語中的,月亮微微愣了下。
“那、那當然了,我是誰啊?再說了,你都在網上大放厥詞了,我毀了自己,也不能毀了我的小粉絲——Cynthia的一世英名啊~”
男生勾唇,不以爲然,“給睡怎麽都行。”
“去你的~”
“原本的禮物呢?”
“原本禮物就十八歲再送呗。”
陸景雲擡頭,眼神複雜的看着她,“真省錢。”
“……你、你什麽意思?”
“誇你。”
“聽着不像~”
“景雲,月亮,這都快到中午了,你們……能下來用早餐了嗎?”
房門口,沈清璃環着胸,饒有興趣的看着一對小情侶拌嘴。
月亮背對着她,臉蛋瞬間爆紅。
沈醫生什麽時候來的,不會剛才他們KISS時就……
“等會。”
陸景雲開口。
月亮轉身就走,還等,等你個大頭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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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風一中
時間不知不覺已近六月尾,距離高二下學期期末考試和放暑假僅剩一個多星期,汪夏和蔣寒前一段時間因爲月亮的事情憂心忡忡,焦頭爛額,疏忽了考試月的重要性,這個星期才開始重點抓,一天除去睡覺時間,兩個老師基本上都搬着小闆凳在門口看着學生複習,也隻有上廁所和吃飯的時間,同學們能松口氣。
“你看,你看,就是她……”
“是她啊?先前說成績好、校草大人绯聞女友我都沒關注,沒想到一下子霸了三個熱搜,這是要紅出宇宙啊!”
“是啊,大名鼎鼎的黑客都出來爲她正名~”
“真的假的啊?那也太厲害了吧?”
“誰知道真的假的,厲不厲害要等暑假她上了節目便見分曉,說不定就是節目炒作……”
“要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就好玩了~”
女廁,一陣窸窸窣窣的細瑣讨論聲順着水流往下傾倒,裏面讨論的熱火朝天,外面主人公卻恍若未聞的淡定洗手。
花枝提起褲子,踢了下隔闆,嗤了一聲,“長舌婦!”
“……”
一時間,幾個小女生紛紛噤聲,個個敢怒不敢言的看着這個以暴脾氣聞名的大小姐。
“看什麽看?!”
花枝拎起袖子,擠到了月亮旁邊,“怎麽樣,說說呗,校草大人家裏的床軟不軟?彈不彈屁股?”
月亮無聊的瞥了她一眼,走出去。
花枝洗完手,掏出兩根棒棒糖,一根已經剝開,一根扔給她。
小女生嘴角抽了抽,“你還把糖帶進廁所啊?”
“怎麽了,不幹不淨吃了沒病,我看你是和校草大人待久了,把潔癖都給傳染來了,毛病!”
月亮,“……”明明是她和浩瀚待多了,漢化了吧?
“我看你這一天都心事重重的,想什麽呢?”
“周蕙,真的是自己提出的休學?”
“不然呢?她幹出那缺德事,學校沒給她開除學籍就已經很人道了,不過她自己有覺悟,坦白從寬,休學一年,估計也是沒臉見你。咦,我說你怎麽回事啊?聖母啊,還關心起她來了?”
“沒什麽。”
月亮搖了搖頭。
這次她出事,以前的同學,可謂一方有難,八方投石,也讓她反思了一下,以前爲人處事是不是太過極端,一點點小事就大動幹戈。
“月亮,你變了~”
“變了?”
花枝上下掃了她好幾眼,
“對啊,你在校草大人綿綿不絕的愛情澆灌下,成爲了一個正直善良、心地純真的聖母白蓮花!”
“滾你大爺的。”
月亮不聽她扯犢子。
迎面,浩瀚和薛凱一行人拍着籃球朝操場走去,見到他們紛紛打招呼。
“嫂子!”
“嫂子!”
“花枝~”
最後一句輕佻的口哨,是浩瀚吹得,朝花枝吹得。
可後者卻好像什麽都沒聽見、沒看見似的,偏過去臉,看花園的海棠花。
浩瀚頂着籃球的手指放下,臉色也有些不好看,直接把球提到了幾十米開外。
月亮眼神古怪的在他們之間打轉,“你們倆……”
“我們倆什麽都沒有!”
花枝飛速轉過臉,鄭重其事的警告她。
月亮眉頭微揚,“我還沒說你們倆是指誰呢,此地無銀的太快了吧?”
花枝,“……”
“我不想跟你說話,你們學霸就會套人話!”
花枝擺着臉,氣呼呼的要走。
明明是自己心虛。
月亮伸手把她給拽了回來,“欸欸欸,别走,你不會也誤會了吧?那盒巧克力就是浩瀚讓我轉交給你的告白禮物,就在我……”
“好了好了,你别說了。”
花枝敷衍的搖了搖頭,面容微微垮下,“我知道,我怎麽可能誤會你,也不是故意不搭理他,隻是……”
“隻是什麽?”
月亮好笑的問。
這麽個大大咧咧、敢愛敢恨的女孩,忽然矯情起來,還挺有意思。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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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魚哥哥真的是很不要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