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擡起頭來,眨巴着水澄澄的大眼睛看他,嘴裏含着一根筷子,唇邊粘着一粒米,癢癢的,粉俏舌尖靈活的繞出來給卷了進去,在櫻粉唇瓣上留下一道潋滟的水潤光澤。
那筷子雖細卻長,在粉嫩唇瓣裏,半沒半露。
入目,陸景雲昏暗眸子眯了眯,“挺好用。”
“?”
月亮一臉懵比,什麽好用?
“拿來。”
一碗白粥又見了底,陸景雲伸出手。
月亮愣了一下,乖巧的把自己下巴遞到了他的手掌心,笑容淺淺,眉眼彎彎,“你真當我是豬啊?”
陸景雲掌心微僵,隻字不發,就這麽靜靜看着她。
“怎麽了?”
“想吃豬肉。”
“……”
小女生嘴角抽了抽,餘光在房間裏四散了一下。
關緊的門,閉實的窗,屋頂、地闆和床,最重要的是……一個大尾巴狼,狼尾巴正拖着,臉色陰沉的好像在收斂欲望,指不定什麽時候就爆發了出來。
自己還是老實一點吧,她可不想負傷‘做功’。
月亮初初醒來,就算是想吃太多,陸景雲也不會允許。
男生收過碗筷,放在水槽中,擰開嘩啦啦冰冷的水流,将那隻已經沁出了汗的手掌放在水柱下,不期然,又聽到身後小女生蹑手蹑腳的靠近聲,突兀喉結上下滾了一圈,嗓音克制而暗啞,“門後有花。”
“花?”
月亮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轉移了,好奇的轉身朝門後看去。
玻窗前,赫然擺放着兩輛矩形花推車,上面蓋着一層薄薄的、淡米色的蕾絲紗布,車身上寫的是‘渝州花氏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花枝送來的啊~”
她目露欣喜,語氣輕快,掀開了花布,兩車以蘭花爲主,滿天星、石松爲輔的鮮花鋪陳在眼前,顔色溫馨漂亮,香味淡雅怡人。
“果然是花氏集團的千金,就是會挑花,這禮物我喜歡~”
月亮低頭深深嗅了一口,登時覺得神清氣爽,快活似神仙,“咦,說到禮物,陸景雲,你是不是要過生日了?”
沒有征兆的,她蹭蹭蹭又跑了過來,陸景雲身形微僵。
滿腦子都是她潤澤的唇,包裹着細長的筷子,那裏……應該很溫暖吧。
不過,應該盛不下他。
……光是想想,那蝕骨銷魂的極樂滋味,就讓人受不了。
小妖精。
月亮雙手撐在大理石上,看到他的手泡在水槽中,指節修長勻稱,指骨性感誘人,如此完美,用來刷碗,簡直是暴殄天物啊。
“陸景雲,你真賢妻良母。”
她說這句話時,眼睛裏帶着星光,語氣裏充滿了欠操意味,起碼在男生眼裏是這樣的。
陸景雲定定的看着她。
可惜,醫生交代,保持呼吸通暢,禁止劇烈運動。
月亮,“……”自己誇他呢,他用這麽狠毒的眼神看她做什麽?
男生眼睛通紅,不知是兩天沒睡覺了,還是……欲望逼得,強行而生硬的轉移了話題。
“怎麽知道我生日的?”
“開學第一天啊,在汪夏電腦上瞅到了你的個人信息。”
“記得這麽清晰。”
陸景雲薄唇微翹,看上去好像心情不錯。
月亮看他那個臭屁的樣子,牙癢癢,“是啊,我那個時候就想着怎麽給你下絆子呢!”
“把自己絆到我身上了?”
“……”
月亮臉一紅,仿佛想到了她曾經幹過的那些羞恥事。
“你能不能老是提陳年舊賬啊?”
想想自己當初還往他身上爬,真的是……太不矜持了!
戀愛果然會沖昏人的頭腦。
“忘不了。”
“你……生日想要什麽禮物?”
她歪着頭問他。
陸景雲視線挪到她嬌豔動人的小臉上,“你。”
“……你能不能每次和我在一起,腦子裏都是些龌龊的想法。”
“怪我?”
“不怪你怪誰?”
“少勾引我。”
“嗬!還真是豬八戒吃敗仗——倒打一耙,我什麽時候勾引你了?”
“現在。”
月亮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現在。
一身病号服,臉色慘白,頭發蓬亂的,勾引?
“靠我這麽近,故意的?”
“……”
月亮整個對這個人無語了,自己腦子裏天天一堆黃色廢料,還怪起她來了,她和他讨論這個問題,還這麽認真,也是夠智障的。
“想得美啊,不可能,十七歲生日,就想要十八歲的禮物了?”
話落,陸景雲幽暗的眼底升起一絲亮光,十八歲麽。
“欸,陸景雲,我有别的禮物送給你,保證你看了肯定高興!”
有一樣禮物,她都快準備兩年了,每一天都沒懈怠過,本來打算畢業送給他當畢業禮物的,沒想到自己這麽快就得手了。
小帥哥現在還死心塌地的,那就提前送了吧。
“除了你,其他沒興趣。”
月亮,“……”
死色狼,一點兒浪漫細胞都沒有。
小女生白了他一眼,負手走開了。
“你刷完碗,趕緊回去洗澡睡覺吧,臉色又難看,身上又臭~”
小女生得意洋洋的躺在超大号柔軟病床上,望着天花闆,臉上流溢着再幸福不過的笑容。
病号的幸福生活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可以随便diss陸景雲不怕挨揍,還不用洗澡,真是……
剛想完,男生令人厭惡的聲音傳來了。
“水和病服給你放好了,自己擦擦身子。”
月亮嘟着嘴,滿臉的不樂意,“這就不用了吧?”
“要我來?”
“……我自己來吧。”
臭流氓!
“注意傷口不要碰到水。”
**
月亮從浴室裏走出來的時候,大廳内一片寂靜。
廚房的燈已熄,飯盒和碗筷幹淨整潔的擺放着桌子上,花布重新蓋上了花,被折騰褶皺的床單被褥也被人重新換上了一套新的。
陸景雲這厮……真走了?
走得這麽幹脆,不符合他的流氓本性啊,還以爲她要再三驅趕呢。
小女生脫下鞋,緩緩爬上了床,望着對面擺滿藥品的藥櫃,身上标準的病号服和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消毒水味道,臉上的閑适漸漸褪去,眼底,微不可察的閃過一絲緊張。
她微微伸手,将床頭燈給關上了。
阖眼,努力逼着自己睡覺。
夜,漸深。
夜深霧濃,四下寂寥。
‘新來的,就是她啊……’
‘她犯了什麽神經病?’
‘别瞎說,聽說是什麽間歇性失憶症還有點抑郁。’
‘抑郁症啊?那不是和神經病沒什麽兩樣?還不如神經病呢,神經病有免死金牌,聽說有抑郁症的都自殺!’
‘小妹妹,泥巴你吃嗎?吃了泥巴,就會像小草一樣,越長越高!’
‘你别騙人,再騙人我就用尿滋你!’
‘你敢!’
一個人脫下了褲子,另一個人傻兮兮的咧大嘴吧。
‘哈哈哈,好喝~’
“啊——”
一道顫抖的恐懼聲從喉間艱難溢出,小女生猛地睜開眼,渾身都是冷汗。
無數個身穿白色病服,披頭散發的身影消失,眼前,是無邊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消毒水氣味。
她微微伸手,去觸摸床頭燈的開關。
手卻倏的被一隻大掌攫住了。
“唔——”
還沒來得及叫出聲,身後就貼過來一具灼熱的身軀。
“寶貝,是我。”
這道再熟悉不過的磁性清冽嗓音。傳入耳際,聽得月亮眼淚差點掉了下來,方才盡數褪去的安全感,一時間又湧到了身體内。
還好,他在身邊。
“睡不着?”
男生掀起被子,躺進了她捂不熱的被窩裏,小心翼翼的避開她腦後傷口,灼燙氣息近在咫尺的貼在耳際。
月亮沒說話,身上的顫抖在一點點消失。
“腳還這麽涼。”
他穿着襪子,柔軟棉質磨蹭到她的腳丫時,有些癢癢的,她下意識縮了一下。
“你、你怎麽來了?”
她沒注意到,他不僅來了,還鑽進了她的被窩,抱緊了她。
“想你。”
陸景雲身上散發着淡淡清新的沐浴露味道,将她鼻間消毒水的味道沖散殆盡,男生胸膛内強有力的心跳抵着她的背,小女生随之起起伏伏,他一雙贲張的手臂肌肉緊緊掴着她腰身,長腿将她一雙腿都攏在其中,俨然是将她整個人都占有的架勢。
月亮尚沒意識到,這是多麽一種圈地占有、宣示主權的姿勢。
仿佛,她就是他身體的一份子。
“這麽快就想我了?”
她嗓音細微,剛想轉臉,陸景雲按緊了她的腰,“就這樣。”
這樣,他的忍耐力已經到達了極緻,她再轉過來,他要控制不住自己,玩弄病人了。
“不是剛才才見過?”
她似乎不相信他的說辭。
“阿姨說,你害怕醫院。”
果然,這才是真正原因。
月亮的确害怕醫院,起源于小時候,月珍四處帶她求醫問藥,有時候,走投無路了,會到一些不正規的診所,或者……幹脆是精神病院。
那些地方,總會拿出很多試卷讓她填寫,她做了一些圖形和規律測試題,被沈清璃判定爲天才前,在所有醫生眼裏,她更像個神經、抑郁病人,理所應當的放在精神病群體中适應。
園子裏,一個個白色身影朝她依偎過來,嘴裏說着千奇百怪,讓她聽不懂的話,他們完全是兩個世界,後來還是她反應過激,月珍心疼,才把她帶走。
可是從此,她看到十字架都有種恐慌感,更别說把她單獨放到醫院裏。
“你不問問我……爲什麽害怕?”
“你想說,自然會告訴我。”
月亮眼眶微熱,握緊了他扣在自己小腹前的手,“謝謝你。”
“一家人不要說兩家話。”
“我媽連這個都告訴你?”
“對自己女婿有什麽好隐瞞的?”
“呵~”
她又成功被他逗笑了。
陸景雲,還挺會講冷笑話的。
“陸景雲。”
“嗯?”
“我爲什麽會在醫院。”
“……”
“真的是我自己跌倒的嗎?”
“戚夢。”
“戚夢?”
月亮蹙眉,腦海中忽然回想起了賽跑前,花枝的話。
‘月亮,我發現第八跑道的女生怎麽一直在朝你這邊看啊?而且眼神看着兇的狠,和外表還真是不相符。’
“還是因爲上次的事?”
“嗯。”
“對不起。”
她還沒說話,男生便低頭埋在她的後頸間,深深的吮了一口氣,氣息噴吐出來時,差點把她肌膚點燃了。
對不起?
上次十佳歌手賽場戚夢的小插曲,沒人提起,她都快淡忘的差不多了。
好像事情的源頭……是陸景雲這個大醋缸翻了。
“對不起沒用,我不接受。”
“我知道。”
身後,男生沉沉的聲音裏沒有半點疚意。
月亮有點不開心,“然後呢?”
“我會讓她消失。”
月亮,“!”
“你打算怎麽讓她消失?”
“她家裏是做建材生意的。”
月亮隐約想起,薛凱曾提起過陸景雲的身世,好像和建築公司有關,還是行業龍頭巨鳄,跺一跺腳,市場都能來一場小地震,懲治一個小小建材供應商,調查出偷工減料的證據,斷了資金鏈,或者幹脆逼其退出市場,都再簡單不過且陸景雲能幹出的事。
“就這樣?”
“她哥哥今年參軍。”
月亮心裏又倒吸了一口冷氣,她的直覺沒錯,陸景雲這樣一肚子壞水的,這次吓慘了,也絕不會讓别人好過。
“還有呢?”
“她和韓斌有關系。”
“這不可能!”
“怎麽,反應這麽激烈?”
陸景雲聲音放緩,月亮從中聽到了一絲冷意。
大概是,又吃醋了。
陸景雲哪兒就好,就是太容易吃醋了!簡直是渝州醋王,哦不,宇宙!
“好吧,可能。”
隻要他想設計,還有什麽不可能的事情嗎?
“但我不希望你這麽做。”
“如果還不夠,你可以說。”
“……這特麽還不夠啊!你把人家一家子都算進去了,簡直是株連式報複。”
無毒不陸景雲是沒說錯。
“那你想怎麽樣?”
“雖然運動會這件事,是她的錯,但小懲大誡一下就行了,歸根結底,問題好像是在你吧?要是你當時相信我,她根本也不會被利用,心裏更不會積怨,存着報複。”
“你在怪我?”
“沒有。”
“有。”
“陸景雲,我想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
“以後遇到什麽事,多相信我一點,聽我解釋。”
話落,身後男生沉默了許久。
“好。”
月亮咧開嘴,笑了。
“你說的,不許反悔。”
“但你不要再騙我了。”
“我才沒……我要是騙你了,你想怎麽辦?”
“分情況。”
“譬如?”
“背叛,同歸于盡。”
這看似像一句玩笑話,但月亮聽了,心中仍是一悸。
“背叛,怎麽可能呢?”
她扯出一抹笑容,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幹笑着。
“陸景雲,我給你講我在暈倒的時候,做了一個特别有意思的夢,我夢見我們小時候就認識,而且是同桌!最關鍵的是……欸?什麽東西在戳我?”
戳的屁股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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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蓋棉被純聊天?
鲸魚: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