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走到門口,剛想伸手推開房門,從裏面,一股強大的力道忽然拽開了門,門扇帶起了走廊裏的風,毫無征兆的将她額前劉海撩了起來。
與之一塊露出來的,還有她滿臉的愕然。
“……陸景雲?”
這一副要沖出去殺人的模樣是什麽鬼?
難道是看到了她剛才和江逾……
面前,男生瞳眸黢黑,裏面密布着一條又一條深重的紅血絲,下颌處,青澀胡茬微露痕迹,身上染上了一層濃郁消毒水的味道。
未待她反應過來,他伸手一把重重的将她擁入懷。
“啊——”
月亮挺翹的鼻梁撞上了他堅硬的鎖骨,微微叫出了聲。
陸景雲這才回過神來,像是怕弄疼了她,手臂松了那麽一小個度,也隻是一小個度。
“陸景雲,你是不是剛才看……”
“誰讓你跑出去的?”
他一開嗓,聲音沙啞的可怖,仿佛真正生病的人是他。
月亮眼珠子稍稍轉了一圈,他沒看見?
對的,看見了的話,應該是痛揍她一頓,而不是抱抱。
“我……尿急。”
“還疼嗎?”
他聲帶裏帶着掩飾不了的心疼。
聽得月亮心裏一暖,搖了搖頭,“不疼,一點都不疼。”
月亮聽到他伸手阖門的聲音,男生英挺高聳的身形越過她,好像在看她腦袋後的傷疤。
小女生怔了一下,這才後知後覺,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無比驚悚的掐了一把他的腰,“陸景雲,我後面不會被醫生剃秃了吧?!”
話落,她似乎聽到了頭頂一道細微到窸窣的哼笑聲。
月亮擡起頭看他,“你這是什麽表情?”
痛恨中帶着點疼惜,疼惜裏又滲着點好笑,好笑的仿佛要打人了。
“嗯,剃了。”
他壓低舌,輕輕來了一句。
“啊——”
月亮差點爆發出了土撥鼠叫聲,要不是看見月珍還在床邊睡着。
怪不得她從剛才都覺得腦袋後涼飕飕的。
咦?不對……
月珍?陸景雲?
月亮忽然發現自己的腦子是不是真的壞了,反應這麽遲緩?!月珍和陸景雲見面了!
她剛想開口,整個人又被陸景雲狠狠擁入了懷中。
“以後,休想自作主張任何事。”
男生嗓音裏帶着一股子天生的狠戾勁,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城池,震懾人心。
月亮知道他是在說八百米的事,雖然磕碰到的是她,但他一定心疼壞了。
“你先松開我。”
“你覺得可能嗎?”
“陸景雲,當着我媽的面呢,萬一她醒了……”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
月亮被他說的,忍不住勾唇笑了,小手輕輕砸了一下他的背部,“你還要不要臉了?”
不要,什麽都不要。
隻要她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呆在他的身邊。
陸景雲閉上眼,低頭埋在她發間深深地吮了一口氣。
剛才,差點吓死他了。
“你在吸什麽?”
“你。”
“可是我……已經三天沒洗頭了。”
月亮說這句話時,眼角得意笑容都飛到眉梢上去了,他現在臉應該都綠了吧。
不想,耳際傳來一道慵懶舒适的幽幽嗓音,像是破罐子破摔,“巧了,我也兩天沒洗澡。”
“你……”
月亮推開他。
在明亮的燈光映襯下,這才仔細看到他的疲态。
男生深陷的眼窩下有一溜的青紫,裏面火紅一片,布滿血絲,下颌處青澀的胡茬紮手又有韻味。
她微微伸手,在上面撫摸了好一會兒,“你是不是也兩天沒睡了?”
“你不是幫我睡了。”
陸景雲輕飄飄的說出這句話,月亮感覺自己的眼眶澀澀的。
他潔癖那麽重的一個人,居然兩天沒洗澡,還兩天沒睡覺。
男生摸上了她的眼角,“你是想讓嶽母醒來,看到我欺負她的寶貝女兒?”
月亮破涕爲笑,餘光卻看見……月珍正站在身後,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們。
“哎呦~”
月亮反應了一下,當即推開陸景雲,一臉慌張又自證清白的看着月珍。
月珍緩了緩神,走過來摸着她的頭腦和手,“小月,沒什麽不舒服吧?”
“沒有沒有,特别好。”
“沒事媽媽就放心了,你和……”
“我和我的這位同學特别清白,您剛才是看到他……”
“你和景雲,早點睡覺吧。”
一句話落,月亮徹底呆住了。
什麽?
月珍打開手機看了一眼,“真是不早了,媽媽困得要死要活的,景雲啊,你把粥喂一下月亮,阿姨就先去隔壁睡了。”
“好。”
“欸?媽……”
這個是您女兒,這個是狼哎!
月亮剛想伸手拽月珍,門被陸景雲阖上了。
“……你對我媽,下了什麽蠱!”
月亮轉過臉來,一臉防備的質問陸景雲。
隔壁,月珍放下手裏的包,兩天的陪護,把她精力損耗殆盡,要不是有景雲的幫忙。
景雲這孩子啊,簡直就是她理想中的完美女婿,這幾天,小月的事情全靠他一人處理,他做事周到又利落,思慮也特别周全,一看就是聰明孩子,家裏開的車還是邁巴赫的。
最關鍵的是,他爲了照顧小月,衣不解帶的伴了兩天,這種又帥又有錢又癡情的孩子,都快絕種了吧。
把月亮交給他,她一千一萬個放心。
月珍疲勞過度,連洗漱都懶得動,倒頭就準備睡。
手機裏,忽然收到一條短信。
明遠:
——小月怎麽樣了?
——沒事,你放心吧。
——愈兒怎麽還沒回來?
——這個我不清楚,他來過嗎?
那頭,再也沒了回音。
……
“過來喝粥。”
高級陪護病房裏,家電、竈台、洗手間甚至客廳、地毯,各種設施一應俱全,豪華程度不輸一家三星酒店。
月亮先前沒仔細看,現在看了,滿臉的都是驚詫。
陸景雲在竈台前盛出兩碗粥,又從食盒裏取出新鮮溫熱食材,一一擺放在桌子上,招呼她過來。
月亮嗔目結舌的在四下瞅了一圈,“陸景雲,咱們這病房,是不是有點太奢侈了?”
“你想去走廊擠着?”
“不是……”
月亮手臂微微壓在桌子上,眼底賊兮兮的,“我就想問問,花的是誰的錢?”
陸景雲擡眸,光澤虛眯,“這麽會算計,看來腦子還沒壞。”
“啧,怎麽聽起來,你一副很希望我腦子壞掉的樣子?”
陸景雲沉眸不語。
壞掉了就可以乖乖呆在他身邊一輩子,哪裏都去不了。
“嚎~你居然還真想,算了,早就知道你是個變态了!”
月亮撸了撸袖子,坐下就要去吃飯。
陸景雲拿着湯匙柄敲了下她的指骨,“去洗手。”
月亮,“……”還以爲兩天沒洗澡能把他的潔癖治好,看來是天方夜譚了。
“我來了!”
她洗完手,又活蹦亂跳的跑了過來。
陸景雲看着,想把她按在碗裏下菜了。
“讓我看看張叔都給我準備了什麽好……咦?怎麽都是清淡的素食?連都都是白的!連肉沫都看不見。”
“傷還沒好,隻能吃白粥。”
陸景雲輕揚的唇畔帶着一絲寵溺。
一邊寵溺,一邊從另一個食盒裏拿出自己的夥食。
月亮一看,臉都綠了,“你吃肉,我吃素?”
“嗯。”
“陸景雲你找死是吧?”
“一碗白粥換一塊肉。”
“那要撐死我。”
“先吃素,想吃肉……晚上有。”
陸景雲意味深長的看着她,眼神幽暗,仿佛在暗示着什麽。
月亮的臉色由綠轉黑,“滾蛋!睡覺之前你給我乖乖滾出病房啊,要不然就在沙發或者地闆上睡!”
居然還妄想對她這個可憐的病号下手,果然是有獸性,沒人性。
大抵是靠着點滴活了兩天,月亮也是餓極了,此時覺得白米粥配上小白菜都香噴可口的狠,當然時不時還有陸景雲遞過來的一塊肉,她饞的恨不得把他的筷子都咬斷。
“慢點吃,消化不了。”
“你太小瞧我的胃了,消化能力堪比H2SO4。”
“……”
陸景雲停下來,手肘撐在桌上,就這麽靜靜的看着她。
明明是一幅毫無形象的吃貨畫面,卻比他看過的所有風景都美。
“以後,不許受傷。”
“……嗯。”
“咦,陸景雲,我聽說你打人了?”
月亮喝完一碗粥,陸景雲接過又給她盛了一碗。
“聽誰說的?”
“是我迷迷糊糊中聽到的,你打誰了?不會是……女生吧?”
她是在賽道上跌倒的,雖然跌倒的時候太猝不及防,但她隐約記得,自己是絆倒了什麽東西。
或許……是一個女生的腿?
“經超。”
“經超?經……什麽?!”
經超?
“你打了我的大金主!”
陸景雲睨了她一眼,月亮感受到那殺人般的淩厲光芒,慫兮兮的,有點眩暈,“他和你……八竿子怎麽打在一起的?”
“他在渝州工作,聽說了你的事,就趕過來了。”
“然後?”
“這不重要。”
陸景雲将白粥遞到她面前。
月亮望着他,不用他說,以她對經超的了解,都應該能想到因爲什麽。
商人嘛。
“他怎麽樣了?”
“在我面前關心别的男人?”
月亮,“……”呵,男人。
“那你沒關系吧?”
“沒事,商人而已。”
嘿嘿,他們想到一塊去了。
“這麽說,你以後不經商?”
“以前不打算,現在納入考慮。”
“爲什麽啊?”
因爲……某人太愛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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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H2SO4,硫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