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畢,韓斌握着話筒,站在聚光燈的圓點上,用深情款款的砂嗓,給聽衆們送去最真摯的祝福。
“嘩嘩嘩——”
一時間,賽場裏又掀起一陣熱烈的掌聲,經久不息。
“元帥,你說……”
月亮忽然開了嗓,嗓音像撕扯粘連在一起,斷斷續續,模模糊糊。
生存在穹頂之下的每個人,真的都是平等的嗎?真的都會得到幸福嗎?
“你說……我們會一直幸福下去嗎?”
或許是掌聲喧嘩,聽衆的情緒太激動,陣陣聒噪的覆蓋下,她的聲音顯得那麽渺小,那麽微弱,微弱的好像不是真實存在一般。
“嗯?”
身邊的人仍舊沒有回應,她囊了囊鼻子,眼眶裏的淚藏不住劃過臉頰。
此時此刻,覺得他的肩膀是那麽寬闊,那麽熾熱,羽絨衣是那麽柔軟,那麽溫和,就連味道都和平時……味道?
鼻尖不經意沁入了一絲清冽馨香的柚木香氣,月亮心裏隐約有疑惑,微微擡起頭,好奇的朝他看去。
“好,再次感謝韓斌同學爲我們帶來這樣一場感人肺腑的聽覺盛宴,下面有請選手到聽衆席待位……啪!”
805教室裏的燈光,忽然全面被打開,盞盞排布均勻的節能燈照亮了教室裏每一個角落,宛如白晝。
月亮也在一瞬間呆住了。
怔怔的看着身邊人。
陸、陸景雲?
怎麽會是……陸景雲呢?
“你想和誰一直幸福下去?”
陸景雲緩緩地轉過了臉,一張精緻到極點的冷冽面龐上布滿了層層寒霜,眉峰淩然,目若焰炬,語氣涼薄,就連繃緊的下颌線條都隐隐透出幾絲涔涔冷意。
危險到了極緻。
月亮睜着水盈盈的眼睛,愣愣的看着他,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
他怎麽會在這裏?
元帥呢?
“哭了?”
他的目光彙聚成一束強而熱的光線,射過來的時候就和口吻一般吓人。
“嗯?”
月亮糯糯的應道,伸手去抹臉上的眼淚,“沒、沒有。”
不能讓他看到。
“爲誰流的?”
“你在舍不得誰?”
“說!”
他少有這麽咄咄逼人的刻薄時候,大多數情況下,都會風輕雲淡的解決所有棘手問題,除非……遇到足以崩塌理智的事情。
而十幾年來,這種崩塌理智的事情,從來都隻發生在她身上。
月亮發現自己的手腕被抓死了,而陸景雲的臉色也差到了極點,慘白一片,仿佛沒有血色,在燈光的映襯下像透明的一般。
“我沒有。”
她呆呆的搖頭,面對他的質問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殊不知,她和他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一個在乎被他發現自己的家庭有問題,一個在乎她自以爲靠在了别的男人肩膀上,還靠的那麽熟稔,那麽親密無間。
強烈的妒火撞在一起,幾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燒滅頂。
“讓你來求元帥。”
“你還真來了?”
幾乎不給她辯解的時間,男生冷硬的唇畔掀起一絲哂笑,比任何人的嘲弄來的都刺眼。
月亮覺得自己的視線一下子就被刺痛了。
他到底在說什麽?什麽求元帥,什麽舍不得,好好說話,爲什麽要用這種淩辱的表情?
他知不知道,這個樣子,會讓她想起在水房,想起他和元帥打架後的樣子,那麽清冷,冷的讓人覺得骨頭都是涼的。
“喂,你看那兒,我沒看錯吧?是校草大人?”
“啊啊啊——沒看錯,那可不就是校草大人嗎?”
“校草大人什麽時候來的?”
“校草大人……”
不知不覺中,教室裏因他的突然出現掀起一小陣騷動熱潮,就連前排的評委老師都納悶的轉過臉來,看是何方神聖能敵得過這首歌帶給人的震撼。
月亮的手腕越攥越緊,被攥的很疼,疼的她理智都回來了。
小女生察覺到四面八方朝陸景雲和她射來的疑惑目光,連忙推着他的手,低聲細語,“陸景雲,你快松手,有什麽回去說,這兒好多人呢。”
還有老師在場。
陸景雲低下頭,灼燙的目光打在她努力推拒自己的手上,湛湛的好像被什麽打擊到了似的,冰冷的眼底漆黑一片。
她就這麽在乎别人知道她和自己在一起?
還是從頭到尾,她壓根就沒想過要和他在一起?
是啊,這段時間,無論他怎麽窮追猛打,她都無動于衷。
一時間,被醋意和妒火沖散理智的男生甚至以爲這是她的報複,甚至說是本性暴露。
她從來都是這樣,來者不拒,見異思遷……
不對……
男生眼角猛烈的跳動了兩下,像是在平複着什麽強烈的情緒。
“陸景雲……”
“好。”
男生猛地擡起頭來,刀裁的淩寒眉間乍洩出一抹狠意,“祝你們幸福。”
他倏的松開了她的手臂,月亮一下子愣住了。
他這種表情,這種口吻,和當初在水房裏如出一轍,隻不過此時,多了一股執拗的孩子氣。
陸景雲起身,月亮反手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别走。”
天知道,那一瞬間,他的躁動至極的心居然就爲這麽兩個字平穩下來了,自始至終,好像隻是在等待着這兩個字。
“那個女生是誰啊?怎麽抓着校草大人的手,還不快放開!”
“可不就是高二年級的年級第一嗎?上次校草大人還在講座上幫她解圍呢,估計現在正在追校草大人呢。”
“他們看上去還挺配的。”
“配什麽配啊,校草大人是神壇上的,是屬于大家的,她憑什麽亵渎,還敢碰校草大人的身體!”
“對啊,而且你看校草大人的表情,明顯不耐煩。”
“陸景雲,怎麽了?”
月亮緊緊的抓住了他的手,生怕他就這樣走掉,再也不理她了。
此刻,她再也不去考慮任何人的目光。
隻是單純的害怕。
每次都是這樣,莫名其妙的,他就生氣了,她連發生了什麽事都不知道,就活該承受一切。
難道……就因爲剛才靠肩膀那一下?
還是因爲她問了元帥他們會不會一直幸福,他理解錯了自己的意思?
“你誤會了什麽,聽我解釋好嗎?”
“嗨!”
最前排,幾個評委老師看了半天,臉色鐵青,終于看不過去了。
比賽場地,哪裏容得小情侶吵吵鬧鬧,雖然這一對顔值挺高,但也不能任性阻礙比賽進度。
“放手。”
陸景雲的聲音很冷,冷的月亮握着他的手都顫了一下。
“鲸魚……”哥哥。
她的聲音變得愈加軟糯,陸景雲在克制力崩盤之前,抽出了手。
不逼她一把,早晚她要把他氣死。
“讓你放手呢!小姑娘家家的……”不知道矜持。
幾個評委老師口吐厭惡,周圍也窸窸窣窣的傳來不太好聽的聲音。
月亮轉臉看了一圈女生們嫌惡的目光,漸漸松開了他的手。
可待男生走遠,她又拔起步子追了上去。
“欸——”
幕布後,好像是花枝的聲音。
她的腳步頓了一下,理智有一刹那的回旋,花枝的比賽還沒開始呢。
此時,元帥恰好從外面步履匆忙的走了進來。
“月亮,我沒來遲吧?班主任剛才留了我好久,好不容易我才……”
月亮錯過他,看到陸景雲的腳步頓了下來。
“讓我們有請下一位選手,高二(1)班的花枝同學,大家歡迎~”
“嘩嘩嘩——”
“月亮,開始了,我們過去吧。”
元帥好像注意到了她的走神,伸手拉着她朝舞台上走。
月亮遠遠的看着門口那個定格的身影,有一瞬間理智告訴她,他在等她,可下一秒,人影就消失在了漆黑的走廊中。
“花枝同學,請開始你的表演。”
“咳咳~那個……”
花枝站在話筒前,有些緊張的捏着衣角,瞪着元帥,擠眉弄眼的示意他把月亮拉上來。
元帥伸手在她面前回了回神。
“開始了,我們快上去吧。”
月亮魂不附體的被拉上去。
此時,猝不及防的,走廊裏傳來一聲曠闊巨響,像是消防栓的玻璃門被人砸爛了。
空氣中,有一瞬的寂靜,所有人都朝着門外看去。
可那裏黑壓壓一片,什麽都沒有。
月亮欲動的身子被花枝牢牢攥住了,“待會再哄,一萬塊錢呢!”
“開始。”
評委豎起了牌子,燈光再次被熄滅,舞台上彩燈亮起。
花枝握着主話筒,清了清嗓,“今天給大家帶來的是一首三人混唱的《素顔》,希望大家能夠喜歡。”
“又是一個安靜的晚上,一個人窩在搖椅裏乘涼~”
“噗嗤——”
“哈哈哈哈……”
傳說中的開口‘跪’,花枝不過是唱了第一句,全場的聽衆包括評委都笑出了聲,個個捂着嘴疑惑的看着她,仿佛她走錯了片場。
許嵩這是得罪她了嗎?這麽糟蹋人家歌曲。
不聽歌詞,都不知道是《素顔》系列。
各色各樣的眼光和嘲笑聲傳來,花枝一時慌了,幸好此時元帥無縫對接,低砂輕暖的聲音像極了原唱,這才把聽衆和評委的注意力拉回來幾分。
“這個參賽選手真是這個女生?不是這個男生?”
“是啊,男生多有天賦,怎麽會是她主唱,不是開玩笑的嗎?”
下面一片評委們低聲細語的讨論,月亮擡頭看到,又看了眼花枝眸底低落的神采,努力聚攏回心神。
好好唱。
‘叮——八樓’
走廊裏的燈光已熄滅大半,隻有樓梯邊的感應燈還在随聲微弱亮起。
實訓樓八層電梯交接口,系統提示音傳來。
一個從鼻梁下拿下金屬框架的男生,與手上滴着血的男生,擦肩而過。
元帥唱完,輪到花枝的時候,她又緊張了起來。
明明之前準備的很完善,也重複練習了很多遍,但卻不知所有的自信都能在嘲笑的眼光下粉碎殆盡,等待被冷嘲熱諷的歌聲,都讓她不敢再開口,可是卻又不得不開。
“聽、聽說你還在搞什麽原創,搞來搞……搞去,好像也就這樣……”
“哈哈哈,下去吧~”
“這是來搞笑的吧?詞都結結巴巴的,五音不全,到底是怎麽過海選的?”
“聽得我都不會唱歌了。”
這次更慘,歌聲剛一落下,舞台下就出現了轟人的迹象,就連評委的臉色都冷淡了下來。
花枝握着話筒的手開始有些抖,她覺得……她這輩子應該都不會再唱歌了。
“沒事。”
月亮和元帥在一旁握着她的手,這才發現寒冬臘月的,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哎呀,怎麽還不下去?”
“就是,簡直刺耳,要不咱們走吧?”
“再等等吧,這個男生唱的還不錯,有點我愛豆的韻味,再說萬一後面還有更好的呢?”
“你要聽你在這吧,我可受不了那女生辣耳朵的歌聲了,這可是要上電視台的,歌唱比賽又不是選美,估計就是來蹭鏡頭的……”
一片議論過後,教室後排已經有不少女生不耐煩了,紛紛收拾東西,朝後門走去。
“嗬——”
“會、會長?”
不想,幾個女生剛走到後門,就被一道清蕭的身影阻斷了去路。
黑漆漆的門框邊,男生褪去了長年累月的眠風校服,一身規整潮流的深色外套襯得他整個人溫和雅緻的外表下,多了幾分神秘晦暗,導緻幾個女生一時間都沒認出來。
他手裏有一副标志性的鏡框,隔着挺遠就能感受到那股子淡淡疏離的氣息,修長的身姿,柔和的面部弧度,唇邊清淺一笑,就像能收買人心似的,在眼簾内蕩起層層碧波,惹人移不開眼。
“噓——”
“回去。”
男生清瘦的指節抵在嘴角,明明是再溫和寵溺不過的聲音,聽起來卻讓人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幾個女生就像亂了方寸似的,連連點着頭,失魂回到了座位,一個勁的拍着臉。
“天呐……我們沒看錯吧?那是會長?”
“是啊,會長不是被保送A大了嗎?我還以爲他隻是傳奇,沒想到又看見了……”
“而且會長沒穿校服,也沒帶眼睛,居然帥出了新高度!”
“啊啊啊,好想念會長,我一定是過度想念出了幻覺。”
“對啊,今天是鬧什麽,光是看到了校草不說,會長大人居然也出現了。”
江逾的好在眠風是出了名的,之所以出名,是因爲優秀的絕不單是那張皮囊。
他溫潤儒雅,禮度翩翩,無論是對待任何人,都一視同仁,不管是誰有問題、有什麽問題都會耐心解釋,他生着一張俊逸的臉龐,卻曾不對别人的面貌有所要求,哪怕是明知道有人是刻意接近,也不會冷酷無情的直接拒絕。
明明身上透着一股子不可忽視的矜貴氣質,明明家世看起來就與旁人不一樣,可他卻不顯不露,不驕不餒,就像上帝賜予人間,最完美的溫柔王子。
隻是這年頭世道不同,比起這種體貼到無微不至的白馬王子,很多小女生似乎更執着于追求新晉校草陸景雲身上的那股子‘暴君’氣質,隔着幾十米遠,你還沒想接近,他眉眼中好像就寫着——‘滾’
追這種校草,簡直純屬自虐行爲。
可前赴後繼的,光是沖着那張臉,都源源不斷。
剛才會長大人居然對她們溫和的笑了,一笑傾心,簡直要奪人魂魄,可校草大人從剛才進來一直到離開,仿佛對教室裏有人視若無睹。
若是想他笑,該是比登天還要難吧。
“欸,呂老師,這個花枝同學……”
評委席,有一個矮矮胖胖的男老師拿着名單朝旁邊的總評委看去,在她耳邊細細碎語。
總評委一聽,臉色登時變了,“什麽,江逾交代關照的是這個人?”
花枝唱的太過于離譜,以至于她都沒朝這上想。
------題外話------
電梯口。
江逾:确認過眼神,是想搶我妹妹的人。
陸景雲:不好意思,沒看見有人。
狗蓮:校草大人你這麽傲嬌,小心妹妹德國骨科了。
陸景雲:好啊,我先打的她全身粉碎性骨折。
月亮:……無辜的我又做錯了什麽?
求月票月票月票~中午十二點發紅包~試圖在第一天朝前擠擠的狗蓮,看在兩個帥哥的面子上,去瞅瞅個人中心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