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毫不留情面的聲音,即使摻雜了微醺的沙啞醉意,也足矣刺傷女生剛才還在歡好的心。
一瞬間,沈嬌嬌眼底滾滿了淚珠,女生緊緊捏着衣角,顫巍巍的哭嗓中含滿了委屈。
“爲什麽?爲什麽你總是要三番兩次的拒絕我,明明你剛才沒有推開我,你是對我有感覺的不是嗎?爲什麽就不能嘗試一下接納我?”
“還是在你心裏,她就占得那麽滿,滿到一點空子都留不出來……”
寂靜的緩步台上,充斥着女生梗咽的哭聲和男生頹敗的喘息,因爲靜悄悄,顯得更加沉重響亮。
元帥貼着冰冷牆壁的身子漸漸下滑,嘴角生生扯出一抹笑,笑的頹唐而靡廢,面對她的質問,像置若罔聞般。
不是她,明明知道不是她,卻還要騙自己。
她怎麽可能上來親他,她看向他的眼底,從來都沒有摻雜過任何一絲屬于男女的情感。
可他不甘心呐。
他是那麽喜歡她。
甚至幻想過無數種他們在一起後的畫面,他們的愛情,他們的婚姻,他們的孩子……可最後,一切都是泡影。
裝了半罐子啤酒的易拉罐像黏了膠水般握在男生的手裏,先是狠狠的朝地上砸了兩下,最後拿起來一飲而盡。
半身衣襟都濕透了。
“你别喝了,下午還要上課。”
“會被老師發現的!”
沈嬌嬌沖過去奪男生的啤酒,被長臂一下子掃了過去。
“我讓你滾啊!”
他的聲音,暴躁而憤怒,前所未有的可怕。
沈嬌嬌被吓住了。
頓了很久。
“就爲了她?你值得嗎?”
兩行清淚從女生的眼眶中奪出,濕潤過睫毛的時候,帶下了她早上專門爲他塗抹的睫毛膏,黑黑渾濁的流淌在臉上,狼狽的很。
“你知不知道,她根本就沒拿你當回事,她現在和新班長坐在一起,不知道有多麽開心,他們天天……”
“住嘴!”
那一刹,月亮看到元帥擡起的眼睛,又紅又狠,望着沈嬌嬌,仿佛就要把手裏的易拉罐砸向了她。
驚得她差點沖了出去。
看來沈嬌嬌還沉浸在開學她故意給她的誤會中,以爲元帥喜歡她。
不過……元帥爲什麽要喝酒呢?這孩子雖然天性純善,可不傻,不像能被沈嬌嬌忽悠住的。
而且他看上去那麽生氣,一股子從未在他身上看到過的怒火,像火山爆發一樣。
沈嬌嬌一時間吓得面色慘白,唇瓣顫抖着。
歸根結底,她是怕惹怒了他,他再也不會理她了。
“好,我不說。”
“……可我是爲你考慮啊,我不想再看到你被欺負了,陸景雲都光明正大的把你擠出一班了,你還不醒悟嗎?她不值得。”
‘嘭~’的一下,易拉罐被砸在地上,淡綠色的泡沫液體從橢圓形小孔裏緩緩流溢出,一直順流到台階下。
元帥疲憊的閉上眼,微紅的唇瓣蠕動,聲音細微的讓人聽不清。
“不關陸景雲的事,是我要換的。”
煽動的唇瓣,一字一頓,映入月亮眼簾的時候,仿佛晴天霹靂劈進腦海。
“你騙人!你爲什麽要換?!”
就算不是因爲她,單單是爲了月亮,他都不可能要去二班。
“因爲我不想再被你糾纏了,我想逃。”
因爲他對不起月亮。
因爲他不想再看見月亮痛苦。
因爲他知道,不喜歡一個人就不要給她留有任何念想,不要像他一樣,一點一點慢慢的泥足深陷,最後連自己都拔不出來了。
“不是的……”
沈嬌嬌像是不可置信,跺了兩下腳,蹲在地上殷殷的哭。
“難道一個機會你都不願意給我嗎?你這樣,和月亮有什麽兩樣?”
“你們都太殘忍了,認着死理,不願意給任何人留出罅隙。”
死理?
呵~
根本是沒有道理的。
根本就是情不由己。
花枝感受到放在自己嘴上的手越來越松,正在她猶疑着要不要上前的時候,就見月亮背影失魂落魄的走了。
“欸……”
她嗓中的聲音發到半截,就轉身追了過去。
原來是這樣……
原來班級調換是元帥主動要求的,不是陸景雲。
冗長的階梯,拾級而下,月亮低着頭漫無目的的朝前走着,嘴角漸漸勾勒出一絲若有若無的苦澀。
怎麽了,這樣是最好結果不是嗎?
她不用再爲元帥打抱不平,也不用再費盡心思去考年級第一,更不用整日想着怎麽報複陸景雲。
互不相欠,兩不幹擾。
可是爲什麽?
……她的心底會有那麽一絲灼燒的鈍痛。
明明在打球的時候,他不是每個女生都接納的,明明他有在刻意的靠近她,碰觸她,可他時常又像謎一樣。
難道在他眼裏,感情就是在方便、無聊的時候,拿來亵玩一下的東西。
她就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一點分量都沒有的嗎?
是啊,像他這麽優秀的人,以後什麽樣的女孩子遇不到,幹嘛要在高中就把自己套牢?幹嘛要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屬于他的大好光景,都在未來等着呢。
人家隻是玩玩而已。
你卻認了真,一次次奮不顧身的往陷阱裏跳。
你真是活該!
“月亮,月亮你走那麽快幹什麽?”
“咱們不上前阻止?”
“起碼也要問問他們到底怎麽回事吧?”
花枝在後面追着,然而小女生并不理會,捂着眼臉,差點沒忍住淚水砸落。
……
陸景雲和浩瀚、薛凱一行人打完球後到宿舍洗了個澡,重新換了一身清清爽爽的衣裳。
薛凱從衛生間裏出來,拿着毛巾擦朝下滴水的頭發,舒服的躺在床上感歎,“腰酸背痛腿抽筋,不如咱們今天就在宿舍睡了吧?回班級睡硬邦邦的課桌,難受死了。”
陸景雲站在儲物櫃前,拿出一隻棕咖色短款錢包,微微擡起腕表,“你們睡吧,我下午還有事。”
“有事?什麽事?”
薛凱聞言,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看班長這架勢是要出校啊,肯定有什麽好玩的事,偷偷的不帶他玩!
“班長你不會打了一下午球,還要去散打館吧?”
王大力捏着可樂瓶,打了個響亮的嗝,佩服的看着精力充沛的他。
班長這火确實有點旺啊!
“不會,下午有課啊,班長怎麽可能出去。”
“再說了……也舍不得嫂子一個人坐啊。”
浩瀚從對門進來,踢了劉亞然一腳,“說的班長跟作陪似的。”
“哈哈哈~”
宿舍内登時發出一陣爆笑聲。
陸景雲雙手扣扣子,稍稍轉過了臉。
笑聲戛然而止。
他們幾個的膽子,好像被亮亮傳染大了。
薛凱看班長換了身版型經典的白色休閑服,精工剪裁,炫麗非凡,配上微微濕潤的黑眸墨發,長身玉立,整個人仿佛是剛從童話裏的白馬王子。
不得不說,班長是真帥啊,連男生都給你帥服的那種,讓他彎他都願意,真的。
“帶不了你們去,教室的事。”
“喲,鲸魚,沒想到你對這個暫駐班級還挺上心的。”
“對啊班長,在二班時候可沒見你親自去做過什麽事,你可别忘了,二班才是老窩,不能胳膊肘往外拐,你還是要回來的!”
“對對對!”
薛凱舉雙手贊成,天天沒人虐他,他都無聊死了。
話落,陸景雲眼角似有似無的揚起一絲邪氣弧度,順手拿起床上手機和一件棉外套,轉身朝外走去。
“走了。”
“好吧~”
亮亮在哪裏,哪裏才是窩。
*
高二(1)班,午休。
陸景雲進班的時候,月亮已經睡着了。
小女生難得乖巧的雙臂曲在腦前,埋着頭睡,馬尾辮順從的耷在兩側,流連于白皙優美的頸項上,黑白誘人分明,面前摞了一沓高高的書,似乎是在遮擋太陽。
她就像一隻疲憊的小松鼠,躲在斑駁叢生的樹影下,懶洋洋的享受着午後陽光。
什麽時候,這隻松鼠才能被他弄回去,慢慢圈養。
深秋漸近,冷氣一陣陣的順着門窗縫往班裏灌襲,陸景雲放下手機,展開手裏的棉質外套,輕輕的給她蓋上了。
即使動作再微不可察,月亮的脊背還是戰栗了一下。
她根本沒睡着,滿腦子漿糊似的粘稠成一灘,甚至早在他邁進班裏的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
他的腳步聲,都是特殊的。
隻是現在……他是在給她蓋衣服嗎?
爲什麽……
他又開始給人錯覺了!
假裝溫暖的渣男。
“咚咚咚~”
此時,一陣響亮的敲門聲從前門傳來,陸景雲倏的轉臉,溫情脈脈的深眸在一瞬間淩厲了起來,像是對制造這噪音的來者很不善。
原本滿臉欣悅非常的肖薇、王莉莉一行人,見到這個眼神後,紛紛吓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陸景雲給月亮蓋好衣裳後,蹑手蹑腳的輕輕走出,順手把門也帶上了。
課桌後,月亮悄悄爬起了身子,像是監視一般,透過潔淨的門窗玻璃看到走廊裏的被一群眼花缭亂女生團團圍住的男生,而他若有若無的體香,還牢牢的包圍着她。
多麽諷刺啊。
本就餘腫未消的眼眶微微又紅了起來。
濫情的男人。
“班長,我們班十三周文化節活動準備排演一場……”
“不用和我說。”
肖薇興緻勃勃的提議還沒說完,便被男生冷冷的打斷了。
隻有這個時候,他才和外面傳言的高冷無情、不近女色所相符合,和剛才……簡直判若兩人。
“爲、爲什麽啊?”
話音剛落,幾個小女生便紛紛感到了被疏離冷落的難堪和尴尬。
本來以爲,她們事事詢問順從班長,班長會很開心的,沒想到……很煩。
“你們班現在沒班長嗎?”
他用的是‘你們班’,一下子把幾個小女生的心都扔到了冰窖般的谷底。
她們一直以爲,班長的編列沒變,就永遠是她們二班的班長,她們根本不會聽元帥的,隻有他,他才配做她們的班長。
“可是班長你……不是還要回來的嗎?”
王莉莉小聲的拉着肖薇的手喏喏,模樣仿佛乞憐一般。
“誰說我要回去了?”
一句話,比寒冬臘月的冰碴還寒徹人心。
一切都隻是她們以爲而已,班長……根本就沒放在心上過。
他果然啊,和傳言一般,根本不是一般人輕易所能企及的,就連甘願俯首聽令的機會都不給。
“班主……”
“我不會再回去了,以後,我隻是一班的班長。”
陸景雲沒有同她們多費口舌,轉身關上門。
月亮察覺到他的動作,在他進來之前,立馬趴下裝死。
真快……真會耍酷,保持神秘感。
三秒男。
距離午休結束還有十五分鍾,陸景雲看了眼表,和‘簾尚家’約在兩點十分,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