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交彙之際,月亮很明顯要掠奪他的書本心思便乍瀉了出來,但她從來不屑于幹這麽直接強盜事的人,都是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找茬。
譬如——
“我的書……誰給我領的?”
小女生眼珠子咕噜一轉,指節敲在書本上,聲音悶悶的響,質問的臉色道貌岸然的很。
是不是瞎了,專給我挑這種折頁的、髒面的?
哼,用鼻毛想都知道是他這個卑鄙小人幹的事,隻是沒想到他現在的手段居然變得這麽幼齒了,又是拉闆凳,又是穿小鞋的,不知道的還以爲他三歲。
“班裏最後一份。”
陸景雲淡淡的瞥了一眼,似乎是不想理會她的沒事找事,轉過了面龐。
“哦~”
月亮勾唇,意味深長的冷笑。
怪不得這麽亂糟糟一團,原來是墊底的那個。
“憑什麽把最後一份給我?”
“不想要可以扔掉。”
“你……”
月亮被他平靜冷淡的語氣堵的一噎,登時氣的恨不得撩起袖子和他幹一架,當然,她知道這麽不理智的事是萬萬不能做的。
“呵~”
“聽班長大人您這口氣,是不是有點公報私仇了?”
奚落的口吻一出來,後排兩個看戲的枝和瀚,不約而同的默默豎起耳朵聽世界大戰。
花枝:論怼人,月亮還沒輸過。
浩瀚:居然有人敢怼鲸魚?有這熊心豹子膽的也就是怼天怼地怼空氣的月亮了。
“每個人都是自己上去領的,與其有空抱怨,不如反思一下自己。”
陸景雲薄唇輕吐,其間像是想到了什麽,微覆下的墨色睫毛打在臉龐上陰影更甚了。
“我……”
反思什麽?
她沒上去領書,是因爲當時去找元帥問……
哦~她明白了,他是看自己當時去找元帥揭發他的罪行,所以故意趁機小人的給她穿小鞋!現在居然理直氣壯。
“你、你……”
“給我等着!”
月亮手裏緊緊的捏着書,咬牙怨憤的看着他,那眼神恨不得在他的身上剜出來個窟窿。
雖然以前好像就隐約知道他骨子裏有多麽惡劣,可不坐在一起,還真不能切實體會到這種操蛋感覺。
陰毒又龜毛。
“……”
什、什麽?就……你給我等着?
這也太小兒科了吧?灰太狼嗎?
後排,浩瀚和花枝齊齊挑眉,默契的相觑了一眼,散了散了,看來真是高估了月亮,要想追上鲸魚的怼人功力,還得再鍛煉幾百年。
“等着我下課去告老師!”
大喘氣的後半句出來的時候,浩瀚和花枝雙雙吐血卒。
收回剛才的話,他們根本不是同一水準,月亮可能是幼稚園剛剛畢業的,居然被鲸魚欺負到要去告老師,簡直笑死人了。
“不許去。”
沒想到,還有後續?
浩瀚微微有點驚訝了,鲸魚爲什麽要阻止?
天知道,他最不怕的就是老師,不對,就沒有他怕的人。
“憑什麽?你讓我不去我就不去啊,你以爲你是……”
月亮像抓到他把柄似的逞着小臉控訴,卻不想……
正說着,男生忽然伸過手臂,将她面前的一摞書全全推到了自己面前。
他要幹什麽?不會真給自己的書扔了吧?
簡直惡劣至……
欸?拿出了尺子和橡皮?
月亮怔愣住了。
男生将那幾本折頁,污面的不規整書本疊在一起,一本本拿下來,開始用尺子精壓細裁,橡皮一點點擦除。
畢竟是新書,即使有折損也隻是一星半點,有髒面也不過是較其他新書看起來不太幹淨,隻要簡單的處理一下,便很快恢複了原貌。
月亮看着他低頭專注于清理書本的樣子,比在考場的時候還要認真,罕見這種平和又潛心的模樣,頭頂的節能燈光均勻的流溢在他細碎迷人的劉海上,過分高挺的鼻梁因……
欸等等!
小女生看着,猛地眨了眨眼,搖了搖頭,什麽鬼,差點被他這點小恩小惠的假象所迷惑。
不對,什麽小恩小惠,分明是怕自己去告老師,要不就是新型套路!
本來隻是爲了不輸氣勢,随口那麽一說,沒想到……他還真怕告老師啊?
月亮想着,嘴角得逞的微微勾起。
那……她還真想,挑戰一下他的底線。
額頭右上方仿佛有個長着翅膀的得寸進尺小惡魔,不停揮舞着法棒,驅使月亮鬼使神差的靠近男生,然後伸手去攬過他的書本。
目的很明顯了——她要他的書本,原本折損的那摞書,即便是處理好了,她也不要!
然而,待她将手伸到一半時,正在處理書本的男生動作卻悄無聲息的停住了。
果然!
月亮眼睛一眯,他忍不了了,要龜裂斯文的面具露出獸性的一面,辱罵她毆打她了!
這樣正好,她隻要忍一忍,然後去告訴汪夏他有桌暴傾向,順理成章的換位!
很好的,短短幾秒鍾時間,月亮已經在腦海中完美的策劃好了一切,嘴角的笑容因得意而璨爛動人。
陸景雲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那隻手,指節白皙細嫩,纖長優美,手腕骨骼分明,肌理清晰,上面系着一條紅色的絨繩,繩子上綴着一顆小核桃,看上去俏皮生動,盈盈誘人。
不知不覺,男生眸底稍稍變了色,像是與那紅色絨繩融爲一體,喉間微微幹渴的滾動。
可以想象,這樣美的一隻手,握住‘他’。
緻命的滑動享受感,應該比吸—毒更過瘾吧。
那種滋味,他想都不敢想。
男生緩緩轉過了臉,月亮冷不丁被他眼底幽深可怕的欲望吓了一跳,以爲他馬上就要打她了,連忙捂住臉。
除了臉,其他地方随便打,反正打一下,她就往辦公室跑。
“快點。”
不想,預料中的拳打腳踢并沒有如雨點般襲來,相反傳來的是男生輕微不耐的催促。
快、快點?
月亮颦着眉頭,半信半疑的放下捂着臉的手,微微有些驚訝的看着他。
什麽快點?
如果她沒理解錯的話,快點……把他的書拿走?
這也太荒謬了。
不待她反應,同桌男生便已經将自己面前那摞書推到了她的桌子上,繼續低頭凝神處理着那些殘次品。
“……”
月亮看着擺在自己面前這摞嶄新幹淨的書本,徹底懵比了。
陸景雲,會這麽好?
剛才她伸手過去搶書,他停住了,是在催促自己動作快點?有沒有搞錯,這簡直比他揍人還可怕,這書裏不會藏炸彈了吧?
小女生神經兮兮的把每一本書都翻了遍,并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就是一摞無可挑剔的新書。
但她莫名其妙的感覺,陸景雲是在給自己抛個肉餅,引入更大圈套……
後排,浩瀚看了全場,無比鄙視的豎起了個中指。
還以爲鲸魚轉性了,居然開始怕老師,原來是……怕老婆。
花枝也啧啧的搖了搖頭,表示猝不及防的被秀了一臉。
身後,拿着筆的周蕙戳了戳她。
“幹嘛?!”
花枝不耐煩的轉臉。
不怪她态度不友善,實在是這已經是這一堂晚自習,周蕙第五次戳她了,而且每次戳她都是用自動筆的自動頭。
她後腰有癢癢肉,戳到了很不舒服,警告她好幾次都不聽。
直接喊她她又不聾。
“沒什麽。”
周蕙見她臉色開始不耐煩,小心翼翼幹笑了一下,“借我一支0·5的筆芯用好嗎?”
話落,花枝暗暗翻了個白眼,又是這些小玩意,她是什麽都沒有嗎?
女生無奈的轉臉去翻文具袋,發現自己也沒有0·5的,就順手去翻浩瀚的文具袋。
“欸欸欸,幹什麽呢?我也沒有,就一支筆,還讓不讓人活了?”
浩瀚伸手去奪文具袋。
“拆下來不就好了。”
“你這女人太惡毒了吧!”
“你給不給?”
“不給!”
浩瀚态度堅決的将文具袋高高舉着,花枝見勢直接生撲過去搶,二人争做一團的時候,雙手絞在一起,身子也微微貼着。
周蕙在後面看着,一時臉色慘白的驚人。
“不用,不用了。”
情急之下,她伸手拉了一下花枝,不小心拽到她的頭發。
“啊——”
“疼死了,你幹嘛?”
花枝被人拽到頭發,牽扯到頭皮,皺眉條件反射的朝她訓斥一聲。
她天生痛覺神經就比别人敏感,又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從小到大,除了月亮别人最是碰不得半分。
此時三番兩次被她招惹,早已是不耐煩。
隻是沒想到,她一吼完,周蕙的臉色更白了。
“對不起,對不起……”
女生好似怯懦的低着頭,嘴裏不停的道歉着,乍一看好像被人欺負很慘的樣子。
周圍人聞聲,投過目光來觀望,眼裏紛紛都有幾分對她的不滿。
這個月亮和花枝,果然是驕縱蠻橫,自大狂妄的一對。
一個仗着成績好,老師寵愛,連班長都敢欺負,還用自己破爛書換班長的書;一個仗着家世優越,專門欺負老實巴交的同學,當成仆人似的訓斥,算什麽本事!
月亮被花枝那一聲嬌斥,惹得身後一個戰栗。
就像有人害怕聽到指甲剮蹭黑闆聲,有人害怕塑料泡沫互相摩擦聲,還有人怕牙齒咬蘋果皮的感覺,月亮最怕的,就是花枝猝不及防的一聲尖叫。
“怎麽了?”
她疑惑轉臉,才發現氣的面紅耳赤的花枝,早已成了衆矢之的。
周圍人紛紛安慰着不停朝下掉眼淚的周蕙,目光厭惡的射向花枝,奇怪的是,她轉臉過來,厭惡的目光也跟着分給了她不少。
“沒什麽。”
花枝搖了搖頭,情緒不高的來了一句,她掏出抽屜裏的小鏡子,見自己的發型都被搞亂了,起身直接朝廁所走去。
“姐,怪我,怪我,都是我的錯!”
月亮目光掃向浩瀚,後者認錯的舉起雙手,面上還有點吃驚。
隻知道女生之間的友誼往往來得莫名其妙,沒想到撕逼來的更是如龍卷風啊,碰一下怎麽就一個生氣了,一個掉貓眼淚了?
“給你。”
浩瀚無奈的将自己僅剩的一支筆擰開,掏出其中的筆芯,遞給周蕙。
周蕙梗咽了一陣,擦了擦眼淚,雙眸含水的感激看着他,“謝謝,謝謝。”
月亮看着她的神情,眼睛微微虛眯。
眉毛有輕微的提升,上眼臉卻沒有提升,不是驚訝,是……自信。
視線下移,鼻唇溝明顯,唇線呈水平,且有下拉傾向,嘴部形态呈現出明顯的抑制情緒。
如果沒猜錯的話,隐隐的得意。
難道……她在和花枝較勁?
月亮瞥了一眼周蕙一直盯在浩瀚身上的目光,忽然就明白了。
花枝說她想和浩瀚坐一位,所以周蕙誤解花枝喜歡浩瀚,把她當成了潛在的假想情敵,現在在耍小技倆,故意博取同情,給她難堪。
真是好本事。
她曾三番兩次警告她,不要靠近她們,也給過并不想和她深交的信号,沒想到她還不死心,居然玩起了這些不上道子的小把戲。
那就别怪她……
月亮眸光流轉,正在想對策。
一道清冷非常的聲音忽然在班裏響起。
“我說過什麽?”
一句話落,全班人射向她的目光紛紛收回,竊竊私語也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望着身旁人,懵逼的月亮,“……”他說過什麽?怎麽這麽可怕,沒人吱聲了。
電閃雷鳴瞬間恢複晴空萬裏時,班裏隻能隐隐聽到周蕙餘下的抽泣聲,弄得月亮也不好意思想詭計出來鬧騰。
“要哭出去哭,不要打擾其他同學。”
又是一句話落,班裏徹底寂靜了。
月亮,“……”他這麽恐怖的嗎?一點都不知道憐香惜玉,而且爲什麽才第一天,大家就這麽聽他的?難道私下裏都看過他的散打比賽?
月亮正懵圈着,男生忽然轉過了臉,看着她。
“你……幹嘛?”
她說不出那種詭異的表情,好像極力隐忍着的情緒下,透着幾絲……溫柔?
眼花了吧?
“轉過來。”
男生嗓音很輕,輕的似乎隻能傳到她的耳畔,長臂順手微微攬着她的身子朝前移動。
月亮面容一震,腰間登時一陣顫栗,立馬打掉了他的手。
幹什麽突然這麽吓人?
還毛手毛腳的。
陸景雲望着自己被打掉的那隻手,臉色微沉,隻字未語。
月亮就在這種近乎詭異的氛圍中,悄悄轉過了身子,拽着闆凳遠離他。
這人……一個暑假不見,太奇怪了,有種做錯了什麽事,小心翼翼的感覺,她總感覺他在憋大招準備陰她。
難道又是以前的套路?先給點甜頭,等她迷醉了,再狠狠的露出毒針?
呵呵,事不過三,真當她是個傻子嗎?
下課時,汪夏興緻勃勃的從辦公室走進班,看到陸景雲和月亮坐在一起時,滿心歡喜不打一處來。
兩個年級第一在一個班,還是左鄰右舍,換做哪個老師,哪個老師不歡喜啊?
“景雲啊,還适應嗎?”
“嗯。”
“月亮你呢?習不習慣?”
汪夏說話的時候,挑着眉頭,一副别誇老師,老師對你就是這麽好的樣子。
不料,月亮卻抱着書皮笑肉不笑,“不、不太習慣。”
“沒事,不習慣,習慣習慣就好了。”
“……”
“欸景雲,你這書怎麽折損了?”
汪夏目光掃到陸景雲的書,登時明白了,這孩子太有犧牲精神了,把好的書都分給了同學,把殘次品留給自己。
果然有領導風度。
“跟我去辦公室,給你拿一套新的。”
“不用。”
“那成,過去有些交接事宜和你說一下。”
月亮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又想到汪夏眼裏的贊賞,不由好笑的輕嗤一聲,什麽鬼?
人人都說老師偏袒她,這明顯是更在乎陸景雲好吧?而且……
月亮腦海中恍惚晃過蔣寒曾跟她說過的一句話,一股子被控制的感覺登時無端襲來。
——他在我們班那群兔崽子心裏,本來地位就高過我,這下再被同學們get到講課還比我好的技能,那我這個班主任還有沒有點地位了。
可怕。
她希望,汪夏作爲年級主任能硬氣點。
汪夏把陸景雲叫到辦公室,從日常生活聊到學習作業,足足有一個多小時才罷休,臨近晚自習下課的時候,男生才回到班級。
不過他并沒有直接回座位,而是走到講台上,将汪夏近一個月交代的安排,吩咐給大家,最後在黑闆上寫了兩個号碼。
一個是QQ号,一個是手機号。
“這是我的聯系方式,所有人務必都要加入手機。”
陸景雲說完,全班女生立馬都拿出手機迫不及待的加着。
班長大人好帥,沒想到還會主動把聯系方式和她們分享。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月亮無意聽到他這句話時,好似别有深意的朝自己望了一眼。
看什麽看!
她已經把他設置成‘拒絕再接收此人添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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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奮的狗蓮需要抱抱舉高高。
周六開始萬更~風裏雨裏,萬更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