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月亮的告白

寂靜的校園午後,烈日當空炙烤着大地,空氣中沒有一絲風,喬木樹林像群巨人般矗立在那一動不動,手底下的青石紅磚漸漸開始朝外冒着熱氣,牆根處的粉紅海棠花也蔫蔫不樂的垂着碩朵,隻有相隔甚遠的大片紫藤蘿盡頭,偶爾聽得教學樓内幾聲孜孜不倦的教書聲。

月亮坐在牆頭上發呆了許久,最後靜靜望了眼癱在草叢中的Niko手辦,轉身跳入了校園。

陸景雲應該是吃醋了,當然這種場景如果換作是她的話,她應該會更生氣,但不會自殘。

他就像個不會痛的怪物一樣,傻子。

禮物是送不成了,不過元帥的生日每年都有,肯定也不會因爲一次生日禮物而生氣,還是先去哄某個小氣吧啦的人吧,順便再給他處理一下傷口。

想着,月亮一瘸一拐的朝着醫務室走去。

王八蛋,每次都是這樣,說生氣就生氣,什麽話都不問就把她撂在牆頭上不管了,這麽高跳下來疼死她了。

醫務室。

“阿姨,給我來點幹淨的紗布,膠帶、雙氧水、消毒水,碘伏和生理鹽水,裝在密封帶裏,謝謝。”

“小姑娘,是誰受傷了,這麽麻煩幹嘛?直接帶來阿姨這包紮。”

“不用了……”

“他不會來的。”

月亮悶悶不樂的坐在長椅上,揉了揉膝蓋。

醫師阿姨望了她一眼,百思不得其解的奇怪搖了搖頭,開始配藥。

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搞不懂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鈴聲敲響,第一節課閉。

月亮趕忙拎起密封袋朝着高一教學樓走去,生怕錯過了這寶貴的課間。

不料,走到一片熱鬧的走廊裏時,一抹俏紅忽然從對面如旋風般卷過來,月亮定睛一看,不是别人。

“花枝!”

疾馳的身影經過她時,月亮一把牢牢抓住,“幹什麽呢?急急忙忙的?”

花枝冷不丁被拽住,額上的冷汗都滴到了眉心,女生氣喘籲籲,面色慌張,很少見她露出過這一面。

見是月亮,她上氣不接下氣的攥着她的手。

“快、快到東牆角,陸景雲……陸景雲在打元帥!”

“什麽?!”

月亮一聽,臉色登時變了。

第一反應竟是不相信,怎麽會這樣?

“你快去看看,能不能阻止,我去告老師!”

花枝說完,就準備繼續朝辦公室跑去。

“不行,不能去!”

月亮怔了一下,一把死死的拉住了她。

即使在慌神之際,她的眉眼中仍然帶着三分理性。

花枝一下子就惱了,“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維護陸景雲,元帥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不告訴老師吃虧的隻會是他!”

“不是,花枝你聽我說,這事我能解決。”

“你千萬别去,一定不能去。”

月亮捏着她的手腕,目光亟亟的看了一眼,眼神裏包涵了太多意味,有強制,還有勸慰,有警告,最後拔腿朝東牆角跑去。

花枝握緊了拳頭,氣悶的一腳踹上了牆柱。

她不知道,學校利益和陸景雲的顯赫家世息息相關,他出了事,學校隻會盡量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元帥不同。

凡事隻要出了,都要有個交代。

她怕,他會成爲那個交代。

“别打了,别打了……”

“帥帥,咱不和他打,回去找老師!”

“有什麽事能不能好好說,非要動手?!”

高一教學樓走廊盡頭的東牆角,一班和二班的男生圍聚成一團,鬧哄哄和緊張靜默交織成一曲慌亂的調子。

有人淡然有人忙。

薛凱、王大力,劉亞然和蒼松四人站在牆側一旁,沒有一點兒要上去拉架的陣仗,相反的一班周海洋、趙磊幾人則護在元帥身邊,警惕的望着滿身戾氣的男生,誰也不敢上前挑釁,但誰也不願意讓步。

二班班長下課直接沖進來把元帥拉了出去,要是真被打了,丢的不僅是做兄弟的臉,更是整個一班的面。

“你們讓開,他是來找我的。”

元帥握在校服袖腕底的拳頭漸漸緊繃,骨頭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他已經想到陸景雲可能是知道了他篡改時間,所以來報複,但他何嘗又不想和他酣暢淋漓的打一架,哪怕是單純的讓他知道,他還是有競争意義的。

憑什麽,他守護了這麽多年的女孩,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憑什麽他的一舉一動都能讓月亮牽腸挂肚。

他嫉妒,無比的嫉妒,嫉妒到理智早已不複存在。

隻是他不知道,對面的男生也是如出一轍。

陸景雲忽然出手,精準的掐住了他的脖子,幾乎是帶起男生的身子,狠狠的摔在了牆上。

他的動作極快,像叢林裏猛然蹿出的野獸,快到讓每個人都猝不及防,而聽到那一聲巨響,反應過來要上去拉架的時候,薛凱幾人卻忽然擋在了前面。

“你們幹什麽?”

“讓開!”

“花枝去通知老師了,出了什麽事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周海洋和趙磊臉紅脖子粗的扯着頭喊的時候,四人卻沒有一點讓步的架勢。

男生之間的打架,從來不需要别人插手。

誠如花枝所說,元帥根本不是陸景雲的對手,這一場架在陸景雲眼裏也隻不過是單純的宣洩。

而這種宣洩,有一刹那,讓他甚至想毀了他。

是不是他沒了,那個沒心沒肺的女人才會看到他。

“嗯。”

一記重拳狠狠的揮上了男生的側頰,鮮血随之從嘴角溢出。

元帥沒有反抗,張開手貼在牆上,被打偏了的頭癡癡的發出一聲笑,“打完我,就可以把月亮讓出來嗎?”

像是故意去戳男生最敏感的底線,一句話落,陸景雲漆黑的瞳仁像着了火,一陣陣陰鸷至極的森然寒意從身後透出,一拳接着一拳,不遺餘力。

月亮跑到場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兇殘的一幕,吓得她手裏的密封袋都墜落在地。

“住手!”

“陸景雲,你住手!”

小女生跑過來,失聲尖叫,可男生就像着了魔,根本停不下來。

“嫂子?”

“得了,禍星來了。”

周海洋冷眼啐了一句,被王大力一個過肩摔摔在了地上。

“我讓你住手!”

月亮大聲喊着,雙手死死的拉着他的手臂,由于揮向的慣性,導緻她整個身子都撞在了牆上,唇邊吃痛的抽氣。

“月亮,你沒事吧?”

元帥見她傷着了,任打任怨的平靜臉龐上終于裂開一絲驚慌,連忙俯身扶起她下滑的身子。

月亮擰着吃痛的眉心,一直怔怔的看着陸景雲。

“呵~”

“呵呵~”

陸景雲倏的甩開了她,看着牆角依偎成一團的男女,嘴角劃滿了谑然譏諷,“挺深情啊?”

“不是……”

月亮望着他,隻手努力扶着牆站起身,“陸景雲,你誤會了,我們的事情和他無關。”

“你到底還有沒有心?”

“對不起,你要怪都怪我,是我沒有提前和你說……”

小女生鼻子一酸,眼眶微微有些濕潤的看着他,眼底劃過無盡的乞憐和委屈。

她最怕他露出這種表情,這種對她恨之入骨,失望透頂的表情,就像一柄柄冷刀狠狠的在她心頭剜着。

可越是這樣多餘的解釋,聽在男生耳中就越像是爲了情人的辯護。

她幫他擋拳,幫他說話,害怕他受傷……

呵呵,真是世界上最蛇蠍的女人。

“裝夠了嗎?”

“裝夠了就滾出我的世界,别讓我惡心。”

陸景雲緊繃着下颌,忽然惡狠狠的提起了她的前襟,指骨用力的幾乎要将她的衣服撕爛。

“你松手!”

元帥見他對月亮出手,不由分說的就朝男生臉上揮去一拳。

“不要!”

月亮來不及阻攔,男生已經挨下了那一拳,俊逸的臉龐被打偏,可那絲冷笑卻始終都挂在嘴角。

他微微低下了頭,舔了舔唇角殷紅的血。

一言不發,卻比說了千言萬語更甚。

陸景雲松開了月亮,後者緊緊的抓住了他欲抽離的手臂,“對不起,對不起,你聽我解釋好嗎?”

“不用,就此别過吧。”

輕飄飄的一句話,好像真的沒有再說什麽的必要了。

男生轉身離開,薛凱四人也無奈又幽怨的望了她一眼,緊随其後。

“陸景雲,你非要這樣嗎!”

身後,月亮長長的呼喚,伴随着晶瑩淚珠成串砸落,回應她的是空蕩蕩的走廊。

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停頓。

“你們沒事吧?”

“他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你去愛,月亮,你醒醒吧。”

……

最後一堂課是政治,教課老師是高一十四班赫赫有名的鐵面女羅刹。

花枝早早的便帶着元帥去醫務室處理傷口,女羅刹不同于别的老師寬松,見位置上少兩個人,直接下來問月亮。

月亮說是花枝大姨媽,元帥陪她去打點滴,然後面無表情再沒多說一句話。

女羅刹見她态度很冷淡,心裏有些不爽,“現在女孩子都嬌氣成這樣了,生理期還要男生陪着,不會是男女朋友吧?”

她聲音故意提的很高,可全班寂靜一片,沒有一個人說話,女羅刹也隻能作罷,摔了下書本,繼續上課。

從第二節課始,月亮就像被抽了魂,目光呆滞的望着一個地方,一望就是好半天,聽不進去任何人說話,自己也一言不發。

直到最後一節快下課的時候,新買的手機才幽幽的亮起了螢綠色光芒。

腦王桂冠十強選手群——

腦王桂冠節目組PD—錢言:月亮呢?爲什麽短信沒回?

星際迷航—陳鵬:小導演,我也給她打了電話,關機。

泰森多邊形—月亮:我在。

泰森多邊形—月亮:上一張手機卡丢了,有什麽事?

盲填數獨—程浩天:你在啊,剛才給你發了好幾條短信。

盲填數獨—程浩天:就是錢導說這次國外有個暑期全封閉式基因研究培訓,是比爾·埃爾特教授主辦的,就是我們第一季的美國總裁判,這個暑假特地邀請我們過去參加培訓。

速擰魔方—黃歡:對的,除了李老師,我們也沒什麽事,決定都過去,月亮你來嗎?

閃電心算—趙佩:來吧來吧,有你才好玩,不然浩天哥也嗨不起來~

對于月亮能參加,錢言其實沒寄予多大希望。

因爲和這孩子多多少少打過幾次交道,他就知道,掙錢的欲望甚至大于他,也正是因爲瞅準這個點,先前的綜藝才花大價錢得以實現。

像這種沒有任何酬勞的培訓,怕是有百分之九十九她可能不會去,甚至他覺得卡丢了都是她故意回避的借口,隻是比爾教授欽點她的名字,無論如何,他還是要努力一把,第一期千裏迢迢把人請過來,人情是要還上。

泰森多邊形—月亮:全封閉式?

月亮看到那四個字,灰暗的眼神有一刹那的亮光,或許沒什麽時候,比此刻她還想逃避現實。

錢言見她難得用問号,以爲她感了興趣,連忙激動的回道:是的,因爲人類基因組技術現在在全球範圍内,還屬于熱議話題,所以行程和地點都要絕對保密,不過安全你們放一百個心,絕對沒問題。

其實月亮要是同意的話,他不介意私底下給她打一筆辛苦費。

月亮看着那一行行小字,思緒早已飛走,飛到午後那場架,飛到男生決絕的眼神中,飛到一句句針紮般的刀刃字眼上。

‘裝夠了就滾出我的世界,别讓我惡心’

‘不用,就此别過吧’

‘月亮,你醒醒吧’

泰森多邊形—月亮:好。

不想,她居然就這麽毫無懸念的同意了。

那頭,錢言看到回複,興奮的差點跳起來,他趕忙給比爾教授回電話,并且截圖下了月亮的回複,生怕她反悔似的。

腦王桂冠節目組PD—錢言:好,現在就給你訂明早的機票,先到B城統一集合,你和學校請好假,溝通不好可以讓老師打電話給我……

手機屏幕随着月亮的眼神,漸漸灰暗下去。

如果他自始至終都沒拿你當回事,如果一段戀情脆弱的不堪一擊,說放棄就放棄,還有繼續下去的必要嗎?

或許她應該對自己好點,不要輕易再去觸碰了。

碰一次,疼一次。

“月亮!”

講台上,觀察她許久的女羅刹,終于忍受不了了,面色鐵青的狠狠的敲了一下講台。

“給我站起來,手機交上來!”

月亮微微收起手機,起身,卻絲毫沒有将手機交上去的架勢。

全班的目光都彙聚在她身上,女生的面神和氣質都淡然的仿佛什麽都沒聽見。

女羅刹見勢,感覺自己的顔面被一個區區學生給掃了,尤其是校長還幾次三番用她來嘲辱他們普通班的學生。

她們班的學生還知道尊敬師長,她呢?仗着自己成績好,傲的不可一世。

“不交上來,你就給我滾出去,别聽課了!”

月亮滾了出去。

全班人都訝異了。

居然一句話都沒反駁,一點不像她的風格,難道下午那場風波真是因月亮而起?

月亮滾出去的同時,去辦公室向汪夏說了請假一事。

汪夏一聽,第一反應自然是不同意,她要是不參加期末考試,第一名豈不是毋庸置疑的拱手送到二班?

可轉念又想,月亮本來就和其他同學不一樣,爲人師長,還是要爲國家棟梁着想,不能因爲一己之私,扼殺了一個天才的光輝前途。

他百度了一下比爾教授,是美國哈佛大學遺傳學領域領軍人物,在這樣優秀導師的引領下,月亮一定能受益匪淺,所以他最終同意了,也給月亮開了張請假條。

月亮一整個下午都很郁悶,她很怕把這種不好的情緒帶到腦王桂冠小組裏,所以打算今晚直接回家,也順便跟月珍說一聲去國外的事。

可剛剛收拾好書包出門,迎面便撞到一個身穿工作服的小姐姐,手裏提着尺寸不小的蛋糕,人美聲甜的問道,“請問你們班元帥是哪位?他訂的生日蛋糕到了。”

她這才後知後覺,今天是元帥的生日啊。

蛋糕被提到元帥的座位上,全班人都圍聚在一起,饞嘴搓手的等待着開動,她準備給花枝打個電話,還未撥通,花枝和敷着冰袋的元帥就從後門走了進來。

月亮看着他高高腫起的半邊臉,心底劃過一絲沒來由的愧疚。

“班長,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全班同學見壽星走進來,都齊齊鼓起掌來,有的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開心彩帶和開心噴雪,有的關燈關窗關門,營造出一種獨屬于過生日的漆黑氛圍。

“祝你生日快樂~”

“Happy—birthday—to—you~”

“Happy—birthday—to—you~”

花枝率先起的頭,全班在黑壓壓鬧哄哄一片的熱鬧氛圍裏,開始唱起了生日快樂歌。

“對不起。”

月亮沒想到他會先說這句話。

“說什麽呢,明明是我對不起你,生日當天還惹出來這樣的事,無端連累了你,對不起。”

她鄭重的幾乎要鞠個躬,心裏由衷的感謝自己能有個像這樣不計較的朋友。

而且,她還沒準備禮物。

漆黑一片的教室内,元帥似乎能感受到她此刻百感交集的情緒,自責、愧疚、無措……他多想擁她入懷,告訴她,爲了她,他一切都可以不介意。

可是他不敢,他怕一伸手,所有就都碎了。

‘嚯~’的一下。

蛋糕上的蠟燭被點燃,星點光芒隐約照亮整整十六寸大的水果圓盤,中間的奶油上紋了一枚小小的粉紅色月亮,下面寫着一排——隻爲你開疆辟土的元帥。

“許願吧班長~”

“對啊,許個願吧~”

男生閉上眼睛,幾乎是對着這個蛋糕虔誠的祈禱。

——但願,我能永遠陪着身邊的女孩走下去。

小小的一團燭光,在無邊的黑暗中像一簇絢爛的煙花,照亮了方寸蛋糕之地,月亮欣慰的神情從元帥的面龐轉到蛋糕上,待看到上面一枚小小的月亮時,神情不經意怔住了。

‘啪!’

門兩側的電燈開關被打開,同學們紛紛拿着禮物朝主人公擠來。

沈嬌嬌朝裏面擠的時,直接踩了月亮一腳,小女生後退,很快被擠到了外圍了。

圖形……是巧合吧?

她有些失神,一股不知名的恐慌陡然湧上心頭。

“幹什麽呢!魂不守舍的,還想着那個渣男呢?”

花枝從後面打了她一下,摟着她的肩膀,揚了揚下巴,“你不是說去買禮物了嗎?禮物呢?”

“我……”

“行了行了,就知道你這段時間心不在焉,沒準備,喏,幫你準備好了,别傷了帥帥的心。”

花枝說着,從兜裏掏出一枚袖扣盒給她。

月亮望着那小小的盒子,鬼使神差的卻問了另一句話,“花枝,元帥的蛋糕……是誰訂的?”

“還能是誰訂的,他自己呗,别廢話了,快來快來吃蛋糕!”

花枝擁着她朝前走去,冷不丁的看到元帥在切蛋糕上的小月亮。

她忽然回過了神,意識到月亮剛才問那句話什麽意思。

不知道是班裏的燈光太亮,還是人聲噪雜,惹得心煩,花枝看到月亮的臉色一時間慘白的不成樣子。

她不會……

“哎呀,這個做蛋糕的怎麽回事啊,讓她做個‘月上柳枝頭’,咱們倆名字就都有了,現在爲什麽隻有你和元帥,我不開心了!”

花枝忽然‘氣悶’的嘟着嘴,跺了一下腳,元帥見勢,咧着嘴笑,把她最喜歡的火龍果部分遞到她手裏,“别生氣了,下次補你一個。”

忘了?

月亮聞聲,失色的面龐漸漸回血。

隻是忘了。

幸好。

幸好。

元帥看見她因聽到花枝的話,唇邊漸漸露出笑容,映照着火光的眸子微微覆住黯淡神采。

晚自習課間,廣播站裏放着庾澄慶的‘情非得已’,明明是悲傷的歌詞,卻用最歡快的調子來诠釋。

花枝趴在一旁,拿着真彩筆芯畫圈圈哀怨道,“你們那個腦王桂冠節目真讨厭,自從你參加了後,就再也沒有寒暑假了,我計劃好的旅遊全泡湯了,現在倒好了,連上學時間都要霸占,到底有沒有點良心啊……”

月亮明天就要走了,這一走就是兩三個月才能見面。

元帥逐漸停下筆,朝着最裏面挨着牆失神的小女生看去。

“月亮,要不我們去操場吧。”

“去操場?好啊好啊,正好班主任這三節晚自習都在開會,出去透透氣,班裏悶死了!”

月亮還未應答,花枝就興高采烈的挽着二人不由分說的朝着操場走去了。

其實她一點都不想去,因爲一到操場,就會想起昨晚的事……和他。

晚間的塑膠操場很暗,偌大的草坪場地裏沒有一點兒光,不過涼風習習,吹到人臉上,舒适的很,偶爾草坪中間還會傳來一些男男女女同學聊天的聲音,有的是逃了晚自習出來透風的,有的是體育班拉練累了躺倒休息的。

薛凱和王大力躺在操場足球架旁邊,嘴裏閑閑的叼着棒棒糖,看着班長的衣服。

“你說,班長這都跑了多少圈了?”

“那誰知道,這都最後一節晚自習了,我是沒力氣跟他跑了。”

“我就奇了怪了,爲什麽每次班長和嫂子甜甜蜜蜜後,都莫名其妙的鬧了矛盾啊?你就說今天中午,兩個人多好啊?好的說是新婚燕爾人家都不覺得奇怪!怎麽……就一節課啊!”

這一節課難道元帥跑去搗亂了?

“那誰知道啊,單身狗永遠不懂有對象的作。”

王大力也無力的搖搖頭,他也一直很納悶,班長這麽喜歡嫂子,怎麽就不能好好在一起?

“欸……”

二人不約而同的歎息一聲,望着無星無月,烏雲密布的天空,一言不發。

“就這吧。”

忽然,一道嬌俏的聲音傳來,熟悉的聲線引得薛凱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好。”

随之,又傳來一個男生的聲音。

元帥?

握草?

元帥大半夜的和花枝來黑漆漆的操場幹什麽?

薛凱一時間懵比了,連反應都忘了有。

“坐一會就回去吧。”

這時,又傳來一道無悲無喜,風平浪靜的女音。

嫂子?

呼——

幸好,幸好嫂子也在,吓死他了,差點以爲元帥和花枝真有一腿。

不料,此時身旁忽然傳來一道悶響,伴随着強烈的荷爾蒙氣息,一具修長的身體躺在了他旁邊,鼻尖隐隐還藏着瘋狂和疲憊交織在一起的氣息。

握……握草?

班長!

班長怎麽不跑了?

嫂、嫂子和元帥……

薛凱後知後覺,這特麽比花枝和元帥單獨來操場更恐怖,班長要是知道元帥和嫂子大半夜在一起,不會又要打一架吧?

這月黑風高,烏漆墨黑的地方,班長再受不了刺激,下手沒輕沒重的。

後果……不堪設想啊。

索性,兩邊暫且都沒人說話。

薛凱和王大力心心相印的膽戰心驚後,二人近距離的交換了個眼神,開始研究着怎麽把班長給騙出操場。

可惜,來不及了。

“月亮,問你個事。”

坐了一會兒,元帥終于忍不住開口。

經曆過今天中午的事,或許這時趁虛而入是不道德的,但于他來說,卻是最佳時機。

隻是不想,幾乎在他開口的第一瞬間,倒在足球網旁的男生便豁然睜開了眼,一雙如潭幽邃的陰翳黑眸,可怕的仿佛能吞噬掉整個黑夜。

薛凱聞聲,心中咯噔一下,驚呼完了完了,他仿佛能感受到身旁班長的獸血在沸騰。

“你問呗,還扭扭捏捏的。”

幸好這回接話的是花枝,不然薛凱覺得班長下一秒就能起身把元帥一拳掄死。

“嗯。”

月亮抱着腿,将頭埋進去,悶聲應了一句。

“從初中到現在,你……有喜歡的人嗎?”

一句話落。

花枝立馬乖乖閉上了嘴,甚至有點後悔自己跟出來湊什麽熱鬧,看元帥這架勢,是準備在生日告白啊?

不過,他不是一直都不敢的嗎?還是隻是确定一下……月亮還喜不喜歡陸景雲了?

可這頭,薛凱和王大力就完全崩了,二人恨不得現在就把旁邊的男生擡走。

這嫂子要說沒有,或者說出來的人名不是班長,班長可能由殺一個,改成殺一雙。

不過顯然,他們已經無力回天了。

因爲身旁的男生已經一點點坐起了身。

“有。”

“是誰……”

元帥帶着一點急切的意味問出,又極爲緩慢的收尾。

這似乎是一個明知故問的問題,答案就擺在眼前,可是不願意相信的人,永遠都不想相信。

花枝胸腔裏緊張的砰砰砰跳着,她有點害怕,如果元帥真的一個沖動之下表白了,他們三個會不會就此破裂。

“陸景雲。”

月亮吐出這三個字的時候,唇邊帶着清淺自嘲的笑。

學校廣播站裏,一首《情非得已》唱的更加熱烈了,“隻怕我自己會愛上你,不敢讓自己靠的太近……也許有天會情不自禁,想念隻讓自己苦了自己~”

“可是他不愛你,他三番兩次的傷害你,都讓你委曲求全,甚至都沒來……”

元帥說着說着,有些激動,不知道是憤怒和失望夾雜在一起,還是對她這種不死心的勁頭感到恐懼。

“月亮,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很驕傲,可當你面對他你就完全變了一個人,這不像你。”

也不是你。

“對啊,月亮,那次約會他還放了你的鴿子,讓你白白等了一個下午,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恨他嗎?”

花枝忍不住出來搭腔,希望能幫到元帥哪怕一點點。

相比較陸景雲渣,她覺得元帥要好上千倍萬倍。

“但是我能怎麽辦呢?”

“你們覺得,我真的能控制住自己嗎?”

不知不覺,月亮再開口,喉間竟有些梗咽的味道。

第一次有人赤裸裸的把殘酷現實挑在她面前,就像把她心裏最恐懼的地方,無限的放大在眼前,逼着她看清楚。

“我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那麽沒出息,每次見到他,無論在心裏警告多少遍不要靠近,腳步卻總忍不住朝他走,明明知道他是故意在耍自己,卻被一句話又哄得團團轉,不管有多恨他,看他一眼,就都煙消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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