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伊羞閣一樓大門口,剛準備過來上鎖的宿管阿姨看到那一幕,眼睛不由一瞪,龍威虎震的喊了一聲。
恰巧打斷了男生最後一句話。
月亮還窩在他的懷裏殷殷的哭,哭的渾然忘我,仿佛沒有什麽時刻比此時還要傷心,沒有什麽事能夠打斷她傾盆如注的淚水。
“幹什麽的?”
阿姨警惕的握着手裏U形鎖開始朝外走,出聲威吓。
陸景雲倏然擡起了頭,狹長銳利的黑眸中迸出一柄柄森然寒刀,筆直地朝五米之外的宿管阿姨射去。
宿管阿姨見勢,吓得一下子停住了腳步,防備的扶着鐵門門框。
借着道路上微弱的燈光,她看見男生摸着小女生頭發的手上沾着殷紅瘆人的血,另一手鉗制着小女生的腰身,牢牢的像是綁架,而那眼神更是可怕,好像随時都能殺人于無形之中……
哭聲、鮮血、綁架、一男一女。
腦海中浮想聯翩,法制欄目裏一幕幕慘案仿佛就浮現再眼前,宿管阿姨失聲尖叫一聲,轉身就跑。
陸景雲清冽逼人的眸光垂下,望着縮在懷裏抽泣的小女生,漸漸柔軟了下來,薄唇有一下沒一下印在她的眉心。
“寶寶,剛才說的,你聽見沒?”
“答應我,好不好?”
“别哭了。”
他細細的憨哄着,嗓音放到前所未有的溫柔,夾雜着一聲聲喟歎,心都好像被她的淚水燙化了。
看不得她掉一滴淚,就像刀子雨紮在他心尖的疼。
以後,他再也不會松手,再也不會給她哭的機會。
“嗯?”
“還有哪兒不舒服嗎?”
察覺到她的哭聲漸漸減弱,嗓子也有些嘶啞,陸景雲輕輕掰起她埋在自己胸膛的小臉。
小女生可人的臉蛋早已皺巴巴成一團,眼圈和鼻頭也紅紅的,像一個受了欺負的小哭包,沒來由的可愛,可再哭眼睛就要腫了。
“别哭了,去買東西給你吃,好不好?”
像是憨哄,又似詢問。
沒辦法的把她當成一個小孩子。
男生溫熱灼燙的指腹不停在小女生眼圈下擦拭着淚水,梳理着劉海,耐心至極。
而處在一肚子委屈而泣的人,最怕這種緻命溫柔的哄弄,尤其是配上這種低緩又醇厚的寵溺嗓。
一個人越是在委屈的時候感覺被珍惜,就越想撒嬌,越想哭。
于是,月亮鼻子一酸,更想哭了。
每次都是這樣,闖入她心扉的是他,千鈞一發救她的是他,把她一顆心撕得稀巴爛的是他,最後來假模假式安慰她的還是他。
他到底要怎麽樣,非要把她傷的體無完膚嗎?!
既然不喜歡,爲什麽要接近;既然接近,爲什麽要傷害?
陸景雲看出了她又有想哭的趨勢,仿佛是水做的,眼中含着促狹光芒,“别哭了,再哭吻你了。”
“……”
哭聲戛然而止。
王八蛋。
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忘耍流氓,他就是個超級臭混蛋!
月亮颦蹙着眉,忽然沖進他懷裏狠狠咬了一口。
像頭發瘋的小獸,恨不得從他身上撕下來塊肉。
“嗯……”
頭頂,傳來一聲悶哼。
月亮這才方方松了牙齒,聽到那痛苦的意味,覺得心裏百分之八十的郁氣都煙消雲散了。
“解氣了?”
不想,男生低頭望着她,話尾似有好心情的上揚,仿佛剛才那聲隐忍的哼吟是裝出來的。
月亮一聽,郁氣又回來了,小拳頭推捶着他的胸膛,試圖掙脫他的禁锢,“你才有病,你們全家都有病!”
“哦~”
男生勾唇,沒有辯駁,隻是意味深長的隻手緊了緊她欲逃離的身子。
原來一直在憋這口氣。
全家都有病……
“那你還是有病。”
“你有病!你有病!你有病!”
月亮一聽更氣了,氣得跳腳,他還說。
“好好好,我有病。”
如沐春風的語氣,在旖旎夜色中更添幾分親昵。
“……真的?”
月亮擡着眼看他,眼底有些懷疑,他會這麽容易服軟?明明是清高不可一世的臭渣男。
或許是因爲剛哭過,小女生眼底殘留着氤氲朦胧的水霧汽,微微仰起時,無意攝入當空皎潔明亮的月光,像一波粼粼的湖光天色,蕩漾開來,和那張淩亂而嬌媚的小臉搭配起來,美的不可方物。
陸景雲就這麽看着,微微有些癡了,眼底有火光翻湧,喉結也不自然滾動。
剛才說要吻她,隻是吓唬吓唬她,畢竟這個時候再驚吓她就是禽獸了,現在看來,好像要禽獸不如了……
對于男人來說,身體永遠比腦袋要誠實,率先一步反應過來。
“你你你……”
月亮看着他逐漸傾軋過來的身子,和那眼底絲毫不遮掩的濃烈欲望,身形往後彎的幾乎要成倒U形,肺裏一片憤怒。
她都哭成這樣了,剛才還經曆了那麽驚心動魄的事,他還有閑心在這欺負她……果然是卑鄙無恥下流的色胚子!
“我跟、跟你說……敢親上來我就咬斷你的舌頭!”
月亮忽然抽出手來死死捂住他作惡的嘴巴,瞪大眼睛兇巴巴的警告着。
溫軟的小手阻隔在咫尺相依的兩張唇間,陸景雲被欲望吞噬的理智這才稍稍拉回一點。
不過,依舊沒有饒了她,舌尖在她掌心劃了一下。
真甜。
“咦!惡心惡心惡心!”
月亮呲牙咧嘴的,渾身都透着嫌棄,恨不得跳起來甩手。
這特麽是個潔癖患者該有的舉動嗎?
陸景雲被她惹笑了,小沒良心的,她舔他,他可是兩天都沒舍得洗手。
“再掙紮,我還有更惡心的。”
“哼!”
月亮騙過去頭,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模樣,但是不掙紮了。
陸景雲注意到她因轉臉額頂而露出來的那小塊紅腫上,粘貼着一塊小小的創可貼,眉心不由緊蹙。
“這是怎麽回事?”
“你是不是連最起碼的自我保護功能都沒有?”
月亮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才意識到,他又在兇她!
除了聲音降低了,語氣和剛才如出一轍。
“要你管!”
“别動。”
男生沉聲按住了她的下巴,輕輕的揭去那塊創可貼,露出底下已經稍稍消腫但仍倔強屹立的腫塊……莫名的有點像她。
不知爲何,什麽東西在她身上都多了分可愛。
陸景雲想起,小時候最讨厭的蓬蓬裙、花蝴蝶都被她穿遍了,還差點誤導了他的審美,就連根本受不了的指甲油味道,都在她的荼毒下,可以一邊染着,一邊面不改色。
男生姣好眉眼逐漸柔成一汪春水,對着那塊紅腫輕輕的吹着,清涼的風吹上灼熱的傷口,一陣陣的舒适,吹得月亮胸腔裏有東西噗噗直跳,像是要飛出來一般。
哼,渣男就是會哄小姑娘,迷魂招數一套套的。
陸景雲見她嘴上說着不要,身體卻很誠實,漸漸乖巧的窩在懷裏不動彈,像一隻被主人撸舒服了的貓,邪肆唇畔不由揚起,“這又是怎麽回事?”
月亮不滿的嘟着唇,小聲哀怨,“還不是中午被一隻饑渴的狼狗追了,撞柱子上去了。”
“呵~”
他啞然失笑,笑的很好聽,像摻入泠泉的碎玉摩挲,砂砂的直撓人心。
月亮聽得一陣一陣的,覺得這人光靠嗓音就可以吃飯。
“形狀撞得還挺符合你,小龍人。”
“……”
心馳神往的小女生臉色一綠,登時想起了白天浩瀚嘲笑她的‘頭上長犄角,身後有尾巴’
“和浩瀚還真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連說話都一樣。”
“你說什麽?”
倏的,隻見陸景雲的目光驟然冷了下來,就連嗓音也涼薄的不似剛才好聽了。
分明就是,蛇鼠一窩,沆瀣一氣!
月亮轉過頭去,不理會他,堅定自己的結論!
玲珑的下巴下一秒便被男生強制性扭了回來,不由分說的俯身便要吻她。
不給點教訓不知天高地厚。
“欸欸欸!”
“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月亮吓得連連仰身,伸手捂住他好色之嘴。
臭色魔就隻會這一招!
“錯哪了?”
陸景雲沉下臉色,嚴肅的問她。
“你……沒有和浩瀚穿一條褲子。”
穿沒穿誰知道,說不定還有點基情,就像蔣寒和汪夏那樣,陰狠小白臉攻和粗糙肌肉受。
話落,男生作勢又要吻她。
“你你……”
月亮氣的要踩他的腳,“那你說我錯哪了嗎?你這個人,奇奇怪怪的!”
陸景雲指節狠狠的按了一下她的腰眼,俊逸臉龐緊繃,眸光忽然認真的逼視着她,正當她以爲他會說出來什麽嚴肅鄭重的話來時。
他道,“說,我是特殊的。”
“……”
月亮怔了一下,随即‘噗’的一下笑出了聲。
陸景雲當自己是三歲小孩子嗎?這模樣也太幼稚了吧?
還有他的重點到底放在哪上?
“說不說?”
男生一絲不苟,像是在計較一件很嚴重的事,目光開始惡劣的朝她胸部掃去。
月亮爲保節操,連忙阻斷他的視線,輕佻的捏着他的下巴,一副大爺狀,“我說我說,你是特殊的,你……”
太特麽特殊了,誰能找到第二個像你這麽變态的,勞資名字倒過來寫!
“太特殊了。”
語氣還算誠懇。
陸景雲稍稍滿意,墨色眉尾輕佻,揚起捏在手裏的創可貼,口味揶揄,“我知道,不然你也不會一直寶貝着我的東西。”
月亮,“……”給點陽光就燦爛,寶貝寶貝的,動不動誰都是他寶貝。
“這個是我自己買的,因爲上面圖案還不錯,你少自戀!”
她口是心非的同時,忘了遮掩滿臉羞紅。
陸景雲舌尖輕輕抵着腮,好像以欣賞她的窘迫爲樂,“放心,我回去幫你教訓浩瀚,以後還有誰欺負你,告訴好哥哥。”
末尾興味十足的‘好哥哥’三個字,惹得月亮的臉徹底爆紅了。
這個人,太惡劣了。
“不用你教訓,少多管閑事,我……和你有關系嗎?”
聽着明明是賭氣說出的話,後面卻忍不住說出了心裏期冀,月亮心跳砰砰砰的直跳,等待着他說——有。
“你說我們什麽關系?”
陸景雲危險的眯着眼,掐了掐這個小沒良心的腰眼,惹得她渾身一顫。
“什、什麽關系?”
月亮結巴着,微微期待而緊張的擡起頭,水澄澄的大眼睛撲閃着看着他。
那一刻,陸景雲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迫切,眸光變得又黑沉又灼熱,“救命之恩……”
……當以身相許。
月亮默默在心裏補充上了這幾個字。
“啊啊啊——”
不想,此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道中年婦女憤怒的聲音,伴随着那聲音,還拉過來一道好大的風。
陸景雲擡頭,見宿管阿姨手裏拿着一把鐮刀,明晃晃的朝他砍來,生怕傷了月亮,男生蓦地松了手,月亮驚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從後面拉了過去。
後者拉着月亮就一溜煙朝女生宿舍跑。
“不,不是……阿姨!阿姨~”
月亮望着救生員似的阿姨,又看了眼越來越遠的陸景雲,絕望的驚呼,現在宿管阿姨到點查人頭都這麽拼了嗎?
她還沒來及問他手還疼不疼,是怎麽知道自己在操場的呢!
“回去好好考慮!”
大門阖上的那一刻,傳來陸景雲拔高的音調。
月亮一臉懵比,等等……考慮什麽啊?
未待她反應,阿姨便丢下鐮刀,按着她的雙肩灼灼問道,“孩子,你還好吧?要不要打120?班主任哪個?父母聯系方式?”
“……”
男生高聳挺拔的身姿,消失在神秘的夜色中。
考慮不好,這次他也絕不會縱容她。
晚間十一點,教育超市即将打烊的時候迎來了最後一位客人。
卷簾門都拉到了一半,小芳站在櫃台内盤點着一天的賬,忽然聽到門被推上去的龐大聲音。
進來的是一個長得極好看,身形挺拔,周身氣質也極冷的男生。
她認得,準确來說隻是見過,和老闆、老闆娘說過話,好像是老闆娘的侄子。
男生進來後,并沒有看她一眼,便徑直朝着文具區那裏走去,熟稔的拿了一把已經停售的彈簧刀。
小芳有些奇怪他的行爲,直到他到櫃台付賬的時候,才一不小心看到了他脖頸間濺上的血,和手上稍稍幹涸的血迹。
女生吓了一跳,差點叫出聲。
男生隻是神色平淡的擡了下眼,“多少?”
“八塊錢……”
玻璃櫃台上,小芳顫巍巍的不敢伸手去摸那一百塊錢。
陸景雲見她吓得臉都變了色,拿起刀不待找錢就出了去。
深夜,血,刀。
小芳吓傻了,見他走後心裏猛然舒了口氣,想着自己這是不是給犯罪分子提供了武器?
哪料到,男生走了兩步,居然又折了回來。
小芳吓得縮在櫃台裏面,陸景雲疊着眉,從櫃台下扯出了一件方方織好的草綠色圍脖,上面赫然用絨線繡了兩個字母‘F&L’
漸漸的,他眸色開始變暗,望着小芳的眼神,幽怖冷冽的讓小芳一瞬間崩潰的捂着臉,“别殺我别殺我……什麽都給你。”
‘老師,你看你班陸景雲啊,我就走路不小心碰到了他一下,他就這麽不依不饒的。’
她伸出頭,脖間圍的好像就是這個。
圍脖被全全扯出,男生最後望了眼縮成一團的小芳,眼神别有深意。
最後将東西拿走。
小芳一見是她和月亮的定情信物被拿走了,一時間愛情的奴隸戰勝了一切,不管不顧安全直接沖出去,連連哀求,“你要什麽到超市裏随便拿,還有櫃台裏的錢,請把圍脖還給我!”
回應她的是一聲震顫人心的巨大關門聲。
陸景雲站起門口,狠狠的捏着手裏的圍脖,臉色鐵青。
亮亮,有種。
操場西側,薛凱一行人報完警後,靜靜的站在那裏等着,不一會兒,中年油膩男施施然醒了來,又被王大力一腳跺過去了。
“眠風怕是要鬧出不小的動靜。”
“你覺得班長有可能讓這件事人盡皆知嗎?”
“絕對不可能,我說的動靜是,安保要嚴成銀行了。”
劉亞然不經意擡頭,遠遠地看到路燈底走過來一個高挺的人影。
“班長,班長來了!”
“班長,嫂子怎麽樣了?”
幾人連忙圍聚上去,擔心的問。
“沒事。”
陸景雲走過來,蹲在油膩男身邊,拆封彈簧刀,拿着他的手握刀柄,然後在自己小臂狠狠的劃了一道傷口。
“班長!”
“班長!”
鮮血溢出來,幾人見勢,一時間就愣了。
傷口不淺,這是來真的啊。
陸景雲割完後,将包裝袋消蹤滅迹在垃圾桶裏。
遠處警車的鳴笛已經漸漸接近校園,陸景雲臉色凝重的跟他們說,“待會警察來,就說他是來行兇的。”
幾人明白的點了點頭,薛凱後知後覺。
發生了這樣的事,即使沒造成什麽後果,在别人眼裏都會腦補出許多……
班長這是在保護嫂子的名聲啊。
“班長,忽然想嫁給你怎麽辦?”
薛凱苦着臉,忽然擺出一副平時班裏小女生花癡的眼神看着他,終于明白爲什麽班長什麽都不做都可以招來這麽多桃花了。
王大力和劉亞然笑的想打爆他的狗頭,“班長就算出櫃,也不會選你的。”
混合着警笛的涼爽夜風中,男生勾唇看着他,“超市收銀員挺适合你。”
“……啊?”
薛凱愣了一下,腦海裏浮現了一百六十斤的小芳,登時氣的跳腳。
“班長你還有沒有點人性了,不說花枝就算了,居然還侮辱人!”
“欸,不對啊,班長你怎麽忽然想起提超市收銀員了?”
“是你們報警嗎?”
遠處,燈光閃爍的警車上走下來五六個警察,有的手裏還帶着催淚劑和電棍、搶套。
“兇殺案?”
“有沒有學生受傷?”
“對對對,是我們,有的有的,兇手已經制服了,還傷到了我們班長,特别兇狠,警察叔叔,你可一定要爲我們做主啊!”
薛凱拉着走過來的一個警官手臂,一副受害者頗深的樣子訴苦。
警官看了他一眼,示意身後兩個警察把草叢裏的油膩男架到車子上去。
“就是他!”
“趙隊長,中午殺妻案的兇手就是他!”
兩個警察用手電筒照着油膩男的臉,雖然已經被血液模糊了臉,但上面那塊燙傷疤痕還依稀可見。
隊長一聽,登時震驚了,扒開草叢一看,果然是他。
“你們立功了!”
“是的啊?這人還是殺人犯?”
薛凱一聽,臉色都變了,望着班長的小臂,覺得班長的血白流了,這油膩男本來就應該死刑。
他一定要好好和嫂子說一下班長的豐功偉績和犧牲奉獻精神。
眠風晚間留校監管的一衆老師和門衛随着警察一起趕到,看到陸景雲受傷後,大驚失色,“還有哪位同學受傷了,一起去醫院,快,别耽誤。”
王隊長轉身望着手臂受了重傷,卻面上平靜的無一絲痛楚的陸景雲,心裏暗暗欣賞,“你不用跟去做筆錄了,先去醫院吧。”
“不,我和你們一起。”
薛凱揚眉,不知道的還以爲班長兄弟情深,其實就是想親眼看到油膩男怎麽死的。
------題外話------
哥的鍋蓋快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