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再回到床邊時,手中已多了一個藥箱。
花楹不知道夜笙要做什麽,卻見他翻開藥箱,從中翻出一些類似刀、針、線之類的東西,擱在一旁。
又從中摸出一個透明的琉璃燈,拿出火石打了,點着燈。
将刀、針、剪刀之類的東西,在火苗上仔細烤過後,放在一邊。
做完這一切,夜笙這才擡起頭,一雙極爲好看的眼睛裏,湧出一抹難得的暖意,“想不想要留下你的左腿?”
“當然要!”花楹想都不想,猛的點頭。
“好,看在你剛剛通關時一言不發,乖乖聽話的份上,爺決定替你留着這條左腿。”
夜笙道:“接下來,無論你有多痛,都不允許喊出聲來。爺可不想驚動了捕快過來抓人。”
“好。”
花楹再次點頭。
她是說到做得到的人。
“忍着點。”
夜笙拿了細薄的特制刀片,再次瞧了一眼花楹,見她一張蒼白小臉上,并沒有多少恐懼的表情,便沉下氣,刀片仔細在那傷口處劃了下去。
花楹倒抽了幾口冷氣。
她望着夜笙手中寒光閃閃的刀片,頓時又想起夜笙在淺溪邊所說的那些要剝她皮的話來,頓時覺得渾身一陣惡寒。
這厮若真是這般的,剝了她的皮,她怕是連任何反抗的餘地也沒有的。
真真是他是那宰人的刀俎,她淪落成了他手中的魚肉,呼天搶地也沒用,隻得任其作爲。
不過,花楹還是決定賭一次的。
依舊還是那個念頭,若她于面前這個男子無用,他也不至于替她醫腿。
所以,賭她自己對于面前這個男子來說,有足夠的利用價值。
這樣一來,他就不會不悉心替她醫治了。
花楹死死咬着牙關,雙手緊緊抓着身下的被子。
那痛鑽心裂肺一般,她以爲自己能夠承受得了,但是當刀片劃開她腿部肌膚的刹那,她還是痛得渾身顫栗不已,額頭上頓時冷汗涔涔。
但即便痛得如此厲害,花楹始終死死咬着牙關,如夜笙所言,一聲不吭,連一聲輕吟都不曾從她唇邊溢出。
夜笙見狀,内心裏不知爲何有些不忍,手下便越發的利落迅速。
将穿過血管和肌肉的碎骨整理歸位,又将被碎骨戳處大洞的血管縫合,清理好一切之後,将最表面的傷口用針線縫好,這一切做得形如流水,緊張有序。
待他縫完最後一針,剪下羊腸制成的線,夜笙心中似懸着什麽東西,落在了地上,他這才輕輕籲了一口氣。
自己平日裏什麽冷酷的事不是照做不誤,怎的今日做這小小的一個駁骨術,便緊張至斯,他心底不由得有些嘲笑自己,何時他的心中,也有“不忍”二字的存在了?
擡頭見花楹時,見她一張小臉越發的白得厲害,額上挂滿了黃豆般大小的汗珠,一雙墨黑的眸子氤氲着濃濃的霧氣,盡管如此,卻始終未滴落一滴淚來。
夜笙拿了尚沾着血的手,捏了捏花楹的臉蛋,“不讓你哭出聲,沒讓你連淚也忍着,想流淚就流吧!”
夜笙話音剛落,花楹蓄在眼中的淚,就如大顆大顆的珠子一般,牽線一樣滾落下來。
夜笙伸手接了那滴落的淚,聲音雖依舊冰冷,卻是笑着道:“可惜你的淚不是珍珠,不值錢,否則爺要發達了,這麽多的淚,虧你的眼能藏得下。”
花楹流完了眼中的淚,擡手擦了臉上淚痕,深深喘了一口氣,道:“你剛剛這麽做,我的腿是不是保住了?”
“是。”
見夜笙臉上表情是難得的一本正經,花楹心中對夜笙便生出了一絲信任來。
至少,他剛剛細心爲她醫治腿的樣子騙不了人,再說經他這般治療之後,她的一條原本快要失去知覺的左腿,如今雖然痛,卻比剛剛要松泛了一些。
夜笙起身去臉盆架邊洗幹淨雙手,又轉身去吩咐店小二送點熱水進來,這才折返回到房間,利索将剛剛替花楹治腿的那套器具整理幹淨收進了藥箱裏,将藥箱藏入了側牆的櫃子中。
待一切辦理妥帖,店小二正好送了一桶熱水進來。
花楹傷腿肯定是不能沾了生水的,但是她從囚室出來,渾身上下都臭得很,她自己也知道這樣子在囚室中沒所謂,但是要正常人一樣出行,怎麽着也得清洗幹淨了。
再說,夜笙似乎很讨厭她身上的味道。
否則也不會在林子裏就逼着她換掉那一身衣裳。
花楹正想着自己如何一個人瘸着腿的情況下,将自己一身清洗幹淨時,卻見門口進來兩個侍女模樣打扮的年輕姑娘,一個姑娘手中捧着托盤裏,擺着幹淨的帕子、瓶瓶罐罐之類的東西,另一個姑娘手裏捧着的托盤裏,擱着一疊女子的衣裳。
兩個侍女在夜笙面前行禮,“奴婢知春、知夏見過沈公子。”
“免禮。”夜笙冷掃了一眼兩人,問道:“是澹台恪讓你們來的?”
“是。”兩個侍女恭謹回話。
“是。”知春和知夏兩人忙低頭應承。